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茂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他再一受刺激,很快就昏迷過去。

因為之前他一直是在家裏休養,家庭醫生和護士一直貼身在看護,所以這次突然昏迷,是緊急送去的醫院。

尹一景這段時間以來身體狀態也不是太好,他陪著到了醫院之後,人有些虛脫,一直坐在長椅上等著,而徐一諾他們已經跟到搶救室那邊去了。

這時候表現出來的著急和慌亂,落在祁時眼裏,怎麽看怎麽覺得諷刺。

“你放心,”祁時緊緊握住尹一景的手,“該是你的東西,誰都搶不走。”

這句話顯然在這時候並不能起到多大安慰作用。

“可原該是我的父母,我從來也留不住。”

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在這一刻隻能互相舔舐傷口。

尹一景過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問:“你和郭樂誠聯係過?”

否則徐一諾那個實驗室不可能這麽快被人收集到證據去舉報,而且舉報的流程非常全麵,除了走正常舉報程序之外,也杜絕了所有可能會被私下處理的可能性,尹一景收到Kevin消息的時候才知道,這些證據和舉報的回執單,全都已經被人打包發給了他們那邊,看來他們連Kevin主營公司是做營銷起家的家底都清清楚楚。

既然已經有人替他們想得這麽周到了,不配合當然不合適了。

Kevin那邊馬上全網發了通稿,很快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且因為環保原因,已經有其他相關部門介入,周邊的居民早就不堪其擾,也都紛紛投訴了,現在被這樣一匯總消息發到網上,立刻引起了民憤。

尹一景配合警方演這場大戲,除了人身不夠自由,必須做戲做全之外,還是能悄悄處理許多工作的。

和他相比,祁時這段時間卻是身心俱疲,幫忙處理後事,尤其是師出無名、身份尷尬的情況下,是非常耗費心力的,更何況是尹家這種規格的葬禮,更加有壓力。

祁時此刻慢慢靠到尹一景肩膀上去,低聲回答:“我沒有直接和他聯係,但我知道他一直在通過舅舅了解我的信息,就讓衛明幫忙放了點消息出去,無外乎就是賣慘。”

“看來他心裏還是有你這個女兒。”

“以我和史梅接觸過的判斷,她絕不可能連我這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還願意配合的話,估計確實是他起了作用。”

祁時到現在都叫不出口一聲“爸爸”,人的習慣一旦形成,確實很難去更改。

“爺爺知道這件事。”

祁時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在尹茂已經在進行搶救的時候,這些算計來算計去的事,已經讓人非常厭惡了。

“尹一景,你說如果要靠算計來的親情,有或者沒有,還重要嗎?”

“人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自私是天性,或許我們都不在他們的首位上,但往下排,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我們的。”

“可現在你才是我的首位。”

所以別人心裏有沒有我,對我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

尹一景無聲地咧了咧嘴:“爺爺這次不知道還能不能挺過來。”

“生老病死,都有這一天,”祁時低聲說,“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是嗎?”

尹一景確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事實上從他第一天發現尹茂和陳盼的藥被調換開始,就想到了會有今天。

“應該慶幸的是,姥爺的身體還不錯,”祁時隻能這樣安慰他,“沈誌文一直在照顧他,你放心。”

沈誌文擔心隻有許一諾他們在搶救室那邊,會讓尹一景不利,甚至也跟過去了。

尹一景“嗯”了一聲。

過了沒多久,沈誌文走過來,祁時坐直,側著頭去看他。

沈誌文麵色凝重地朝她搖了搖頭。

祁時立刻明白了什麽意思,和尹一景互相握著的手開始僵硬起來。

尹一景通過這無聲的傳遞,當然也明白,不會是什麽好消息了。

尹茂十年前就已經給自己和陳盼在尹褆、趙雪夫妻墓邊,買了一座雙人墓,後事都已經基本自己安排完了,不用後人操心。

唯一需要他更操心一些的,就是財產分割方麵,在醫生宣布死亡之後,他生前做過公證的遺囑就開始生效了。

律師很盡心盡力地在所有親屬都到了之後,才宣布尹茂的遺囑:“尹先生把尹家老宅和所有不動產全都留給徐一諾先生,他和陳盼女士名下所有尹氏集團的股份還有名下全部資金全都留給尹一景先生。”

別墅和其他房子能值多少錢?更何況他們留下的現金就已經是一筆非常不菲的金額,尹氏的股份就更不用提了。

這份遺囑的偏向性已經非常明顯了。

徐一諾蹙起了眉頭。

他的母親已經開始鬧了起來。

沈誌文第一反應是護住尹一景,他們這種家庭氛圍下,古怪詭異的姑侄關係,很容易在現在這種時刻,誤傷尹一景。

他護著尹一景第一時間準備離開,卻被徐一諾攔住了去路。

“不打算跟我聊聊嗎,哥?”

他的語氣聽上去還算平靜,但是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就已經有些偏執了。

沈誌文一直攔在尹一景身前:“徐先生,這就沒必要了吧,有什麽事到時候等尹先生律師在場的情況下再談比較合適。”

徐一諾冷冷看他一眼:“我在跟我哥說話。”

尹一景一直是那種不冷不熱的表情,牽著祁時的手連力度都沒有變化。

祁時火氣蹭的一下上來了,卻又不想在尹茂屍骨未寒的時候,率先引起紛爭,於是隻能拉著尹一景的手,拽著他往前走。

如果是平時,尹一景願意心平氣和地和徐一諾去談的時候,他會主動開口安撫祁時,或者會和沈誌文達成某種默契,他現在這個反應就已經是很明顯的拒絕姿態了。

徐一諾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這種這麽明顯的拒絕姿態,當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非常執著地擋在尹一景身前。

直到尹一景終於開口說:“我現在有些累,爺爺的後事有集團的人來安排,你也回去休息。”

身後傳來徐一諾母親的冷笑聲:“老爺子才剛咽氣,你這董事長的譜兒就擺起來了,小白眼狼,股份的事我是不服氣的,我是老頭的女兒,我還在,憑什麽輪到你去繼承股份?”

“就憑尹一景姓尹,沒有移民出去,還是堂堂正正的中國公民,”祁時的火氣壓不住了,她狠狠瞪了那個女人一眼,“尹氏集團是愛國企業,你以什麽身份來繼承?老董事長的遺囑清清楚楚,有異議你隻管去起訴,老董事長多少年前就登報和你脫離父女關係了,這麽多年,他還一直替你照顧你兒子,你以為你們那點小心思,老人心裏都沒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