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景隻是暫時保釋出來的,還得馬上趕回去,剛好趕上了陳盼的最後一麵。
按照尹家的規矩,陳盼的告別儀式會在三天之後舉行,到時候尹一景還得額外申請出來參加。
祁時跟著尹一景和範磊後麵追出去,尹一景在上警車之前隻來得及跟她說了一句:“奶奶就交給你了。”
這種情況下,祁時必須答應,可她目送尹一景的車離開之後,心裏卻開始犯起了難。
尹家的老太太過世,尹茂本人又重病在床,這種情況下,徐一諾是唯一適合操辦陳盼後事的人,但祁時心裏非常清楚,兩位老人之所以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出自徐一諾的手筆。
是他調換了陳盼的藥,如今還讓他去操辦後事,祁時都怕陳盼死不瞑目。
如果兩位老人不是在最後一刻之前,對所有事心知肚明的話,陳盼不至於到最後一刻都不願意見徐一諾,那可是她最心疼的外孫了。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兩位老人唯一的女兒從國外趕回來,試圖掌手後事,都被阻止了。
尹氏集團成立了治喪委員會,組長竟然是祁時。
祁時自己接到通知的時候都大吃了一驚,然而尹家出的訃告下,祁時的名字和尹一景的名字並排而立,她已經是尹家兒媳婦的身份了。
這不僅讓祁時十分納悶,連徐一諾都直接提出了質疑,畢竟尹氏和唐家聯姻的事,幾乎人盡皆知的情況下,突然給了祁時名分又是怎麽回事,唐湉湉這個正牌孫媳婦,竟然隻是治喪委員會裏的成員之一。
但唐湉湉卻沒有什麽意見,她甚至還主動來找祁時,說:“我也沒什麽經驗,你安排什麽,我盡量做好。”
弄得祁時都有些手忙腳亂的,唐湉湉說她沒有經驗,那祁時又能有什麽經驗呢?
好在尹家是個大家族,族長那邊也派了不少有經驗的人過來幫忙,喪禮有條不紊地推進著,等陳盼的遺體送到殯儀館之後,殯儀館這邊都已經布置好了。
陳盼生前就交代過自己的遺像用哪張照片,照片也已經洗好掛了出來。
這場葬禮,幾乎整個嶽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過來了,徐一諾一直跪在靈前,對每一位來賓回禮。
祁時在雙行那段時間,為了拉到投資,確實和許多跟尹氏有合作的客戶都有過往來,這次也大部分人都打過交道,打起招呼來也就輕鬆一些。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融入了尹氏的一切,而這一切都是尹一景潛移默化下的安排。
祁時這時候才逐漸明白過來,尹一景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做過哪些準備,又做過多少努力。
這中間祁時自己的意向,是他完全無法預料到的,他也充分給予了尊重的空間,如果祁時自己不願意,誰也沒辦法勉強她。
就好比兩人之間原本有一百步,尹一景非常努力地率先邁出了五十步,可祁時是否願意麵向他走過來,於他而言是未知數,所以他充分留出了五十步的空間,讓祁時自己做選擇。
而祁時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也朝著尹一景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過來了。
陳盼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祁時白天招待來客,把所有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等到晚上,她終於有時間坐下來的時候,才開始對著陳盼的遺像流眼淚。
其實祁時和陳盼見麵的次數都不多,但陳盼給她的印象,總是非常和藹。
陳盼不懂商場上那些事,這些年來,也從沒有幹涉過尹茂生意上的任何決定,她從頭到尾都是以奶奶的身份,在關心她的孫子,可惜尹一景如此優秀,卻偏偏有先天性的眼疾,讓他吃了這些苦頭。
也正是因為這些真心的愛護,讓陳盼覺得,尹一景哪怕患有眼疾,他也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不輸給任何正常人,像尹茂那樣,並不把他當普通人那樣去看待,隻想讓徐一諾管他一生平安富貴,其實也是不尊重的一種體現。
憑什麽尹一景自己就不可以呢?
這是在繼承人挑選的問題上,陳盼唯一和尹茂有分歧的地方。
他可以因為能力不足,錯失繼承人的位置,卻不能因為他的眼睛而錯失機會。
尹茂也是在很後來才弄清楚,那是一個許多正常人都無法勝任的位置,徐一諾輸給尹一景的,也和眼睛無關。
祁時哭得有些失態,後來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等她平複好心情,準備出去的時候,唐湉湉突然進來了。
夜裏殯儀館人不多,有一些也在外麵玩牌打發時間,唐湉湉進來之後隨手鎖上了門,徑直走到祁時身邊去,一邊洗手,一邊從鏡子裏看著祁時。
“你很喜歡阿景哥哥,”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絲毫沒有疑問的意思,“你肯為他做到這些事,我很高興。”
祁時做這些,不是為了得到任何人的肯定,尤其是唐湉湉。
“你想說什麽?”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和阿景哥哥沒什麽的,”唐湉湉解釋了一句,“但是他現在出來有些困難,尹家現在還亂著,很多人都在想方設法站隊什麽的,我現在不能否認和他的關係,唐家才方便出麵去解決這些麻煩。”
她的語氣很真誠,祁時早就看出來她其實喜歡的是徐一諾,所以不存在吃醋,反而因此對她有些防備。
“謝謝。”祁時言簡意賅地說。
“不用謝,我和阿景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幫過我特別多,而且趙阿姨以前也對我特別好,我出生的時候她就連我的嫁妝都準備好了。”
這姑娘怎麽還這麽有傾訴欲呢,祁時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好,隻能尷尬地“嗯”了一聲。
“所以當我確定你是真的喜歡阿景哥哥,而不是圖他的錢之後,我就打心眼裏把你當嫂子了。”
這聲“嫂子”簡直太突然了,祁時嚇了一跳。
“你這是什麽表情啊,”唐湉湉有些不滿地撅起嘴,“我都叫你嫂子了哎!”
祁時想了想,試探著問:“那我該說什麽?謝謝?”
唐湉湉翻了個白眼:“你這個人,處理起公事來頭頭是道,怎麽到這時候傻裏傻氣的呢。”
祁時無語了:“你這人真難伺候,你叫我一聲嫂子難道我還要跪下來謝謝你承認我嗎?再說了,你承認管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