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問不出來
當我聽到張莫莫的話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一種質疑的眼神望著她,覺得是不是她說錯了,或者是我聽錯了。
給寧小貓打電話讓她串聯我們的神秘人物,叫趙東林,外號瞎三兒?
“我沒說錯,你也沒有聽錯。”張莫莫從我的眼神裏察覺到了質疑,她加重語氣說:“趙東林今年四十一歲,在家裏排行第三,上麵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他年輕的時候是盜墓的,受過傷,傷到了眼睛,後來雖然保住命了,但眼睛沒有治好,高度近視,取掉眼鏡兒之後就和瞎子一樣,所以外號叫瞎三兒。”
我頓時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瞎三兒,瞎三兒,給寧小貓打電話的人,竟然是瞎三兒?瞎三兒既然給寧小貓打了電話,那他肯定知道我被卷入這個事情裏了,但我和瞎三兒聯係過那麽多次,他卻隻字不提。
“趙東林從受傷以後,自己基本就不再參與具體的盜墓行動,隻負責組織串聯,這兩年,他開始洗白,在華陽的七孔橋市場,瞎三兒是很有名的供貨商。”張莫莫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輕描淡寫如訴家常:“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當時入夥的時候,告訴過我們,你在七孔橋市場有個小店,這個瞎三兒,你認識嗎?”
“我......”我的腦子有點亂,但張莫莫此刻的神情毫無疑問的告訴我,任何謊言都騙不了她,所以我隻能實話實說:“認識,有點......有點交情,不過,我真的不知道瞎三兒的大名兒,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就是給寧小貓打電話的人。”
這些話我倒沒有撒謊,和瞎三兒認識,完全因為我們同在七孔橋市場,而且處久了之後覺得他為人比較厚道。古行裏的規矩就是這樣,除非別人自己願意說,否則,就不能刨根問底的詢問人家的家底。這麽多年,七孔橋的人都喊他瞎三兒,喊的多了,所有人幾乎都忘記了瞎三兒還有大名兒,我不知道瞎三兒的大名叫趙東林。
“這個人的重要性,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隻要找到他,讓他把實情說出來,我們就能掌握一些主動。”張莫莫對我的話沒有任何表示,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自顧自的說道:“你和他有交情,這就再好不過了,你應該知道他平時常呆的地方,也應該能聯係上他,要不然這樣,你先給他打個電話,電話裏什麽都別說,就套套他的話,問清楚他在哪兒,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我......”一時間,我無言以對,不知道怎麽回答張莫莫,瞎三兒平時的行蹤,我的確是了解的,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覺得很難說服自己出賣他。
我不說話,張莫莫也不說話,就那麽無聲的看著我。當我看見張莫莫的眼睛時,突然想到了在旦猛盆地,我們兩個人相互扶持,她硬拖著我,從深深的峽穀底部想要回到地麵的情景。
旦猛盆地的遭遇,對我而言是一場不願回憶的噩夢,我親眼目睹了三個同伴的死亡。誠然,他們還是“活”過來了,可如果他們活不過來呢?那就意味著三個人得埋骨在遙遠的西北荒漠中。
我把瞎三兒當成朋友,一直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的哥哥,但我一想到旦猛那些事,心裏就轉過這個彎兒了。
如果瞎三兒也把我當朋友,那麽他就不會瞞著我這麽久。如果說兩個人誰對不起誰的話,那也是瞎三兒對不起我在先。
現在的首要之務,就是找瞎三兒把事情弄清楚,張莫莫他們三個人背後的黑紋,明顯在惡化,我沒有婆婆媽媽的餘地。
“我知道,瞎三兒在華陽沒有固定的住處,平時沒生意的時候,他一般會在同福茶館喝茶,或者在北環的一個倉庫裏。”我喘了口氣,說:“現在已經夜裏快十一點了,他應該在北環的倉庫。”
“打個電話問問,你應該知道怎麽說。”
我拿出了手機,撥號的時候,我心裏一直在想,這個事情,怎麽會有瞎三兒參與?他為什麽要把我和老王寧小貓張莫莫串聯到一起?
一邊想著,一邊撥號,很快就打通了。
“三哥,在哪兒呢?”我調整自己的情緒,用平時常用的語氣問道:“白天睡多了,這會兒真睡不著,喝兩杯?”
“倉庫呢。”瞎三兒應該沒有察覺出我言語的破綻,順口就答道:“今兒太晚了,明天還得早起,辦點事,明天吧,明天晚上咱們坐坐,一塊兒吃個飯。”
“行,那我到酒吧去溜溜。”
三言兩語,掛掉了電話,瞎三兒的確是在北環那邊的倉庫。張莫莫問我倉庫的具體位置,我一說出來,張莫莫就拿了手機打電話。
“北環路,老化工二廠東邊三百米左右,一個廢棄的大院,控製住局麵就行,那個戴眼鏡兒的瞎三兒,暫時不要動他,等我去了再說。”
打完電話,張莫莫硬拉著我下樓,把我塞到她的車裏。車子一發動,直接衝著北環那邊開去。我的心情有點複雜,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父親對我說的一番話。
那是我剛剛進入古行,開始在七孔橋混生活的時候,父親和我說,古行,七孔橋,其實就是社會的一個縮影,這裏麵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永遠都不能把別人的話完全當真,因為不管是誰,心底都有一些他不會說出來的想法,不到時候,就不可能看到他最真實的一麵。
張莫莫帶著我一直開到北環的老化工廠,然後就停下車在路邊等。我有些焦躁不安,不管我怎麽說服自己,可是把瞎三兒的下落說出來,心裏總覺得不得勁,另外,內心深處還有一種難言的期待,現在總算是找到打電話的神秘人物了,等一會見到瞎三兒,我們可能會得到重要的線索。
時間就在焦躁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在這兒等了有二十多分鍾,張莫莫的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聽完之後嗯了一聲,立刻啟動車子,朝瞎三兒的倉庫開了過去。
北環的倉庫,我來過好幾次了,等我們趕到倉庫外麵的時候,我能看見在院子外麵的陰暗角落裏,依稀隱藏有人。張莫莫帶著我下車,從院子大門進去,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低聲跟張莫莫說了兩句。
我暗中看了看,這些被張莫莫喊來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混混,都很臉生,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這些人有備而來,已經把局麵完全控製了,倉庫裏的幾個夥計都被集中看管了起來,隻留瞎三兒,在院子裏一個平時充當臥室的小屋裏。
我和張莫莫一前一後的走進小屋,瞎三兒果然在裏麵,他坐在一張破桌子後麵,看到我進來的時候,表情竟然很平靜。
別的人都出去了,隻留我們三個人。我看著瞎三兒,瞎三兒也看著我,他的心理素質出奇的好,平靜如水,就和平時跟我在一塊兒喝茶聊天似的。
“三哥,到了這地步了,我還喊你一聲三哥。”我忍不住了,坐在瞎三兒對麵:“有的事,我沒法說,也不想說,因為沒有經曆過那些,別的人再熟悉,都不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和處境。”
“你說的沒錯。”瞎三兒點點頭:“沒有經曆過那些的人,就不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和處境。”
“三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告訴我吧。”我拿著商量的口吻對他說:“這件事,可能會要命的,前段時間,我差點死在了旦猛盆地。”
瞎三兒取了自己的眼鏡兒擦了擦,然後拉開抽屜,想拿什麽東西。張莫莫立刻警覺了,不過,她的人控製瞎三兒時,已經把屋子完全搜了一遍,瞎三兒搞不出什麽花樣來。
瞎三兒拿出一包煙,點了一支,深深抽了一口,說:“成峰,我告訴你一句話,你必須得相信,不管是你,我,還是其他人,如果有什麽事情發生了,那麽,那就是咱們必走的路,你想問,我為什麽給寧小貓打電話,讓她聯係你們,我隻能和你說,即便沒有我瞎三兒打這個電話,也會有瞎大瞎二,瞎四瞎五去打電話的。”
“三哥......”
“如果咱們是在下一盤棋的話,那麽這一步,是我輸了。”瞎三兒把麵前的煙盒朝前推了推。
一直到這時候,我才看到他抽的煙是大蘇。這種煙柔和,很順,挺好抽的,但是道上的人都不抽這個煙,因為蘇煙裏的蘇字,和輸字諧音,混江湖的忌諱這些。
“三哥......”
“成峰,今天的事,和你沒關係,我那幾個夥計,你放心,嘴巴很嚴。”瞎三兒又猛抽了一口,說道:“說句心裏話吧,我其實挺累的......”
瞎三兒說完這句話,直接把煙頭放進嘴裏,嚼了兩下。我意識到不對,撲上桌子,就想把他嘴裏的煙頭給摳出來。
我的動作足夠快了,但還是晚了一步,前後不到十秒鍾時間,瞎三兒已經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