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人性的變化
蘇世仁留下這兩句話之後,看了我一眼,重新和句號踏上了遠去的路。
他說的最後兩個數字,我記憶猶新,病人曾經也跟我說過,那是大門空間內的一個坐標,所標示的,就是那道很特殊的大門。
我也不知道蘇世仁留下這些話究竟有什麽意義,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和句號是真的離開了,最起碼現在他不會再給我帶來什麽威脅和影響。
蘇世仁和句號的身影越走越遠,等到天亮之後,他們肯定已經遠離了此處。這一夜裏麵,老王睡的很香,天亮之後才醒過來,跑去燒水泡茶。
班達察多就坐在不遠的地方,從蘇世仁離開到現在,幾個小時時間,他的坐姿就沒有改變過。外力無法完全改變班達察多,不管他的意識受到了什麽沾染,他天生剛毅的性格是永存的。
我走到班達察多身邊,詢問他下一步該怎麽做。
“你需要修養。”班達察多的神情和以前似乎沒有什麽區別,他望向我的時候,眼睛裏有一絲關切的目光。他還是比較照顧我的,知道我的身體很差,如果要繼續長途跋涉,就要留在這個有人煙的地方,進行一番調養。所以班達察多決定在這兒逗留幾天。
句號臨走的時候留給我一些東西,可以拿去找人交換生活所需,我把東西給了老王,讓他去換點食物和衣服之類的。
“我還要去尋找丟失的家園。”班達察多坐在石頭上,好像入定了,他一直朝著遠方眺望。
這一次,我是徹底堅信了,這還是班達察多,無論經曆了什麽,他都初心不改。
我們在這兒休息了五天時間,經常可以交換到需要的東西,時常還有肉吃,幾個人的精神恢複的都不錯。我不想再等了,就和班達察多商量,準備動身上路。從這裏到旦猛盆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臨走之前,老王又去換了次東西,季節更迭,衣服需要更換,老王給每個人都換了衣服,而且盡可能的多帶上食物。
班達察多拿了一些茶來跟我喝,就和當時在大鵬銀城他的居處時一樣,隻不過茶座用一塊石頭來代替。磚茶很苦,但在物資匱乏的高原來說,茶葉和鹽巴都是不可或缺的東西。我習慣了磚茶的苦澀,一杯下肚,精神也健旺了起來。
“你說,人是會變的嗎?”
“可能會。”我不知道班達察多這麽問是什麽意思,根據我自己的見解,一個人的性格很難更改,除非是平生遭遇了重大的變故,這個人才會和從前不一樣。
班達察多喝著茶,不說話了,他的臉色可能出現了細微的變化,我對他有一定的了解,可是此時此刻,麵前的班達察多又突然像是變成了一個陌生人,讓我摸不到一點頭緒。
“喝下這杯茶,早一些休息。”班達察多放下茶杯,起身到旁邊去守夜了。他習慣了那種清苦的生活,越是艱苦的環境裏,他越是泰然自若。這些天,都是班達察多負責守夜。
我知道明天開始又要進行長途跋涉,這一晚睡的特別好,直接睡到了天亮。第二天一大早,老王興衝衝的拿來了我們倆的新衣服。喜新厭舊似乎是人的通病,就算在這樣的環境中,能穿上新衣服,依然讓老王興高采烈。
我們倆在一個背風處換衣服,老王樂顛顛的,一邊換,一邊哼著他們家鄉那裏的歌謠。看著老王高興的樣子,我也想笑笑。我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真正開心的笑過了,不管怎麽說,人如果還能開心的笑起來,就說明他對生活尚未徹底絕望。
然而,我的笑容剛剛露出來,臉色就變了,一步上前,抓住了老王的胳膊。
我看見老王的脊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張隱隱約約的人臉,人臉的顏色非常淡,淡到幾乎辨認不出。隻是因為我有這方麵的經驗,而且不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人臉,所以才敏銳的觀察到了老王背後的異狀。
這是怎麽回事!?
我吃了一驚,上一次看見蘇世仁背後那張人臉發作的時候,我還產生過猜疑,專門找老王看了看,當時,老王的背後還沒有人臉。現在距離上次時間還不算很長,這張人臉,卻詭異的出現在了老王的脊背。
人臉非常模糊,通過我的所見所聞,已經可以確定,人臉一定是班達察多的臉。
老王對現在的狀況一無所知,一臉懵懂的望著我,我沒有辦法跟他明說,隻能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老王沒有多少心眼,我一說他就信了,繼續興高采烈的換衣服。
我的心涼了半截,這張人臉,如同一個詛咒,隻要背上出現人臉的人,就不可能逃脫。老王的背後既然有了人臉,張莫莫和寧小貓勢必無法幸免。
讓我心涼的原因,不僅僅是他們背後出現了人臉,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人臉肯定是這一兩天時間裏,班達察多悄無聲息做的手腳。
我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班達察多和我喝茶時簡短的聊天,他就問了我一句話,問我人會變嗎。
我匆匆忙忙換上老王拿來的衣服,然後去找班達察多。張莫莫和寧小貓都醒了,正在燒水,班達察多還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我不想讓張莫莫她們看出什麽,裝著沒事的樣子走到班達察多麵前,一走到他麵前,我心裏的憤慨就開始膨脹。
“為什麽?”我沒有問那麽多廢話,以班達察多的心智,看見我現在臉上的表情,他就應該知道我要詢問什麽事情。
“我有一種預感。”班達察多靜靜的坐在石頭上,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淡淡的對我說道:“我預感,他們三個人就是三把鑰匙。穹隆銀堡的聖井之門上,已經留下了他們的氣息,以後如果再要打開通往那個光球的大門,就要用他們去開門。”
“你預感?”我本已經夠生氣的了,一聽見班達察多的話,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就因為他預感是這樣,然後果斷的給老王他們三個人背上留下了詛咒一般的人臉。人臉一旦貼身,就和噩夢一樣揮之不去,說不定終其一生都得活在其陰影中。
如果有什麽真憑實據,能證明老王他們三個人是開門的關鍵一環,班達察多這麽做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點說得過去的道理,可是僅憑著自己的預感,就毫不猶豫的把人臉詛咒帶給老王他們三個人,絲毫不考慮人臉詛咒會讓老王他們多麽痛苦,班達察多的心,沒有以前那麽豁達,也沒有以前那麽善良了。
我想,老巫師殘留的意識,終究會給班達察多帶來影響。
“我的預感很準,不會有錯,我必須這麽做。”班達察多趁著我還沒有發火的時候,鄭重其事的對我說:“你在乎的,是他們三個人的命,我在乎的,是我萬千同胞的命,你錯了,我錯了,到底是誰錯了?”
我本來憋著一肚子火,本來覺得自己有一千個理由義正言辭的駁斥班達察多,可是班達察多的話說出來之後,我那些想好的駁斥,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這件事,誰對了,誰錯了,是個無法爭論的死結。或許,老祖宗的一句話,已經給了這件事最好的詮釋。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思維角度不同,自己所認為的真理,或許在別人麵前就是一個笑談。
我放棄了再去斥責班達察多的念頭,他沒錯,我其實也沒錯。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隻不過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開始沉重。我一直覺得,班達察多是一個可靠的人,在我有限的生命尾聲中,如果能協助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後順勢尋找到我始終尋找的大事件的真相,對我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敢再去考慮這樣一個問題,班達察多,他是否還可靠?
我把這件事徹底的壓在了心裏,沒有告訴老王和張莫莫。在短時間內,他們後背的人臉詛咒不會發作。
我們按照原定的計劃,從這裏出發,趕往遙遠的旦猛盆地。一路上的艱辛波折不用說了,我和班達察多算是吃過很多這樣的哭,倒沒覺得特別受不了。而老王他們三個人以前沒有類似的經曆,我隱約察覺出來,老王有退縮的意思。在他看來,生活在自己的家鄉,不管窮富,哪怕就是長年累月的守護著那棵樹的日子,也比現在要強的多。
看到老王出現退縮的意思之後,我才感覺,班達察多給他們留下人臉詛咒,似乎是個必須的選擇。
我跟老王長談了一番,他不置可否,但關鍵時刻,張莫莫站出來說了幾句話,她的話很簡單,意思就是既然走了這條路,那麽就要走到終點。張莫莫天生就是老王的克星,她一發話,老王就不敢言語了。
就這樣克服了無數的困難,我們終於來到了旦猛。
時空不同,可是旦猛盆地深處的那片深淵,卻一如往昔。我帶著他們一直走到了深淵的底部,然後接近大門空間。
我想帶班達察多找到那扇由坐標標示出來的特殊的大門,可是真正站在大門空間的邊緣時,我陡然產生了一點猶豫。
在此之前,我心裏一直考慮的是和班達察多一起去研究那道特殊的大門,可現在,我一直吃不準,真的把班達察多帶去之後,會不會發生什麽預料不到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