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言多
錢衛衣,一個優雅恬淡的知性女人。
如果說才貌雙全的龐嫣是盛放的牡丹,那麽錢衛衣,則是秋日裏獨自散發芬芳的菊。
討厭誇誇其談,討厭自我美化,一心隻想低調做善事的老好人。
至少在大多數人包括敏鈺眼中,對錢衛衣的評價就是這樣的。
這一點就連死神團隊中最擅長易容,最擅長表演的千顏都為之驚歎。
有些人天生就有做演員的天分。
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的龐嫣如此,而錢衛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錢衛衣的沉默是有目的性的。
言多必失。
她堅守著這樣的信條。
她把這四個字當做是謹慎克製,保證自身安全的必備守則。
而事實上,在她清心寡欲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迫切的心——
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想大聲疾呼,都想迫不及待的表演和證明:
我,錢衛衣,是個好人!
當今社會的媒體和記者,為了博人眼球征求關注,報道負麵新聞時會爭先恐後,但對於正能量的好人好事卻總是充滿了推諉懈怠。
而讓他們主動的,在當事人不樂意的情況下還要偷偷報道,這種事情簡直可以用天方夜譚來形容。
但錢衛衣做到了。
她表麵上拒絕任何媒體的采訪,一副對名利讚譽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暗地裏卻偷偷的收買可靠的記者,讓他們用“偷拍曝光”的方式,將自己的豐功偉績宣揚出去。
這就是她如此低調,善舉卻依然能被眾人熟識的原因。
並不是媒體太盡責,而是她的手段太高明罷了。
促膝長談,推心置腹。
像這樣的交流方式,錢衛衣已經很久很久沒嚐試過了。
不過令她感覺欣慰和慶幸的是,她的遊說能力並沒有退化。
這次漫長的晚餐,她對敏鈺說了很多很多。
當然,敏鈺跟她說的更多。
魯韻隔音效果良好的包間內,這兩個相識不算太久,卻因為同樣經曆滄桑而變得惺惺相惜的女人,有了這場長達四個小時的深度交流。
跨越了年齡上的鴻溝,無視了上司和下屬之間的芥蒂,再沒有擔憂謹慎,真正的推心置腹,無所不談。
男人可以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誰說女人不可以有呢?
敏鈺感覺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和錢衛衣相見恨晚,這位年長的大姐姐,用她的溫情和真誠,徹底融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靈。
她突然覺得從這一刻起,自己脫胎換骨了。
原來自己也並不是一味的倒黴,一味的厄運連連。
至少能遇到錢衛衣,就是迄今為止最大的慶幸。
總之,敏鈺感覺這頓晚餐是她有生之年吃過的最美味,最開心的晚餐,在內心積攢壓抑多年的苦楚辛酸委屈,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來,讓她有種飄飄欲仙的輕鬆愜意。
酒盡,菜涼,湯冷。店裏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來一波,泰山間的對話卻始終沒有停止過。
最後,就連隔壁房間裏一直決心耗時間等她們出來的木子序和眉雨,也終於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先行撤退。
“男女搭配,吃飯不累。“
大街上,木子序一邊摸著自己脹鼓鼓的肚子,一邊自言自語道。
“什麽?”眉雨白了他一眼嗤笑,“什麽叫吃飯不累?不累你老是摸肚子做什麽?”
因為一心想著等錢衛衣出來,所以這頓飯耗的時間相當漫長,兩人閑著無聊,於是就充分做到了光盤行動,將所有的湯飯菜吃的一點不剩,簡直如同舔過一般幹淨。
結果光盤行動結束了,隔壁錢衛衣還是沒有出來的意思,於是兩人就隻能繼續等,一邊等一邊百無聊賴的喝水。
然後……就是最後兩人都喝得肚子溜圓,錢衛衣卻還是沒出來……
“如果是一男一女在包間裏吃飯,能一口氣呆上幾個小時很正常,但是……兩個女人吃,能連續吃上三四個小時還不罷休,她們到底在包間裏說些什麽呢?”木子序鬱悶的低估道。
眉雨沒有正麵回答木子序的問題,而是黛眉微皺,意味深長的說:
“敏鈺是幼兒園裏來的最晚的一個教師,也沒見她有什麽特別突出的長處,你說,錢衛衣為什麽這樣看重她呢……”
“也許就是看對眼了呢?也許是錢衛衣在敏鈺身上,找到了某些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木子序說。
“你這算是回答還是反問?”眉雨苦笑。
“錢衛衣和敏鈺是女人,你也是,所以我覺得,揣摩她們的心理你應該更在行。”木子序一本正經的說。
眉雨沉默了幾秒鍾,回頭,望著夜色中魯韻那絢麗的跑馬燈幽幽的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錢衛衣無端的和敏鈺走這麽近,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這個目的肯定很……”
“陰險。對吧?”木子序接過話頭,替眉雨說完了後麵的兩個字。“說實話,我和你有同感。錢衛衣這種人,絕不可能單純為了交朋友,幫助人,而和一個單純的普通的女孩子走這麽近,這樣套近乎,她,也許隻是拿她做工具罷了。”
“但願不是炮灰。”眉雨擔憂的說。
“不過也無所謂了。”木子序伸了個懶腰,挺起胸脯自信滿滿的說:“反正,錢衛衣也沒幾天的壽命了。即便她真的要利用敏鈺做什麽壞事,我……我們,也不會給她這個時間了。”
和木子序的信心百倍相比,眉雨顯然就缺少這種自信。她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希望如此吧。”
……
犀利的夜風呼嘯而來,輕而易舉的突破潮濕單薄的衣物,將刺骨的寒意蔓延在全身每條神經。
王向順猛然從昏迷中醒來,身體抖得如同暴風雨中的枯葉。
忍受著腦仁中那鑽心的疼痛,他將狐疑的目光投向四周。
深藍的天幕,閃爍的寒星,一彎殘月鑲嵌其中。
沒有燈光,沒有霓虹,沒有高樓大廈,沒有人聲鼎沸,周圍一片死寂。
他發現自己躺在冷硬潮濕的水泥地麵上,地麵是傾斜的,坡下的盡頭,是大片波光粼粼的水麵。
月色下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水中央位置,有一片黑黝黝的物體。
王向順終於認出,自己現在所躺的位置竟然是北海,水中央那片黑乎乎的陸地,就是所謂的北海孤島。
北海現在還不是海,將來也不是,它其實是市裏正在開發的一個項目,將大片鹽堿荒地挖空挖深,再從蒲湖注水進來。
北海的主要作用,一是做旅遊景點,而是方便周圍的鹽堿地灌溉改造。
因其在城市的北段,所以取名為北海,說白了就是一個大型的人工湖而已。
目前北海項目還在施工,蒲湖的水已經注入,但周圍的其他設施卻都還沒有完成,所以還並沒有對外開放,周圍拉起了高高的圍欄,拒絕任何非施工人員進入。
那麽,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原本被酒精影響的大腦,此刻被冷風一吹,王向順頓時清醒了很多。
他記得很清楚,今晚和老同學們聚會,吃晚飯後去ktv唱歌,自己很高興,喝著喝著就高了,感覺不勝酒力,便提前第一個離開準備回家。
同學們將自己送出了ktv門口,然後……
自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然後,自己在車上感覺很困,司機關切的說自己可以眯一會兒,到家他會喊自己。
於是,自己就睡著了……
然後再醒來,自己就出現在這裏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強忍著暈眩感,掙紮著站起了身,狐疑的四處張望。
於是,他很快看到了一個人。
這是個戴著鴨舌帽,身材高瘦的青年,他就那樣蹲在地上吸著煙,饒有興致的在背後看著他,事先一點聲音都沒有。
突然看到他的時候,王向順嚇了一跳,險些就驚叫出聲。
然後他很快認出,這就是那個出租車司機。
“你……”
“醒了?王局長,睡的還好麽?”王向順剛說出一個字,就聽司機問道,他的聲音很平靜,口氣中帶著些許的關切。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又到底是誰?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王向順終於忍不住連珠炮般問道。
“好多問題……真是拿你沒辦法啊。”司機苦笑著站起了身。“是我特意把你帶到這裏的。這個答案可以同時解決你的三個問題了吧?”
“你……到底想怎樣?”盡管青年的聲音一直很平靜,很柔和,但王向順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危機臨近。
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謹慎的厲聲質問。
他本能的認為自己是遇到劫財的了,沒關係,自己雖然年華老去,但至少是當過兵的,還能怕了一個小毛賊不成?
他已經準備好和這個混蛋殊死一搏了。
“王局,千萬別誤會……其實,我隻是想請你喝酒而已。”青年扔掉了煙,攤開雙手滿臉真誠的說。
“喝酒?”王向順疑惑。
“對啊,都說王局千杯不醉,我今天是專程來見識見識的。”
青年說著,不慌不忙的拉開了肩膀上挎著的坤包,從裏麵掏出一個酒瓶來,往王向順麵前一遞:“您瞧,是您最喜歡的高度糧食酒呢。”
“滾!”
刺骨的寒冷讓王向順脾氣陡然火爆起來,他大吼著,伸手就去拍青年手中的酒瓶,準備將它拍掉。
青年不慌不忙的躲開,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邪魅的笑意。
“王局,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