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鍛煉後, 休息第三天時,安源已經能夠建立精神力屏障而不坍塌了。

第四天時,安源趁著夜深, 和溫修延一起走在外麵, 他感覺沒有人幹擾,挺好的。

溫修延忽然握住了安源的手。

安源猶豫了下,還是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圓, 夜燈與月光下,夜晚看起來一片明亮。

夏日溫柔的月光下一切看起來都非常的美好。

看起來再美好,也無法阻擋安源的無情拒絕。

在經過安源的拒絕後, 溫修延這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執手是雙方之間的心意相通,握住手腕,那是恐懼對方拒絕。

握緊的手很輕易就能被掙脫, 而握住手腕, 對方則難以掙脫。

安源試著掙了下,沒掙開, 他雙唇微微開啟, 想讓溫修延鬆手。

溫修延說道:“後天我們就會出發。”

安源:“……”

溫修延又說:“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

安源打斷溫修延, “你一定會活下來。”

溫修延:“阿源,沒有什麽是一定。”

安源停下腳步, 偏頭,看向溫修延。

兩人目光相對。

這一刻, 安源的目光看起來極為犀利。

溫修延說道:“如果我能活下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請求。”

安源沉默了下, 說道:“當你活下來後, 我會考慮。”

溫修延笑了笑:“我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安源眉頭微皺, 沉默了下,說道:“修延,未來應該很漫長。”

兩人在夜色下走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一起回去。

全程,溫修延沒有鬆開安源的手腕,安源也沒再試著掙脫,畢竟掙脫不開。

第五天,也是臨出戰的最後一天,他沒有見任何人。

包括溫修延,他也沒有見。

不想見。

將出戰的早晨,他收到了瑟安神殿特意為安源定製的雙S級向導製服,是溫修延送來給安源的。

安源有些意外,為什麽會是溫修延給他送來。

溫修延聲音平靜地回答,原本應是安源的助理幸璐璐給他送來,不過被他中途攔截下,特意帶了過來。

溫修延說:“我給你換上。”

安源:“……”

雙S級向導服飾仍舊是瑟安神殿一直采用的顏色,白色,這也是最為聖潔的顏色。

柔軟的衣服材質,衣服上刻印有銀色雕花紋路,每一個紋路都是手工紋成,所以才用時這麽久。

溫修延將衣服給安源穿上,最後給他別上新的屬於雙S級向導的徽章。

新的徽章為白色,上麵刻印有展翅的雪色鳳鳥,這是瑟安神殿神愈殿的標誌。

從過去到現在,神愈殿采用的徽章一直都是花草圖,第一次使用了鳳凰圖案。

溫修延微笑說道:“很適合你。”

安源:“……謝謝。”

兩人一同走出阻隔室,去往集合點。

以防萬一,這一次安源給自己建立的精神力屏障非常厚實,五感敏銳度降低到最低點,完全隔絕遠處的聲音。

人對目光是非常敏銳的。

聽不到他人的聲音,但他能夠感覺得到別人看過來的目光。

他其實很習慣,就是他過去還非常小,僅僅隻是D級向導時,因為外貌,他也一直都是他人的目光焦點。

不久後,一行人在集合點聚集。

顧寒青目光一直看著安源,眼神炙熱,似是有話對他說。

溫修延巧妙地挪動位置,隔絕顧寒青的目光。

安源瞥了顧寒青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並不知道,這一刻他身穿瑟安神殿雙S級向導製服,白色本就是聖潔之色,此刻的他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被鍍上一層白光,高高在上,聖潔不可攀。

他是許多人心目中無法褻瀆的神明。

-

蟲族女皇所在點為無名區。

除了哨兵、向導外,還有五大區普通人組成的兵團也會同時參戰,這將是這數百年來最龐大的一場戰爭。

三天後,隊伍抵達第五區。

開戰前,哨兵再一次得到叮囑,無論任何時刻,保護向導都是最為重要的。

不過……

還有一條規則是,獵殺蟲族女皇和保護向導之間,前者更為重要。

兩天後,他們進入第五區,也就是保護區外的一座綿延山脈。

從踏出保護區的那一刻開始,安源就感覺無處不在的窺視。

哪怕五感降低到最低點,他仍舊能夠感覺得到那一雙雙注視而來的目光。

蟲族種類數不勝數,甚至於他們踩踏的土地都有可能是蟲族演化而出的蟲上。

三大雙S級哨兵中,實力最強的是顧寒青。

溫修延、景嵐主要攻擊蟲皇,而顧寒青在這一場大戰中唯一目標隻有一個,除非蟲皇就出現在他的麵前等待他獵殺,那麽他隻需要保護好安源就可以。

作為這一場獵殺行動的總指揮一聲令之下,數量龐大的軍裝戰士們朝著山脈發動炮火攻擊。

山林傳來鳥獸的鳴叫,一群飛鳥驚叫,展開翅膀飛行。

安源的耳朵動了動,他聽到了羽翅煽動的嗡鳴聲,這不是屬於飛鳥的聲音,比它們的翅膀還要薄,煽動的頻率也更快。

是屬於蟲翅。

安源目光四處望去,單純憑借肉眼已經看不到溫修延、景嵐,以及一些S級、A級哨兵等人,他們應該是已經深入山脈。

除了他們外,一位S級向導與諸多A級向導也先一步行動,那一位不見了的S級向導……

是神愈殿殿主,林殿主。

神武殿副殿主看向安源等人,說道:“等收到鳴聲提示,向導們開始進行群疏導,”頓了下,他又說,“安源閣下,您比較特殊,為避免成為蟲族的第一攻擊目標,希望在我們要求之前,暫時不要釋放疏導絲。”

安源點頭,乖巧應了一聲“好”。

安源和顧寒青並肩走在一起,其他人分散在兩人四處。

顧寒青看向安源,說道:“我很想你。”

安源看了眼顧寒青,收回目光,“顧寒青哨兵,我認為現在並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

甚至於,當他們二人在談這些屬於個人私事時,許多人已經朝著他們二人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沒有什麽比八卦更讓人感到有趣,尤其是安源與顧寒青之間的八卦。

顧寒青:“安源,除了現在這個時刻外,我完全沒有機會與你接觸。”

安源看向顧寒青,兩人目光相對,他說:“……您想和我說什麽呢?”

“我……”

安源打斷他:“當時讓我走的,是您。”

顧寒青皺眉,“不,我當時的意思是……”

安源:“當時我說分手,同意的也是您。”

顧寒青:“我隻當你當時是在說氣話。”

“自從寧遠喬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我們爭執過許多次,那麽多次的爭執,我從來沒有提過分手。”安源說。

顧寒青眉心重重跳了跳。

安源又說:“顧寒青哨兵,我們認識很久了,八年。”

人生又能有幾個八年,繼續糾纏下去,也隻是疲憊。

“那天在地下車庫,你選擇了他。”安源說。

顧寒青:“不是,安源,我……”

安源:“顧寒青哨兵,八年的感情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即便沒了感情,也有著長久以來的情分,實話是,在分手後我不會盼望您生活順遂,但也不會希望您過得不好,但是,現在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時間點,無論是您,又或者是我,我們不一定能活著離開這裏。最後的忠告,我希望您能證實自己的心,當時您選擇了他,這就是您的真心。”

顧寒青皺眉,他試圖和安源解釋,下一刻就聽安源說:“如果您不願意保護我,那麽我會求調,讓其他S級哨兵保護我。”

顧寒青選擇沉默。

事實上,顧寒青再想與安源交談,也已經沒了機會。

似螳螂的蟲族兵團為先鋒軍,與他們的兵團衝擊在一起。

安源身處於保護中心,他目光四處掃了一眼,能夠感覺得到許多屬於向導的精神力絲四處彌漫,籠罩住戰場。

轟炸聲、呐喊聲在四處響起。

有人說:“保護好向導!”

從戰爭開始的那一刻,是最為煎熬的時刻。

安源在眾多人的保護下跟隨隊伍前進。

隊伍前進速度極快,安源有意識將精神力屏障減弱,獲取更多的聲音。

另一片戰場,林殿主所在的兵團與五位S級首領級蟲族所帶領的兵團碰撞。

這一片戰場與安源有一片距離。

安源目光朝著遠處看去,硝煙四起,屬於林殿主的精神力絲線向外彌漫。

蟲族特有的鳴叫聲響起。

安源聽不懂蟲族的語言,但他曾聽瑟安神殿有哨兵說過,這可能是蟲族向外傳遞信息的一種方式。

隨著這一道聲音,安源聽到了更多羽翅煽動的聲音,它們的目標都是林殿主所在區域。

轟炸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蟲族朝著林殿主所在的那一片區域洶湧而去。

安源目光下意識朝著那裏看去,其實什麽都看不到。

五感即便再敏銳,當有實物遮擋時,也沒有穿透能力。

忽然,顧寒青雙手遮住了安源的眼睛。

安源眼睫輕輕顫動。

顧寒青說道:“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著感受。”他又說,“越是在意,你就會越難受。”

安源示意顧寒青拿下覆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他繼續跟隨隊伍前行。

短短不到一個小時,他感知到了越來越多屬於向導的精神力疏導絲。

忽地,他們的隊伍停下。

通過信息傳遞,安源大約知道發生了什麽。

溫修延、景嵐根據坐標去往目的地,然而發現蟲族在短時間內挪動位置,蟲族女皇並不在那一片區域。

孕育狀態下,蟲族女皇並不適宜移動,但為了避免碰撞,它們還是移動了。

它們現在在哪裏,這是一個問題。

他們必須找出它的所在地,更不能讓它大批量孕育出S級,甚至是SS級的兵蟻。

忽然,一道尖嘯響徹在所有人耳畔。

安源雙瞳瞠大。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聲音中有著澎湃的精神力,像是源自於靈魂深處將要銷毀一切的恐怖尖嘯。

在這一刻,哪怕是顧寒青,他的身體也輕輕晃了晃。

在這一聲尖嘯之下,所有的哨兵都被影響。

尤副殿主說道:“是女皇!”話落的同時,以他為中心,群疏導之力四處彌漫。

安源有點著急。

就在安源也想要像尤殿主一般使用群疏導之力時,神武殿的藍殿主看向他,阻止了他的行為。

他們的運氣可以說是非常好。

蟲族早早收到消息,雖說艱難,卻也勉強挪動位置。

越是危險的地方,或許也是最為安全的地方,他們將距離挪得距離無名區更近了一些。

一層層精神力作為屏障,哪怕是雙S級的哨兵撤下精神力屏障進行地毯式探測,也很難監測到女皇的準確坐標點,但是,他們兵團中有一位哨兵十分擅長挖洞。

這位擅長挖洞的僅僅隻有C級的哨兵負責保護一位A級向導,

可以想象這位C級哨兵是多麽緊張。

若說平時,這位C級哨兵甚至連進入主神殿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接觸高高在上的A級向導,甚至於背著A級向導跑路。

他帶著向導慌不擇路地逃亡,使用異能挖洞,挖到哪裏算哪裏,一切隨機。

結果,湊巧的挖到女皇的臨時避難點。

S級、SS級的蟲卵還沒能孵化。

沒能孵化的蟲卵沒有任何攻擊性,那位C級哨兵挖著挖著,破壞了圍繞蟲族女皇建立的精神力屏障的同時,又硬生生挖壞了兩顆S級蟲卵。

女皇憤怒的尖嘯聲響徹雲霄。

A級向導一臉緊張,緊緊抱住這位C級哨兵,以近距離擁抱的方式為之進行疏導,盡可能為之降低女皇尖嘯帶來的精神力衝擊波,可即便這樣,C級哨兵的麵色也在瞬間慘白,不過存活本能之下,他以極快的速度換一條路,朝著新的道路繼續挖洞。

與此同時,負責保護女皇的兵團齊齊出動。

這一刻仰頭看去,入目所見觸目驚心。

鋪天蓋地,全都是蟲子,各式各樣的蟲子。

女皇尖嘯再一次響起。

-

與此同時。

尤殿主看向安源,警告他,現在還不是他應該出手的時候,因為一旦他做什麽,他很有可能就會是所有蟲族所集火的目標。

當女皇尖嘯聲第三次響起,輻射範圍內更多的哨兵受到影響。

安源所能感知到的屬於向導的精神力絲線越來越少時,他忍不住了。

無論是哨兵,又或者是向導,有一種情況是最強的。

屏除精神力屏障,五感無限延伸,這時他們的能力也是最強的,然而,副作用是,他們要承接高強度的五感所帶來的劇烈疼痛。

安源停下腳步,閉上眼睛。

顧寒青看向安源。

隊伍中其他負責保護安源的人也齊齊停下腳步,目光緊張地看向安源。

顧寒青喊道:“安源!”

他感覺到了。

安源憑借著自我想法,瞬間,圍繞他精神圖景的精神力屏障破碎!

這一刻,絕對的痛處之下,他感到暈眩。

但是他明白,他不能暈過去。

他麵色瞬間慘白,唇上沒用絲毫血色,與此同時以他為中心一波波如浪潮一般的疏導之力四處蔓延。

安源感覺,他明明閉上了眼睛,然而,他看到了許多人。

近一些的,他看到了顧寒青。

顧寒青緊緊抱住他。

遠一些的……

其實也不遠,他看到了溫修延,也看到了景嵐,還有……

神愈殿的林殿主。

他們嘴唇開啟,似乎在叫著他的名字。

安源。

安源。

安源。

他們都在叫著他的名字。

安源還看到了一個人。

不,不是人,是蟲族女皇。

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感知到的。

蟲族女皇擁有人臉,皮膚非常白皙,唇色嫣紅,額頭有一條紅色豎紋,一頭黑亮長發,不過,是螞蟻一樣的身軀,無翅。

安源的感知中,圍繞在女皇周圍的蟲卵動了動,似是將要孵化。

不行!

不行!

不行!

和人類不一樣,蟲族為傳承製,那些從孵化中誕生出的蟲族天生就是戰爭兵器!

蟲族女皇發出指令。

接收到指令,幾乎是所有蟲族同一時間朝著安源所在的方向衝擊。

以顧寒青為中心,冰冷的氣息彌漫,一道道冰牆建立而起,他抱著安源,“安源,很抱歉,之前沒能保護住你,但是現在,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當蟲族女皇張開嘴,試圖進行第四次尖嘯時,安源沒有多想,他幾乎是本能用自己的精神力與之進行衝撞。

龐大的精神力波動四處彌漫。

這一刻,所有哨兵感知鮮明,他們知道安源的所在。

他們能夠知道屬於安源的疏導之力在為他們進行疏導。

這一刻,也有數之不盡的蟲族朝著安源的方向湧來。

安源邁開腳步,朝著感知到的方向跑去。

那裏有蟲卵,在他的感知中很強大的即將要孵化的蟲卵!

在孵化之前,它們必須死!

汗水完全浸濕了安源的劉海,顧寒青握住安源的手腕,詢問:“安源,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

安源強忍住彌漫於全身的疼痛,言簡意賅說明自己的要求。

即便這種時刻,安源的疏導之力仍舊覆蓋全場。

根據安源的要求,隊伍以極快的速度前進。

在安源所在隊伍抵達之前,溫修延、景嵐等一部分哨兵先一步抵達戰場,救下瘋狂挖洞逃命的C級哨兵與A級向導的同時,與蟲族女皇相互碰撞。

數量龐大的蟲族將他們的女皇保護在最中心。

蟲卵蠕動,像是時刻都有可能出來。

女皇繼續以自己的信息素催熟這些蟲卵。

就在屬於溫修延的藤蔓將要破滅其中一個蟲卵之時,它成功孵化了,一共強大的氣息彌漫開來

安源忍受著劇痛,腳下的步伐加快。

當第一顆蟲卵孵化,其他的蟲卵也會相繼成熟,溫修延、景嵐等人的壓力會比之現在強數倍。

他們需要救援。

安源想,他也必須過去,距離越近,疏導效果就越好,他必須快速過去。

而且,如果有他過去,蟲族的攻擊必然會分散開。

他會是他們絕對想要攻擊的目標,沒有之一。

因為,雙S級向導的精神力對蟲族是最大的威脅。

五大區有一種說法,但凡世界無向導,將也再無哨兵,他們會自我毀滅。

顧寒青說道:“安源,我抱著你。”

安源停下腳步,看向顧寒青。

顧寒青一把打橫抱起安源,以極快的速度朝前移動,其他人緊追在後。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在恍惚中進行的。

安源感覺,他的一切行為都是憑借本能在行動。

他們成功抵達蟲族女皇所在區域。

安源最不想麵對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蟲卵內的S級、SS級兵蟻誕生,實力無比強大,其中甚至有一個蟲族擁有的異能為附身。

隔開遠遠的距離,蟲族女皇那雙墨黑的雙瞳直直地朝著安源看了過來。

一人一蟲目光相對。

對蟲族女皇而言,比起其他人,它的第一目標是安源。

那個擁有附身之能的蟲族首要目標是負責保護安源的一位S級哨兵。

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事情。

為了保護安源,顧寒青必須與這位S級哨兵正麵進行交鋒。

衝天的能量光照四散,遮擋住所有人的視野。

蟲族女皇發出尖嘯,聲音像是餘震一般回**在每一個人靈魂深處,對在場所有哨兵而言,那是一股極為難受的感覺,不過緊隨而來的是一股粘稠到幾乎要實質化的疏導之力,那是屬於安源的疏導之力。

安源一愣。

他的目光看向腳底下的一塊石頭。

當所有的能量光照消失時,似有所感,許多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安源。

安源蹲下,從石頭底下捏住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螞蟻。

他的目光又看了看被蟲族包圍著的蟲族女皇,又看了看手上的黑色螞蟻。

真沒有想到,安源心想,這竟是蟲皇本體。

他的雙手狠狠一捏。

明明沒有聲音,然而比前幾次還要凶猛的波動自這一小小的蟲子周身蔓延,帶來劇烈衝擊。

那一刻,許多人看到,那些正處於激戰的蟲族們目眥欲裂地朝著安源看來。

緊接著……

安源的身體徹底消融。

是的,像是淨化一般的消融。

當他捏住女皇真身時,像是魚死網破一般,女皇龐大的精神力與安源進行碰撞。

然而,直到最後,安源是做了什麽的。

就好像,眾人現在所感覺到了的,屬於安源的疏導之力籠罩住了在場每一個人。

溫柔的,一重重的,像是海浪一般強大的疏導之力,無差別降落在每一個人身上,保護著他們。

他是他們的最強後盾。

他是一個天生擁有溫柔之心的人。

他們意識到了一個現實。

安源死了。

-

安源感覺大腦一陣疼痛。

一堆紛亂的信息傳入他的大腦,那是屬於他人的過去。

有片段,有全麵的,不甚完整。

大概用了半個小時,他晃了晃頭,才從這恍惚茫然的狀態中抽身。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感覺非常微妙。

上一刻,他的意識還停留在他與蟲族女皇進行最終碰撞時,這一刻他就斷斷續續接收了屬於另一個人的記憶。

是一個名為容休什的青年。

今年十九歲,是繁瑟學院大二學生。

繁瑟學院為五大區十大學院之一,必須要很好的成績才能考上。

容休什能夠進入繁瑟學院,一方麵是因為學習成績良好,另一方麵是因為他是向導。

很普通的向導,D級向導。

從接收到的片段信息中……

時間,似乎是那一場大戰後的兩年。

是的,已經過了兩年。

兩年前,五大區幾乎動員所有人,與蟲族進行最終一戰後,瑟安神殿損失了大量的哨兵與向導。

尤其是向導。

就是因為太多向導在那一場大戰中死亡,這兩年五大區十大學院招收標準降低,才導致區區隻是D級的容休什成功考入繁瑟學院。

安源接收到的信息中,容休什出生於第五區,也就是無名區。

出生於第五區的人,做夢都想要進入其他四大區。

容休什出生在第五區一個非常普通的家庭,一對父母,下麵還有一對雙胞胎弟妹。

父親意外摔斷腿,沒有得到有效治療,過不久去世,沒過多久母親也跟著去了,隻剩下容休什與弟弟妹妹。

他們相差四歲。

容休什上大二,弟妹上高一。

第五區雖然落後,然而就是因為落後,再加上學習是第五區普通人唯一的出路,所以這裏的教育尤為難。

其他四區有九年義務教育,然而在第五區沒有。

容父容母做夢都是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其他區,為此,他們拚了命工作,供養容休什。

容休什為了減輕家庭壓力,也一直努力學習,年年拿獎學金。

好運的是,在容休什十二歲那一年天賦覺醒,分化為D級向導。

D級向導。

安源還非常年幼時,在溫修語因為沒能控製住自己進入狂化狀態之前,他就被認定為是D級向導。

當時很多人認為D級向導可有可無。

確實,據安源所知,別說D級,甚至C級也無法進入瑟安主神殿。

或許對五大區高層而言,D級是一個微小到足以忽略不計的等級,但是在第五區最底層,這或許是一個能夠帶著家庭脫離五大區的希望。

當然,僅僅也隻是希望而已。

容休什好運氣的進入位於第一區中樞區的繁瑟學院,隨之而來的是龐大的學費。

父母並沒有留給容休什什麽錢。

容休什能夠順利進入繁瑟學院,一方麵是靠著獎學金,另一方麵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同學衛和泰的救濟,以及還在上高中的未成年弟弟妹妹一直不停打工賺錢給他。

容休什自身也很艱難。

據安源接收到的信息,容休什的收入來源分好幾種。

第一種,給同學院戰鬥係的學生們進行疏導。

繁瑟學院向導係,D級是最低的等級,甚至B、C級向導數量都比D級多,足可見D級的他能進入繁瑟學院運氣有多麽好,當然,他學習好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因為契合度再加上等級的關係,容休什最多也就隻能給C級的哨兵進行疏導,而且疏導效果其實也一般,因此能拿到的錢也並不多。

然而,這卻是容休什最多的收入來源。

這一筆錢,再加上容休什在放學下課後給一位學生進行每周三次的家教,以及雙休日的兼職,這是他的主要收入來源。

但是,就是這樣一筆錢,其實也不太夠繁瑟學院的學費,他需要兩個還沒有成年的雙胞胎弟弟妹妹的補助,以及朋友的救濟。

這兩個孩子從初中開始就兼職,努力賺錢,之後將所有錢全部都給容休什。

容休什最大的煩惱是,現在生活已經這麽艱難了,等雙胞胎弟弟妹妹考上大學後,他該怎麽辦?

生活上已經很苦難,求學生涯也很艱苦。

五大區中,來自於第五區的人容易遭到歧視,尤其容休什家境貧寒,穿著寒酸,導致他遭遇到了校園暴力。

但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

繁瑟學院的學院男神,溫修語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見到容休什被欺淩的一幕,上前幫忙,停止了這種暴力,給了他平穩的學院生涯。

感情的事情真的很難說。

容休什瞬間喜歡上了溫修語,無法自拔,無法控製的那種喜歡。

一轉眼,一年過去了。

他們都升入大二了。

容休什默默將愛意隱藏於內心。

九月初,學生們開學,為了迎接新生,展開新生歡迎會。

一般而言,容休什是不會參與這種新生歡迎會的。

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順利在繁瑟學院畢業,並且在中樞區任職,即便家裏的兩個雙胞胎沒能考上五大學院,他也能夠通過自己將弟妹從第五區接出來。

這就是容休什努力的動力。

不過,在聽說這次的新生會中溫修語參加後,容休什立刻改變想法,選擇參加。

他其實隻是想默默地看著溫修語。

他的愛很卑微,不求回報,也不可能得到回報,他就隻是想隱藏在暗處偷偷喜歡溫修語。

然而,世事無常。

他喝醉了。

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醉。

他跌跌撞撞走到溫修語麵前,對他說:“我,我喜歡您!”

不知道是因為醉酒,又或者是羞恥,他一張臉一片通紅。

整個場地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容休什。

這兩個人,一個人位於最頂端,一個人位於最底層,如果沒什麽意外,理論上,他們之間不應有任何交集點。

溫修語天生的冷漠。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眼容休什,沒有給予任何回應,轉身就走。

緊接著,容休什接收到的就是無數人嘲諷的目光。

在此之前,容休什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黑發。

然後,可能是為情所困,一覺醒來,頭發全白,不僅頭發,眉毛、眼睫也跟著轉白。

經過這麽一遭,毫無疑問,容休什成為了全校笑柄。

如果可以選擇,他真的不想去學校,但他必須去,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他也要為還在第五區的弟妹考慮。

同學們看到容休什一夜全白的頭發嘖嘖稱奇。

甚至還有人懷疑容休什COS曾經瑟安神殿位於頂層的雙S級的安源哨兵,特意染白發與眉睫。

容休什從小到大的竹馬同學與他同在繁瑟學院,他是B級哨兵,看到錯容休什的情況,拉著他去醫院檢查,得到的結果是自然現象。

其實也就是……

為情所困。

也就是因此,容休什一瞬間成為了繁瑟學院的名人,令所有人感到大為震撼。

他們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深愛一個人,愛對方愛到一夜愁白頭的情況,然而……

這注定是沒有任何希望的感情。

也是十分可憐。

在安源接收到的記憶中,他借屍還魂到容休什身上的原因是因為……

這個青年太累了。

不顧自身情況,隻要學院中有哨兵需要疏導,他就為之進行疏導,精神力屏障一次次被摧毀,又重新建立,之後每周三次雷打不動的進行家教,剩下時間去圖書館卷,雙休日也持續性進行兼職。

他是硬生生將自己累垮的。

安源整理了一下思緒。

他複生到容休什身上的時間點,非常微妙。

差不多是容休什向溫修語告白後的三天後,頭發全白,與此同時,這一天……

剛好是兩年前,五大區與蟲族進行大戰的那一日。

理論上,也就是他的忌日。

安源目光四處掃了一眼。

今日是上課時間。

容休什的人生完全不由自主,他必須好好學習才能夠拿到獎學金,所以即便發生再不好的事情,他也從不會逃課。

這一節課是向導係的課程。

老師在教導學生們,精神力屏障的建立方式。

精神力屏障一共有數十種建立的方式,有一次性屏障,這種屏障或許一個碰撞就會坍塌,還有就是堅固的屏障……

還有一些特殊屏障。

這是A級及以上的哨兵、向導才能夠建立的屏障。

哨兵、向導五感敏銳,他們交談很容易就會被他人窺聽,這種情況下,A級及以上向導能夠將精神力屏障建立在外,這樣就能夠完美阻隔他人監聽。

A級以下的哨兵、向導就不需要嚐試了,天賦限製下,他們無法建立外在屏障。

很快,一節課結束,迎來短暫的課間休息時間。

有學生壓低聲音說道:“我想安源大人了。”

安源一愣。

有點意外,他才重生到容休什身上的第一天,就通過別人的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立刻有學生附和。

班級裏有學生說,過去他的人生目標就是進入瑟安神殿,見一見傳聞中如神之子一般的安源大人,而現在,他的夢想就是去安源大人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安源:“……”

班級裏有學生打開投影電視。

不需要切換,一打開,就是五大區統一播出的新聞頻道。

新聞中報道,兩年前那一場戰鬥。

新聞主持人的聲音非常溫柔,帶著眾人回憶過往。

明明大家已經清楚地知道當時發生的事情,然而即便知道,這一刻整個班級也出奇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最前方的投影幕布。

【安源大人不顧自己的生死,與蟲皇同歸於盡。】

【然而,直到最後時刻,參與那一場戰鬥的所有人,不僅是哨兵、向導,還包括普通的戰士,他們說,屬於安源大人溫柔的疏導之力一直一直都在守護著他們。】

【因為有安源大人,我們拿到了那一場戰爭的勝利。】

【在今日這樣的特殊時間,五大區數以萬計的人特意來到中樞區祭奠安源大人。】

安源聽到了有學生壓低聲音的啜泣聲。

新聞鏡頭切換。

入眼的是冗長的祭奠隊伍,以及一束束的鮮花。

又一個瞬間閃過的鏡頭下,他看到了顧寒青。

顧寒青雙瞳血紅,雙手握緊成拳,鮮紅的血液自他的指縫處流出。

在安源的記憶中,顧寒青一直都非常注重儀表,但是現在的他看起來狀態非常糟糕,眼下青黑,下巴上滿是胡渣。

雖然但是,在安源自身的記憶中僅僅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但是對其他人而言是兩年,然後,他感覺顧寒青至少和之前相比,老了五歲。

安源想到了其他人。

溫修延,還有溫夫人。

他們還好嗎?

想了想,通過接收到的屬於容休什的一部分記憶,明明容休什十分喜歡作為溫修延弟弟的溫修語,然而他的記憶海中完全沒有溫修延。

不是溫修延在五大區名氣不夠,也不是因為溫修延不夠出色,單純是因為容休什的生活太苦了,他連學習和工作的時間都不夠,更別說是思考別的人。

哪怕喜歡溫修語,他也沒機會更多考慮關於溫修語的事情,他要賺錢。

班級裏彌漫著悲傷的氣氛。

有學生說:“如果不是今天上課,我也好想去。”

許多學生附和。

就和容休什一樣,在這個班級也有許多人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必須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