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我傷勢痊愈,楊戩依舊沒有離開的跡象。

他絕口不提以往,我更是恨不得將過去的記憶全部抹去幹淨。

如此一來,倒也清靜。

唯一的事件是哪吒說要離開一陣子,說要回金光洞跟太乙真人加多修煉,再多要兩件寶貝回來。

我摸著他的頭說:“怎麽忽然生出這念頭來?”

他看著我:“我是想保護清流的,自然要把自己弄得實力強些。”

我心頭有些酸澀,嘿然無語。

哪吒伸出手抱住我腰,將頭靠在我肩膀上,在我耳畔低低地說:“其實我早就該回去,隻是……不放心,現在看來,那個人他……倒不是十惡不赦要害人的。”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看到正坐在門口邊的楊戩,那人手托著腮,不知在看著什麽看的很是入迷,睫毛都不眨動一下。

我不解,收回目光低頭看哪吒:“這是什麽意思?”

哪吒仰頭看著我,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然後說:“沒什麽,清流……隻是,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你大徹大悟了啊。”我看這家夥一臉的一本正經,忍不住伸手扭扭他的鼻子。

楊戩歎了一聲,幽幽地轉頭向內看。

我察覺那目光有點冷冷的,忍不住手一僵,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別過臉不去看他。

哪吒卻是發一聲笑,低低說:“有趣。”

“什麽有趣?”我隨口問。

“清流,”哪吒不回答,卻說,“有流光哥哥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了。我不會叫你失望,修行好了之後便會下山來,我說過……”

眼睛一閃一閃看著我,忽然湊上來。

我隻覺得腮邊上水汪汪的,有點冷有點濕,吃了一驚。

哪吒低聲說:“清流,我會陪著你的。”忽然展顏一笑。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躍下了床,向著門口邊上蹦蹦跳跳跑了過去。

而他剛出門。楊戩的聲音便響起來:“臭小鬼,你……你竟然敢……當著本大爺的麵……那樣,當本大爺是死人嗎?……”

哪吒笑著:“怎麽著啊,有本領咬我啊。”

楊戩咬牙切齒地:“你當我不敢?我警告你,別太過分啊!”

哪吒仍舊笑:“過分又怎麽樣,誰叫你以前那麽對我,我就氣死你,氣~~~~~死——你!”拉長了聲音,果

起初聽他兩人又吵上。我還覺得擔心,下床去看,準備時刻調停。

但聽他們兩人對話,卻漸漸地戲謔大過於當真,不由地站住腳在窗前,側耳傾聽。

“你這小鬼……我就知道你沒按好心,你……你別以為我不敢治你!”楊戩地聲音,有點壓低。

“你來啊,你治了我,自然有人替我出頭!”哪吒的聲音清脆。肆無忌憚地。

“你…………”楊戩似乎氣的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哪吒大聲笑,似乎很是暢快。

我靠在窗邊,聽著他們聲音,心中倒覺得寧靜了。

忽而哪吒一聲慘叫。

我嚇了一跳。

聽到哪吒不可一世地嚷嚷道:“你……你有沒有人性,居然真的咬人?”

隱約聽楊戩低低地笑了兩聲,哪吒又叫:“楊戩。聽到沒,把你的臭狗叫開,叫開!”

我吃驚,靠在窗邊向外看去。

隻見一條身形頗大的黑狗正追著哪吒不放,哪吒一邊推他一邊不停地跑。我認得那是楊戩的哮天犬,害怕他傷了哪吒,剛要出聲,卻看到他隻是輕輕地咬哪吒的衣襟,甚至撲上去伸長了舌頭舔他的臉,倒是沒有真地去咬。這才放心下來。

哪吒卻受不了,一邊尖叫:“楊戩你這卑鄙小人,把你的家犬弄開!啊……”

哮天犬一個虎跳,撲上去,頓時將哪吒撲倒在地,一條長長的舌頭在他的臉上來來回回地舔著,一邊發出嗚嗚的聲音。

旁邊楊戩笑著:“是你說的,有本領咬你,現在真的去咬你了。不過哪吒啊,這種要求我還真是很少聽過耶——看在你我交情還不錯的份兒上。我成全你啦,隻是辛苦了我們寶貝嘯天。”

那狗好像聽出主人在跨見他,舔的越發賣力,尾巴一陣亂搖。

哪吒尖叫:“胡說八道,臭狗,臭狗,走開!”

楊戩又說:“不過我看他好像也很喜歡你,別客氣,你們哥倆多親近親近。”

我看著哪吒跟哮天犬抱在一起滾在地上,他平常都是趾高氣揚,小大人似地,很少見這麽驚慌失

子,又聽楊戩說的刻薄,心底覺得好笑,“噗嗤”一笑出聲音來。

雙手按在窗台上,正看的有趣,眼光一轉,對上楊戩的雙眼。

我愣住,他竟然正看著我。

那雙銀色閃爍的眼睛,充滿淡淡的憂傷,定定地望在我的臉上,嘴角卻是帶著笑的。

這距離並不遙遠,我卻忽然感覺他的麵容有些模糊。

但那雙眼卻如此地鮮明,而熟悉。

我一怔,臉上的笑容一時無法退卻,不知該怎麽麵對,四目相投,對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低頭,又轉過臉去。

那邊哪吒忽然叫:“混賬楊戩!你再不把你的臭狗喚走,我就要對清流說那件事了……”

嗯?

我心頭一動,望著地上哪吒看過去。

楊戩咳嗽一聲,忽然叫:“嘯天回來!”

哮天犬這才戀戀不舍爬起來,還順便嗅了嗅哪吒。

哪吒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哮天犬大叫:“總有一天把你這家夥狗肉火鍋了!”

哮天犬這才“嗚”地一聲,頗帶委屈地回到了楊戩身邊。

我望著哪吒,又看看楊戩。

哪吒忽然看到我,一愣之下,臉色微紅,轉過身竟自跑了,看那身影,竟有些迫不及待的逃避意思。

我隻好看楊戩。

他臉色如常,看不出什麽異樣,見我看他,甚至一笑,說:“清流,今天陽光不錯,你不出來曬一下麽?”

我定定地看著他看了一會,他卻仍然隻是笑。

最後我咬了咬嘴唇,放棄。

冷冷地拂袖,我回到床邊上,盤膝坐定。

***

許是日子過得有些平靜,倒如同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叫我不安。

哪吒不久便離開,我縱然有心問他那天所說的“我就要對清流說那件事了”,地“那件事”,到底是什麽事。

每次問他卻都支支唔唔,說不出個所以然。

後來他離開。我也隻好把這個疑問埋入心底。

楊戩卻依舊是波瀾不驚油鹽不進的樣子,我不論是瞪他,看他,吵他,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安之若素,有時候逗弄一下他膝邊的狗狗,還不時地跟那狗談心。

比如:“嘯天啊,你越來越健壯了啊。最近吃的很好吧?瞧這腿肥的。”

哮天犬頭一歪。

我嘴一撇。

他又說:“嘯天啊,去,去把清流那家夥給我叼出來。”

哮天犬嗚了一聲。

我冷笑。

他還說:“嘯天嘯天,你喜歡清流吧,那你怎麽不過去親近她?你是害怕她?哦,放心,她沒有看起來那麽冷,你隻要大膽過去,她其實是很好人的,心腸軟,又單純,隻是臉上麵子放不下而已。”

嘯天支愣起耳朵。

我大怒。

但當他離開之後,哮天犬真的搖頭擺尾出現在房門口。

我望了他一眼,怒道:“跟你的混賬主人去!”

他搖了搖尾巴,委屈地後退一步。

我看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忽然很心軟,他又何辜。

哮天犬叫一聲,站在門口不動。

我歎口氣,衝著他招招手:“進來,進來。”

他退縮一下,歪著頭看了看,似乎在狐疑,最後才邁步,跳進門,跑到我的身邊,又是嗚了一聲,仰頭眼巴巴看著我。

“剛才,不該那麽對你……”

我低低說一聲,伸出手,碰在他地頭頂:“你是無辜的啊。”

“嗚……”哮天犬叫一聲,仍舊是烏溜溜地看著我。

我一笑,忍不住說:“真奇怪,嘯天,他怎麽會有你的……一條狗狗在身邊……這個人…哈…”

嘯天汪汪叫了兩聲,忽然趴下去,趴在我身邊。

手撫摸上他的身子,感覺……還不錯。

撫摸了有一會。

忽然想到方才楊戩就是這麽摸他的,心頭一跳,手上便如同觸電一樣,猛地彈開,低低看著自己的手,仿佛要看出上麵有什麽。

哮天犬低低叫了兩聲,站起身向外跑去。

我才要把他喚回來,抬頭,卻看到楊戩正站在門口,半個身子倚靠在門邊上,雙眼幽黑望著我,臉卻異常地雪白,隱約,似有汗滴從他的額頭上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