第一百六十四章摘籃子
“叫我去白渣那裏摘籃子?”
“對,頂爺是這麽說的。”原四海在電話裏說道:“他專門交代了。”
所謂的摘籃子,是古行裏特有的“專業用語”。很早之前,古行的生意套路比別的買賣多,尤其是到了年底,大家都在想辦法出貨,有點淡季打折的意思。
那時候,很多商人聚集到一個地方,把自己想出的貨放在一個籃子裏,標上價格。籃子掛了一排,有的買主看上貨,就會把籃子給取下來。
時過境遷,這種買賣方式早就不時興了,但是摘籃子這個行話一直保留了下來。到了現在,摘籃子裏麵,其實有點類似拍賣的意思。
華陽周圍每個地方都有古行,都有市場,同樣一件貨,可能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價格。比如說這件貨成本是100塊錢,有人願意出200塊錢買,但是貨主會琢磨,是不是還有人願意出300塊錢?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讓貨主的貨物價值最大化,各地都會有一個德高望重能服眾的人,出來把買家和賣家召集在一起,貨物公開亮相,然後買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出價,最後價高者得之,很多賣家都願意這麽幹。
負責組織活動的人,按道理說就是個大掮客,他召集人湊局,等到每筆交易成功的話,這人會從中抽取一點好處費。這等於是三方共贏的事兒,所以摘籃子的情況長盛不衰。
在華陽和新城這些地方,最有名的湊局人叫白從文,外號白渣。老白家在古行混了好幾代,但他們從來不走武路,隻做正經的生意。生意最興旺的時候,白家的至寶齋分號都開到南方去了。
從十幾年前開始,白從文就組織人湊局摘籃子。這種事情,不是誰都能做的,摘籃子的時候,必須得保證買賣雙方公平公正,誰都不能仗勢欺人,白從文從中間抽取好處費,就要把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給擺平。這就得要求湊局的人有相當過硬的人脈關係,每條路都得趟的平。
白從文是塊金字招牌,十幾年前開始湊局摘籃子,從來沒有出過什麽差錯,不管賣家還是買家,都願意到他那裏去。白從文可能就從裏麵嚐到甜頭了,自己的店幹脆關門,專做湊局抽水的生意。在華陽本地的土話裏,渣這個字有撈錢的意思,白渣,就是白撈錢。
白渣這個人其實算是很精明的了,他專門湊局摘籃子,自己從來不去搞貨,也不賣貨,這樣就避免了跟陸放頂趙三元這種大佬產生衝突。湊局很穩當,隻要能鎮得住場麵,一年四季都斷不了進項,隻不過掙錢沒有趙三元他們掙得多。
“都這時候了,還去摘籃子?”我本來心裏就一直比較低落,還有點煩躁,陸放頂好容易出現,就留了這麽一句話,又無影無蹤,我就感覺更煩:“這些事,叫你們去做不行嗎?”
“頂爺既然這麽說了,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先不要急。”原四海在電話那邊解釋道:“你想想,頂爺可能平白無故就讓你去白渣那裏摘籃子嗎?他說,白渣這次湊的局裏,有一件貨是你必須拿到手的。”
“什麽貨?”
“他沒明說,就說你隻要去了肯定會知道。別的東西,我們不染指,但那件貨一定要拿到。”
“我用什麽去拿?用我的臉?人家肯賒賬麽?”我點了一支煙,感覺這事太扯淡了。白渣湊的局,是附近幾個地區古行裏最大的局,摘籃子的人裏麵,有些人不顯山不漏水,但家底都非常厚實,一件貨最後讓抬到上千萬價格的都有。
“錢不用擔心,頂爺有安排,小杜他們會湊一筆錢交給我,你到時候隻管看貨,別的什麽都不用管。”
我抽著煙自己想了想,原四海說的也沒錯,陸放頂是什麽人?他怎麽可能讓我去做一些毫無意義又毫無價值的事情?既然他說讓我去,那必然有他的理由。
我有一點擔心,因為白渣湊局的地方是在華陽和新城的交界處。新城是趙三元的地盤,上次我從趙三元手裏逃出來,是有傻海幫忙,我不能肯定,趙三元如果在湊局的時候見到我,會不會有什麽過分之舉。
不過,湊局摘籃子的時候,趙三元和陸放頂這種人一般是不會親自參與的。
等我考慮好了,就讓原四海去安排,這種摘籃子的事情我一次都沒做過,一無所知,什麽都得他安排好了才行。
在等著去摘籃子的兩天時間裏,我不斷的給張莫莫他們打電話,還嚐試著打陸放頂的電話,但這幾個人的電話始終打不通。
在家裏憋的難受,可是我不敢出門,現在是個多事之秋,張家富那邊不知道還會不會盯著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隻能老老實實呆著。
一晃兩天就過去了,這天一大早,原四海過來接我。準備工作他已經完全做好,驅車直接上路。
白渣湊局摘籃子的地方不是很固定,這兩年一直都在華陽和新城交界處一個度假山莊裏。那個山莊是白渣跟人合夥投資的,最後沒搞起來,就拿來當成摘籃子的地方。
原四海可能知道我不想招人耳目,所以去的特別早,等我們來到白渣這裏的時候,人還非常少。華陽的古行就那麽大,有頭有臉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原四海過來,代表是陸放頂。陸放頂消失的消息,應該不會傳到外麵,白渣的人見了原四海,非常的客氣。
我第一次到白渣這裏來摘籃子,等真正進了門之後,才感覺古行裏的人,其實一直都在與時俱進。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以前可能是山莊後麵的一個台球室,四間房完全打通了,有一樓和二樓。屋子的正中間有一張很大的桌子,那是等會用來展示貨物的地方,圍著這張大桌子,四周擺滿了座位。
一樓的座位,一般不會都是些打算摘點小貨的人,真正的大主顧都在二樓。二樓全部是隔開的包房,在裏麵可以喝茶,還可以通過電腦瀏覽大桌上展示的貨物,進行加價和搶拍,基本上不用出門,就能把所有的流程都搞定。
我和原四海打著陸放頂的名頭來,肯定能混個包間。等進到包間裏麵,我算是放心了,躲在包間,外麵即便來了認識的人,也看不到我。
我們倆在包間裏喝茶聊天,人絡繹不絕的就來了,到十點鍾的時候,樓下幾乎坐滿了人,二樓的包間估計也滿了。
“從現在到十二點,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中午不走,白渣管一頓飯。”原四海說:“飯後可以在包間裏休息一下,下午兩點準時繼續,一直到六點結束。”
陸放頂沒跟原四海交代,到底要來這兒摘哪個籃子。不過,陸放頂的意思其實是告訴我,那件貨,我肯定一樣就能認出來。
我們倆正說著話,就看見一個估計得有七十歲上下的老頭兒從小門走了進來,原四海跟我說,這老頭兒就是白從文。
白從文瞧著慈眉善目的,但是我知道,這一行的人絕對不能拿外貌去衡量。
白從文露了個麵,就在一個不起眼的位子坐下了。他是在告訴所有人,有他在這兒坐鎮,誰都不能出幺蛾子。
緊接著,兩個看著四十來歲的夥計,站到了大桌旁邊,這都是白從文的夥計,老成穩重。
貨是按照順序,一件一件擺上來的,一件被人買走,第二件才會上台。如果拿出來的貨沒人看上,十分鍾就會撤掉。白從文這裏嚴格保守客戶的信息,不管是賣家還是買家,如果沒有本人的允許,白從文是不可能把相關的信息透露出去的。
摘籃子正式開始了,一般來說,剛開始的時候,都會弄兩三件稀鬆平常的小玩意兒當過門,為的是圖個彩頭,免得頭一件貨就會流拍。交易不成,白渣就無法從裏麵抽取好處費。
我和原四海能從電腦屏幕上把貨看的很清楚,頭兩件東西不值多少錢,很快就有人買走了,再之後,貨就越來越硬,價格也越來越高,想摘籃子的人明爭暗鬥,一件貨有時候得二十分鍾才能拍出去。
我把每一件貨都看的很仔細,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就這麽一直等到十二點左右,白渣的兩個夥計就說,午飯前最後一件貨,等搞定了,大夥可以先吃飯,吃完飯再繼續。
我在包間裏坐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屁股都坐麻了,感覺不太適應這種氣氛。但是,當兩個夥計打開了桌上的一隻盒子的時候,我的眼睛頓時一亮,精神猛的一振。
我看見那隻盒子裏,有一塊斑斑駁駁的薄片。這個東西很眼熟,不用過多分辨,我就能認出來,這是一塊受命銅牌。
這種受命銅牌,我從塔兒湖那邊得到了一塊,上麵的祭文,我絕大部分都不認識。但這種帶著文字的東西,相當重要,以後如果有破解象雄祭文的機會,就能知道上麵的祭文到底是什麽含義。
我絕對沒有料到,在這個地方竟然會出現一塊受命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