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生死一線

幹屍嘴裏吐出來的東西不僅讓我惡心,更讓我感覺不安,死掉這麽多年的人了,已經幹的和臘肉一樣,它怎麽可能突然就吐出一團頭發樣的東西。

我的思維有點跟不上情況的變化,就在我驚訝和不安的那一刻,幹屍嘴裏那團棕褐色的頭發般的東西,像是一片潮水,朝外麵蜂擁。一團一團的“頭發”掉落到地麵上,我還沒來得及後退,一團“頭發”順著風飄到腳下,緊跟著,“頭發”像是突然長了眼睛一樣,在我的腳麵上一彈,順著靴子和褲腳之間的縫隙嗖的鑽了進去。

這一瞬間,“頭發”仿佛擁有了生命和靈性,變的和流水一樣靈活柔軟,我慌神了,抬腳想把這團頭發給掏出來,可是剛剛一彎腰,腳踝就猛然一疼。

那種感覺,如同很多根尖刺紮到了腳踝上,不是很疼,但卻帶著一股難言的麻癢。我的身子忍不住一歪,一下撞在了木架上麵。木架在裂痕的邊緣不知道聳立了多長時間,可是被我一撞,竟然撞倒了。我害怕歪倒的木架會落在身上,朝旁邊躲了躲,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

“你怎麽了?”張莫莫正在朝這邊跑,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看見我在裂痕邊緣東倒西歪,趕緊喊了一聲,又加快了腳步。

我有點收不住腳了,裂痕的邊緣地勢傾斜,而且都是幹燥的沙子,腳踩上去會覺得打滑。我的雙手雙腳在地上一陣撲騰,卻始終抓不住可以借力的地方。

翻倒的木架轟然從邊緣落入了深穀,我能聽到架子在深穀兩側來回碰撞所發出的哢哢聲,架子還沒落到底,就已經粉碎了。

這一切其實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我來回撲騰了幾下,實在支撐不住,身體順著邊緣的弧度就朝深穀裏滑去。

就在這時候,張莫莫從身上的包裏取了一盤繩子,抬手甩了過來。她已經跑到離我六七米遠的地方了,繩子拋來的恰到好處,我大半截身子都已經滑下去的同時,伸手勉強抓住了繩子的一端。

我感覺自己猛然朝下一墜,下滑了能有幾米,張莫莫也奔到了裂痕邊緣,死命的抓著繩子。就是張莫莫及時趕到,才把我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然而,還沒等我喘勻氣,我又覺得不妙。我這一百多斤的身體現在完全懸空了,全靠張莫莫在上麵拽著繩子,但裂痕邊緣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地麵又那麽滑,她明顯堅持不住,我的身體還在慢慢的下墜,每次下墜,都意味著張莫莫也朝深穀邊緣被拖近了一步。

匆忙之中,我不由自主的低頭看了看,地殼運動產生的地表裂痕很不規則,兩邊全是連綿不斷的突出部,如果真掉下去,肯定會和那個木架一樣,不等落底就粉身碎骨了。我沒有恐高症,可是此時此刻,手卻把繩子抓的很緊很緊,驚恐已經把所有情緒全都淹沒了。

我看不到上麵的情景,可是我還在不停的慢慢下墜,我估計,張莫莫支撐不了多久了。

這個時候,我麵臨著人生最艱難的一次抉擇。

我不想死,很不想,如果不是想要保全生命,我也不會千裏迢迢跑到旦猛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很清楚,現在隻要張莫莫一失手,我一定會萬劫不複,死的連渣都不剩。

溺水的人臨死之前會抓住任何能抓住的東西,包括人,然後死不鬆手。這並非他們有意要拖人下水,隻是強烈的求生本能讓他們無法鬆手。此刻的我,生死一線,可是,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老王,還有寧小貓。

他們都死了,隊伍除了我,隻剩下張莫莫一個人。我不想再看到同伴的死亡,那種痛苦,是難以形容的。

我不是個聖人,可是這時候我必須要做出聖人的舉動。

“鬆手!快鬆手!”我扯開嗓子喊道:“鬆手!”

張莫莫沒有答話,也沒有鬆手,我不用看就知道,她肯定死咬著牙關,在苦苦掙紮。根據她平時的所作所為就能判斷出,這是個很倔強的女人。

我麵前,隻有兩條路,要麽,把張莫莫拖下來,兩個人一起死,要麽,我鬆手,自己一個人死。

我沒有婆婆媽媽的餘地了,情況瞬息萬變,稍稍一猶豫,就會把她拖下來。我吸了口氣,抓著繩子的手一鬆。

“不要下來找我,你......馬上離開旦猛......”

這句話一喊完,我的兩隻手同時鬆開,整個人朝著裂穀的深處掉落下去。在我鬆開繩子的時候,其實已經抱定了必死的心,可是本能驅使之下,我的兩隻手還是在麵前亂抓。沒有任何外力,身體自由落體下滑,轉眼之間,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連成峰......連成峰......”

隱隱約約之間,我還能聽見張莫莫在上麵拚命的喊叫我的名字,可我無法回應她了。

人在急速下墜的時候,腦海一片空白,什麽都看不到。我不知道下墜了有多深,揮動的雙手陡然間碰到了什麽東西,手掌立刻就收緊了。但是下墜的這麽猛,慣性太大,手裏抓到的東西沒能阻擋下墜的趨勢。

不過,這種趨勢總算是緩了緩,緊跟著,我的腳又感覺踏到了什麽東西上,身子一墜,兩條胳膊不顧一切的就直接抱了上去。

這一次,身體竟然真的停住了,我大口大口喘著氣,至少有兩三秒鍾,視線才恢複正常。當眼睛能清晰視物的那一瞬間,我的頭皮又麻了,因為我看見自己抱著的,是一具懸掛在峭壁上的幹屍。

幹屍的腰上綁著一根繩子,經過特殊處理的繩子,可以保證很長時間不腐不朽。我很難形容抱著一具幹屍的感覺,幹屍的整張臉已經塌陷的皮包骨頭,眼眶和嘴巴就像是鑲嵌在臉龐上麵的洞,惡心的要死,也瘮的要死。可我不敢亂動,因為我能感覺出來,被掛在峭壁上的幹屍陡然承受我一百多斤的體重,已經搖搖欲墜,可能我隨便一動,幹屍就會從峭壁脫落。

我立刻屏住呼吸,同時迅速的朝兩邊看了看,看看還有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這一眼看過去,我的心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搔動著,說不出的難受。

目力所及的地方,能看到一具一具被掛在峭壁上的幹屍,每一具都用那種特製的繩索捆綁,用腳後跟想想都能知道,這些幹屍肯定是被人有意掛在這兒的。

我的視線有限,但能看見的幹屍差不多有十五六具。我的頭暈了,心裏充滿了疑惑,是什麽人把這麽多幹屍吊在這兒?把幹屍吊在這兒又有什麽目的?在這種幾乎九十度垂直的峭壁上懸掛幹屍,其實是很費力也很危險的事情,如果不是勢在必行,沒人會這麽做。

我還是不敢亂動,整個人好像長在了幹屍身上一樣,現在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幹屍為什麽被掛在這兒,最要緊的是想辦法脫身。我低頭看了看,透過峭壁上接連不斷的凸起,距離穀底應該還有至少二十米左右的距離。

懸掛幹屍的繩索,被固定在打入峭壁石縫的鋼釺上,鋼釺有大拇指粗細,應該能承受一定的重量。我現在想要爬回上麵肯定不可能,隻能想辦法先下到穀底,然後再尋找上去的路。所幸的是,我身上的小背包還在,裏麵有一盤二十米的登山副繩,專門應急用的。

我很輕很慢的騰出一隻手,從小背包裏把繩子取出來,這時候,我聽不到張莫莫的喊聲了,我估計,以她的性格,肯定要尋找從上麵下來的路,然後找我。我不敢出聲,因為懷抱的幹屍有點不堪重負了,我甚至能聽見幹屍身軀裏的骨頭折斷的哢擦聲。

我屏住呼吸,一點一點的伸手,把繩子繞到鋼釺上麵。要是在平時,給繩子打個結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對於此刻的我來說卻非常困難。

我好不容易把繩子在鋼釺上繞了兩圈,正要想辦法打個死結,目光卻突然一凜。

懸掛幹屍的峭壁上,有一個一個大大小小不規則的小洞,有的直徑能有十幾厘米,有的隻能伸進去一根手指,在我全力想辦法打繩結的時候,麵前一個小洞裏,突然慢慢的冒出來一團棕褐色的“頭發。”

一看見這團棕褐色的“頭發”,腳踝上那種微疼卻麻癢的感覺唰的直衝到了頂門,我不確定這團頭發到底是什麽,但起碼我能判斷,這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團“頭發”從小洞裏冒出來之後,周圍那些大大小小的洞裏,接二連三的冒出來一團團的頭發。我的額頭滲出了一片冷汗,還沒來得及多想,懷抱著的那具幹屍的眼眶和嘴巴裏,也慢慢冒出來兩團頭發。

我心裏一驚,猛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這些棕褐色的“頭發”,好像是活的東西。

與此同時,一個更驚悚的想法不由自主的浮上腦海,如果我的判斷無誤,那麽這些被懸掛在峭壁上的幹屍,應該是用來養這些“頭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