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時最後把頭發攏成一個高馬尾的時候，趙新蕊耳邊莫名其妙響起一句話——

頭發一紮，有我沒他。

祁時的轉變雖然大，卻也不是毫無痕跡可循。

她從小到大壓抑得太久了，越是平時壓抑自己的人，爆發起來越是反差巨大。

就好比平常總是表現得乖和聽話的孩子，一旦叛逆起來，是旁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現在徐一諾在殯儀館那邊忙著，不可能有時間見趙新蕊，趙新蕊也還需要點時間去證實，祁時現在的表現是不是真的。

祁時到了公司之後，迅速開啟了工作模式，是真的馬上就進了研發室，她手底下那群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跟她一樣，能夠專心投入研發狀態，還有幾個偷偷聊天，被祁時當眾教訓了一頓。

現在這個情況，祁時在公司發脾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和尹一景的關係，流言隻需要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能快速蔓延到整個公司。

趙新蕊當然第一時間聽說了這件事，但當她約著汪韌一起到研發部這邊的時候，祁時正在給團隊開會，他們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馬上就發現了，祁時的狀態可不是在轉嫁負麵情緒，而是非常專業地在工作。

“關於我的私人問題，連我自己都沒有因此影響工作，我希望大家都能專業一點，”祁時閉了下眼睛，露出了一個有點自嘲的笑來，“當然了，八卦的**力確實很大，下班之後，茶餘飯後，你們非要吃我的瓜，我也阻止不了，但你們誰都清楚，研發部的工作不同於其他部門，工作中開小差的後果有多嚴重，還需要我說？”

事後沒多久，沈舟就過來找祁時了。

“今天就到這兒，我希望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祁時最後說，“還有，雖然我能理解，但你們應該都清楚，吃瓜吃到自己頭上是個什麽滋味，將心比心，以後你們即便要說，最好也別讓我知道。”

祁時從前帶團隊的時候，從沒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但那時候確實關於她的八卦也不多，手底下也都是踏實肯幹的人，那時候還有個林娟能幫忙管理，現在的隊伍是真的不怎麽好帶了。

沈舟過來，是有正事找祁時談。

祁時把她帶進自己的辦公室之後，把百葉窗簾放下來，門也關上，才去給她倒了杯咖啡。

“我這兒也沒什麽別的喝的，將就一下。”

“這都是小事，”沈舟說，“我來跟你說件事兒，薑副總離開尹氏之前，找我談過一次話，明確給我畫了一張餅，說要在兩年內培養我成為總監。”

祁時挑眉：“怎麽，他現在走了，之前說的話就不作數了？”

“那倒不是，”沈舟笑著說，“我是想告訴你，老董事長去世之前，小尹總也親自找我談過一次，大概意思就是之前薑副總的承諾依然有效。”

這件事祁時倒是沒聽尹一景說過。

“這是好事。”

“但他當時還跟我說了點別的，是有關於你的。”

祁時也沒露出什麽驚訝的表情來，隻是淡淡地說：“給我也畫餅了？”

“你也知道，我畢竟是沈家的人，我哥想在沈氏立足，從一眾兄弟姐妹裏脫穎而出，需要小尹總的支持，但小尹總正在打的這場仗，也需要沈家的支持，”沈舟笑一笑，“我哥是接班人候選者之一，在這種關鍵又敏感的時期，絕不可能為了別人輕易打草驚蛇，所以小尹總要交代一些事，隻能托付給我。”

祁時也不是傻子，既然和沈舟有來往，總還是要做一些基本的功課，至少要知道她是什麽人，才能明確之後和她打交道的時候，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沈舟是根本無意繼承沈氏集團的，但她深得沈家長輩的喜愛，管理權從不爭不搶，但很多事上就肯定要給她補償。

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說，沈舟在沈家的分量，是遠勝於還沒有明確繼承權的沈誌文的。

尹一景向來走一步看百步，他大概已經預料到接下來會遇到哪些局麵，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安排。

祁時還是沒什麽表情，她自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尹總交代給你的事，和我有關？”

“如果不是和你有關，我也沒必要特意來找你了，”沈舟說，“小尹總跟我談話的時候就提到了，薑副總離開之前，給了他一些建議，比如針對你的評價，好幾項給了四分。”

這個內部評價，祁時是知道的，滿分五分，合格三分，四分叫做階段性超預期。

看來薑宏寶當初對她的評價還挺高的。

“薑副總在的時候，我還沒回來，這個評價多少有些人情分在裏頭。”

“這你就錯了，”沈舟搖了搖頭，“這個評價並不是他本人給你的。”

薑宏寶在和尹一景談起這些之前，去事前訪談跟祁時對接過的業務方，收獲的一致都是好評。

他甚至還引導性地問對方，有沒有改進的建議，比如情緒管理或者換位思考，但薑宏寶收到的回複是，這兩點祁時做得都比他們好。

然後薑宏寶就從他看到的有限的角度，給出了祁時幾條評價。

“其中就包括我跟你吐槽過的金白珊的事情，我隱約聽出來皮逸視角在他那裏的反饋。”沈舟停頓了一下，“大概意思是我和你有同樣的問題，自己的主觀評價透露給了業務側，給皮逸帶來了困惑，會讓業務覺得給他配的人不好之類的，當時我就很慎重地反駁了這一點，畢竟一個人的工作表現如何，不是你我一張嘴說兩句就能定下的。”

祁時挑了挑眉：“薑副總認為我對誰的評價不夠客觀？”

“徐一諾。”

這就稀奇了，一個小小研發部的主管，還有膽子去評價公司的副總？

但仔細想想，薑宏寶的眼睛的確是毒。

祁時在此之前，對徐一諾一直有一種看不起的感覺，並且確實把這種感覺帶到了工作中的方方麵麵。

“我總覺得，小尹總找我談的話，多半是想讓我傳達給你的，不一定真的是對我的評價。”

祁時這次皺起了眉頭：“你說。”

“我當時從我自身涉及的那件事來試圖解釋，業務投訴金白珊的事，都是她自己幹出來的，和我對她的評價無關，”沈舟說，“但小尹總的意思是，如果要成為一名合格的總監，得有心胸和格局，跟其他管理者一起幫他解決這個困局，而不是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