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看著我?”祁時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趙新蕊問,“你的眼神好像我很陌生似的。”
確實,趙新蕊此刻就感覺自己好像從沒認識過祁時。
在她印象中,從小到大祁時都是老好人的樣子,對誰都差不多,而且大多數時候沒什麽脾氣,能忍的都會忍,不僅自己忍,還會和汪韌一起勸趙新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感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如果被人誤會了,一定會著急忙慌地去解釋,生怕別人對你有想法。”
“人是會變的,吃多了虧,總要學點教訓,”祁時輕笑一聲,“而且一味忍讓,到最後我又得到了什麽呢?”
她已經吃飽了,準備去化妝,趙新蕊這時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要和祁時說。
“對了,”趙新蕊開口就發現自己嗓子啞了,咳嗽了一聲才繼續說,“祁季找了我,也找過汪韌,說是打你電話打不通。”
祁時還在畫眉毛,聽完手都沒抖:“他找你們幹什麽?”
“說你舅舅身體不好。”
“要錢啊,”祁時說,“我也沒錢。”
然後她也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沉默著繼續化妝。
趙新蕊是真的覺得她現在這樣非常陌生。
她走到落地鏡前,去問祁時:“你舅舅病了,你不著急嗎?”
“是不是真的生病且不說,就算是真的,他有兒子在身邊,輪得到我著急嗎?”
這一下她的變化實在是有點太大了,趙新蕊確實有點接受無能。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趙新蕊換了個說法,“要是你早有這覺悟,我和汪韌也不至於為了你操心成那樣,你以前不都是特別缺愛的樣子,隻要你舅舅家有什麽事,從來都是跑得比誰都快,我那會兒還生怕你變成扶弟魔,祁季那樣子都不像是有出息的。”
“想不明白的時候,容易陷入死胡同,但想明白也就是一瞬間的事,”祁時輕笑一聲,又開始刷睫毛膏,“我現在想明白也不遲。”
“但是祁季這次找我們,為的也不是讓你去交醫療費用什麽的,”趙新蕊仔細觀察著祁時的表情,“他說你舅舅和你爸得的是同一種病,也要做器官移植手術。”
祁時還是沒什麽特殊反應:“那讓他自己去做配型啊,到時候再找郭樂誠要錢,隻要夠不要臉,總能要到點的。”
“他的意思是,做過配型,他們並不匹配,想讓你再去做一次。”
祁時想都沒想就說:“上一次我和郭樂誠的配型結果是不匹配,這個結果大概有人為因素在幹涉,郭樂誠沒臉讓我給他捐肝,所以在結果上動了手腳,但總有人不甘心,這才想出這個招來,騙我再去做一次,她肯定有能力演一出大戲出來,讓我真的以為是給舅舅捐的,當然也有能力哄騙郭樂誠,說這是另外找到的肝源,這樣一來,她的目的達到了,所有人都被她耍得團團轉,多半還會很有成就感。”
這些事,趙新蕊沒有能力去查證,但她和汪韌確實也是這樣猜測的,畢竟史梅在嶽城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她對郭樂誠的用心程度,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現在她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郭樂誠去死呢?
祁時的猜想算是最符合邏輯,也最有可能的一種。
但萬一不是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趙新蕊問:“萬一真是你舅舅生病了,你也不救他嗎?”
“我現在要做的事太多了,而且如果真是他,祁季都無法配型成功,我又憑什麽能呢?”祁時笑了笑,“你知道哪種人最容易被人拿捏嗎?”
她問完又自己回答道:“心軟的人。”
換句話說,就是她這次不打算心軟了。
說句實話,趙新蕊和汪韌從小和祁時一起長大,祁輝一家是怎麽對祁時的,都看在眼裏,即便是親生父母,到了這份上,該斷絕關係的趙新蕊絕不會猶豫,更何況隻是個舅舅。
可趙新蕊會做的事,祁時本來應該做不出來才對。
所以趙新蕊看到她的態度,會有些意外。
這時候汪韌也打電話過來,祁時接通了就開了免提放在沙發上,自己繼續對著鏡子化妝:“我知道了,你認為我應該去嗎?”
汪韌性格比祁時還老好人,但這僅限於他自己,對於祁時和趙新蕊,他還是有些護短的:“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不用被他們一家人拖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時候如果去給他捐肝,住院就得很長一段時間,對身體無論如何還是有損傷,選擇權在你,我支持你的決定。”
通篇沒有說一句反對,但字字句句都在說反對。
祁時笑起來:“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當然就不捐了,誰也沒資格強迫你去捐,”汪韌立刻就說,“你現在在殯儀館嗎?最好和尹先生也提一句,不然的話我擔心……”
他擔心什麽,祁時很清楚,史梅是什麽角色,有哪些手段,如果祁時不配合,她還會使出什麽後招來,祁時一個小姑娘,都很難招架得住,有尹一景肯出麵就最好了。
但祁時馬上打斷他:“我在小蕊這兒,收拾一下就去公司了,到時候公司統一去吊唁我再一起去。”
汪韌一下聽出來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和尹先生吵架了?”
“這件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祁時快速結束了這個話題,“等到公司再說,我先掛了。”
趙新蕊發現,祁時現在的主意很正,基本上她決定了的事,都不會受其他人影響。
於是趙新蕊把自己打好的腹稿全都咽了回去,隻說:“公司大群通知了,下午六點統一坐班車去吊唁,別化太濃的妝了。”
話音未落,祁時手裏的口紅就抹上了嘴。
鮮紅欲滴的顏色,莫名讓趙新蕊想到從甘露寺回宮的甄嬛。
仿佛要開始大殺四方,斷情絕愛了。
祁時現在的狀態和過去太不一樣了,連趙新蕊都要些時間去適應。
祁時說:“工作的時候不影響,到點了我再卸個唇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