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嘩嘩嘩」順著樓梯往下流。

封麵上, 沈之彌正扶著椅背衝鏡頭笑。

一時之間,秦惻根本分不清自己該把箱子的破口堵好,還是該蹲下身撿雜誌。

因為這兩秒猶豫, 紙箱徹底空了。

一旁站著的秦恒已經反應過來, 跑到樓梯上去撿。

他撿起一本,翻開看了看, 驚歎:“真的是爸爸!”

這話驚醒了呆愣著的沈之彌。

沈之彌彎腰撿起一本,又看看快遞單上的寄件方。

他沒說話,低頭把雜誌撿起來摞好。

“我自己來就好。”秦惻忙道。

兩人一伸手拽上了同一本雜誌。

沈之彌抬頭。

視線交匯間, 沈之彌沒忍住, 吐槽:“你搞批發啊?”

秦惻耳朵發燙,胡謅:“其實是我客戶……”

“你客戶是女的?”沈之彌問。

秦惻不說話了。

兩人彎著腰撿了半晌雜誌。

秦惻心裏打鼓, 不知道沈之彌是不是生氣了。

沈之彌之前不讓他插手工作。

買雜誌……這算插手嗎?

把最後一摞放好在樓梯上, 沈之彌抬頭看了他一眼,抬腳往樓上走。

秦惻站在原地沒敢動。

站到走廊上後,沈之彌轉頭看著他道:“看來你錢真多到沒地花。”

說完便進了房間。

秦惻呆了會兒,蹲下身繼續整理雜誌。

秦恒似乎覺得挺稀奇, 幫了會兒忙,又跟在一旁看著。

晚上吃完飯時, 沈之彌倒是照常下來了, 沒說什麽, 也沒提雜誌的事。

吃完晚飯, 他還帶著秦恒在小區裏溜達了一圈。

秦惻一個人對著餐桌忐忑。

這幾天……或者說從那天晚上開始,沈之彌對待他的態度就很奇怪。

那種刻意的疏離和客氣褪去, 卻又和曾經親近的時候不一樣, 不冷不熱。

偶爾, 秦惻覺得沈之彌好像在生氣。

但對上沈之彌的眼睛, 他又覺得這人其實沒什麽情緒,眼裏也沒他。

於是心情變不由自主在「我是不是惹他生氣了」,和「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中轉換。

秦恒開學後,沈之彌也進組了。

劇組在A市,離家不算太近,也不算遠。

沈之彌偶爾有空去接秦恒。

兩人微信裏又多了關於誰去接秦恒放學的討論。

又過了兩天,沈之彌主動發了條消息。

唱歌「好」聽:我想養隻貓。

收到消息的時候,秦惻一秒從辦公椅上坐直身體。

沈之彌隻發來幾個字而已,他腦海裏就想了很多種答案。

想樣什麽貓?

有選中的嗎?要不要……讓他陪著一起去選?

但沈之彌隻是通知他一聲,就沒了後文。

後來沈之彌發了條朋友圈,是他和貓的自拍。

秦惻才知道,貓是沈之彌上個劇組裏搭戲的那隻,叫樂樂。

秦惻借著這條朋友圈,非常卑鄙地找沈之彌搭話。

明知故問:要養的是這隻貓嗎?要不要我提前準備好東西?

沈之彌沒回他的問題,隻發了一條消息。

唱歌「好」聽:樂樂是我的貓,合約結束後我要帶走的。

秦惻盯著手機屏幕上這句話看了半晌,覺得眼球都在刺痛。

即因為「合約結束」那四個字,又因為沈之彌說的這句話。

沈之彌沒有家人了。

合約結束後,也隻有一隻貓能帶走。

秦惻想說:能不走嗎?

但心裏苦澀半晌,他也隻說出一句:好。

雖然沈之彌沒下指令,但貓到家之前,秦惻還是買了一堆貓咪用品。

他隻養過錢,養個秦恒都養得磕磕絆絆,對養貓更是沒有半點經驗。

而且又不知道這貓到底多大,看照片隻覺得挺大,於是各種用具都往大了買。

但等貓到家,秦惻才發現自己還是買小了。

這貓成年了,長毛貓,看起來得有十五六斤。

沈之彌抱著貓進來:“快下去吧樂樂,累死爸爸了。”

“要不要先把它放進一個小房間?”秦惻很有建樹地提議著。

他做了很多新貓到家的功課,知道貓這東西認生,還容易應激,一不小心就鑽縫隙裏不出來,先放小房間比較好。

沈之彌看他一眼,沒說話。

就見這貓下了地,不僅不認生,還跟主人似的翹著尾巴在別墅裏巡邏。

從樓上到樓下,每個開著的房門都進去看了一眼。

在兒童房見到寫作業的秦恒,還非常熟稔地進去玩了一會兒。

等遛完了一圈,貓下樓,湊到秦惻腳邊嗅嗅。

秦惻彎腰伸出手,貓半眯著眼看看他,嫌棄地走開了。

這貓好像不怎麽親人?秦惻想。

轉頭他就見貓走到沈之彌小腿邊蹭了蹭,趴著不動了。

秦惻覺得這貓有點心機。

樂樂就這樣在秦家暫時定居了下來。

張媽回來看到貓很高興。

平時家裏秦惻和沈之彌去上班,秦恒去上學,有隻貓陪著她也覺得有意思。

秦恒也很喜歡樂樂。

之前去劇組完,他就和這隻貓建立了革命友誼,聽到沈之彌自稱是樂樂的爸爸,都沒有吃醋。

但是。

雖然秦惻給這隻貓買了很多東西,他必須承認,他不是很喜歡這隻胖貓。

這貓也太肥了點,十五六斤。

沈之彌說是布偶貓,什麽仙女貓。

秦惻半點沒看出來哪裏仙女,隻覺得像隻豬。

沈之彌還說這貓因為得病被遺棄在了寵物醫院,留下了病根。

現在天氣變差,貓還會打噴嚏,一隻眼睛還經常流眼淚,需要點眼藥水。

估計是因為坎坷的身世,沈之彌異常寵著這隻貓。

經常抱在懷裏叫寶貝,還按著貓親。

這貓非常不識相,被沈之彌強吻時,撐著倆爪子蹬沈之彌的臉拒絕。

沈之彌被蹬了也不在意,下次接著親。

秦惻看得……氣死了。

而且這貓還相當囂張,整天一副「看不起你們愚蠢的人類」的表情。

隻認吃的不認人。

有吃的誰叫都來,沒吃的誰都不理。

但是沒辦法,沈之彌喜歡。

所以秦惻小心忍受著飛揚的貓毛,又給二樓的欄杆加了圍欄,生怕這貓不小心摔下來,沈之彌傷心。

這天下班回了家。

秦惻拍拍秦恒:“去寫作業吧。”

秦恒在家裏看了看:“張媽不在家。”

“嗯,今天張媽的兒子一家人要回國外,張媽去送了。”秦惻說。

秦恒又看了一圈:“樂樂呢?”

家裏沒動靜,沙發旁的縫隙裏伸出一隻貓尾巴,搖了一下。

這貓經常不理人,秦恒也習慣了。

他走過去摸摸貓尾巴就上樓了。

秦惻在樓下呆了一會兒,收拾了下垃圾和沙發上的貓毛。

真絲沙發的一側已經勾了絲,貓抓的。

忙活半晌,看了眼時間,要給貓眼睛塗藥了。

以往都是張媽來。

張媽經常喂貓,所以這貓她一叫就來。

但秦惻不行。

他想了半天,去開了個罐頭,拿勺子敲了一下。

沈之彌經常用這招來引貓。

隻要一敲罐頭盒子,這貓不管是在一樓還是在二樓,都會瞬間飛奔過來。

但秦惻敲了下罐頭,貓沒出來。

秦惻疑惑了。

他走到沙發邊叫了一聲:“出來吃飯了。”

貓看了他一眼,沒動。

秦惻彎腰看了一眼。

貓趴在兩個沙發的縫隙裏,躲了起來。

這不太正常,這貓相當社牛,秦惻就沒見過他躲過人。

秦惻想到網上有人說,貓要死了的時候會把自己藏起來,怎麽叫都不出來。

秦惻立刻有點慌。

他對貓沒太深的感情,但沈之彌有。

沈之彌多喜歡這隻貓,他都看在眼裏。

萬一貓出了事……

秦惻立刻移開沙發。

誰料他一動,貓又跟沒事兒似的走了出來,尾巴還高高翹著。

秦惻鬆了口氣。

嚇死了他。

但他看了一會兒,又發現了不對。

這貓後腿怎麽有點瘸?

該不會爬上爬下的摔傷了吧?

秦惻立刻把貓抱了起來。

這貓是能拍電影的貓,唯一的好處是誰抱跟誰。

秦惻檢查了一下,發現了問題。

貓後腿纏了根絲線,看樣子似乎是沙發上抽的絲。

絲線很細,這貓毛又長,勒緊了根本看不出來。

現在這絲線不知道勒了多久,貓肉墊都有點發紫了。

秦惻頓時有點急。

他在茶幾上找了個小水果刀,想把絲線割斷。但絲線纏得很緊,秦惻一碰,貓就開始掙紮。

秦惻忙把刀放下,和貓大戰了八百場。

“你還有臉動?”秦惻呸掉嘴裏的貓毛,嫌棄道,“你以為我想管你?”

要不是沈之彌,他才不管這破貓!

貓又掙紮了兩下,秦惻抓緊貓,趁機挑斷了絲線,終於鬆了口氣。

他低頭看了眼,貓癱在他腿上,放棄掙紮,不動了。

這會兒怎麽那麽乖了?秦惻感慨。

這時,外麵傳來了車子的聲音。

秦惻和貓齊齊抬頭,看到了從外麵進來的沈之彌。

下一秒,「喵嗚」。

原本乖巧的貓發出了淒厲無比的嚎叫聲,猛地一蹬,從秦惻身上竄了下去。

秦惻「嘶」了一聲,抓緊手腕。

沈之彌朝一人一貓看過來,皺眉:“秦惻,你幹什麽呢!”

秦惻低頭,看到了自己手上拿著的水果刀。

“不是,我……”

貓跑到沈之彌身邊,“喵嗚”幾聲,蓋過了秦惻的聲音。

沈之彌心疼地抱起貓:“沒事吧樂樂?給爸爸好好看看……”

沈之彌彎腰檢查著貓。

秦惻坐在勾了絲的沙發上,愣了一會兒,低下頭,沒說話。

沈之彌這是……生氣了?

明明是救了這隻貓,還被告狀了。

明明是為了沈之彌,還被沈之彌凶了……

費了那麽大力氣,他這輩子都沒那麽狼狽過。

秦惻也有點委屈,但又沒辦法指責,也發不出脾氣。

等沈之彌抬頭,就見他垂著頭,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握著那把小刀。

這人一頭一臉都是貓毛。

應該是剛下班,身上的西裝還沒換下來,價值不菲的外套上一片狼藉。

不僅如此,臉上和手上還都帶著傷痕。

見沈之彌看向自己,秦惻解釋:“我是不喜歡它,但我沒要對它做什麽。”

“它剛剛腿上纏了絲線,我幫它割斷,我……”

秦惻抬抬手裏的刀子,又放下。

他說完,沈之彌看他一眼,沒吱聲,也沒說信還是不信,轉身離開了。

秦惻消了聲,抬手按著額頭。

心裏委屈,還有點難受。

但要是下次這貓弄成這樣,他還是會救。

因為是沈之彌喜歡的貓。

秦惻苦笑一聲,想去處理一下自己。

他抬頭,卻見到一個醫藥箱放在了茶幾上。

秦惻愣住,再抬頭,看到了沈之彌。

沈之彌站在他麵前:“伸手。”

秦惻遲鈍地伸出手。

沈之彌避開他手上的抓痕,牽住他的手腕,帶著他走到洗手間。

“洗。”沈之彌說。

秦惻還有些愣,問:“洗什麽?”

沈之彌歎了口氣:“洗你身上的貓毛。”

秦惻這才反應過來,忙脫掉外套衝了衝手,又洗了把臉。

洗完之後,沈之彌上下打量一番,滿意了。

“過來。”

他往洗手間外走,秦惻亦步亦趨跟著。

沈之彌坐在沙發上,抬著下巴指了指麵前的矮凳。

秦惻走過去坐下。

沈之彌打開醫藥箱,扯著秦惻的兩隻手,放在自己膝蓋上。

貓後腿的蹬力十足,秦惻兩隻手上各有幾道抓痕,正往外滲著血珠。

沈之彌拿出藥棉,沾了酒精給他消毒。

動作很輕。

酒精沾到傷口上,先是涼,緊接著就是火辣辣的疼。

秦惻坐在矮凳上,任沈之彌給他處理傷口。

貓已經沒事了,生龍活虎地跳到沙發上,蹭沈之彌。

“別打岔啊樂樂。”沈之彌對貓說話,聲音很溫和。

秦惻抿唇。

憋了好久,他看著貓,悶聲問:“為什麽那麽喜歡這隻貓?”

“它可愛啊。”沈之彌說,“毛好摸,爪子也好捏。”

秦惻低頭看著自己的爪子,心想,你怎麽那麽喜新厭舊。

之前不還說過他的手好看?

捏什麽爪子?可以捏他的手啊!

心裏的委屈又竄了上來。

秦惻也想告狀。

這隻壞貓叼走了他的領帶,還偷了沈之彌送他的領帶夾。

前天還闖進書房裏,差點把他櫃子蹬翻了!

但是……又沒有告狀的立場。

貓是沈之彌的貓,所以向沈之彌告狀。

可他……是沈之彌的什麽?

藥棉按到了臉上,秦惻「嘶」了一聲。

秦惻抬起頭,對上沈之彌的目光。

沈之彌看著秦惻。

這個男人這會兒其實很可愛。

頭發支棱著,濃眉上還帶著水珠。

臉上掛了彩,一臉不忿又強憋著的表情。

沈之彌手上用力,藥棉毫不留力地按在秦惻的傷口上。

秦惻「嘶」了一聲。

傷口先是疼,很快就變成了麻木。

秦惻沒躲也沒掙開,隻是閉了閉眼。

下一秒,一點溫熱的柔軟落在了麻木的傷口上。

秦惻猛地睜開眼。

沈之彌緩緩坐直身體。

他盯著秦惻看了一會兒,伸手扶住秦惻的臉頰,又傾身吻了過來。

秦惻心髒幾乎炸開,卻一動不敢動,連回吻都不敢。

生怕動一下,夢境就被戳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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