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歐拉

他開過了掉頭的地方，直接壓過草地中間到了另一頭，重新爬回到州際公路上，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然後我們出了出口，來到另一條安靜的鄉間小路上。

我們就這樣開了差不多一英裏，芬奇打開音樂，跟著唱起歌來。他敲著方向盤打著鼓點，我們駛進一個大概總共隻有幾條街的小鎮。芬奇放慢車速，慢慢地往前爬：“你有沒有看見路標？”

“那上麵寫著‘教堂’。”

“很好，非常好。”他掉頭，又過了一條街，在路邊停好車，“我們到了。”他下了車，繞到我這邊，替我打開車門，伸出手。我們朝著這座很大的舊工廠走去，看起來好像已經荒廢很久。我看見牆上好像寫了什麽東西，隨著整麵牆往前延伸。芬奇一直往前走，走到盡頭的時候突然停下來。

在我死之前……一個好像是巨型黑板的東西上麵寫著。然後下麵是巨大的白色粉筆字，一個字母接著一個字母，一排接一排，上麵寫道：在我死之前，我想要　。空格的地方被不同顏色的粉筆填了不同的字，這些字被雨水和雪水衝刷得模糊不清，字體各式各樣。

我們一邊走一邊看。在我死之前，我想生幾個孩子。搬去倫敦。養隻長頸鹿當寵物。跳傘。被零除盡。彈鋼琴。學法語。寫本書。飛去另一顆星球。當一個比爸爸好的父親。對自己好一點。搬去紐約城。學會平等。活著。

芬奇撞了撞我的胳膊，遞給我一支藍色粉筆。

我說：“沒空格了。”

“我們自己畫一個。”

他寫“在我死之前，我想要”，然後畫了一條橫線。他又寫了一遍。然後一直寫了十幾遍。“我們把這些都填完以後，就可以一直繞到這棟樓的正前門，然後再繞到另一麵。這可以很好地弄清楚我們為什麽在這兒。”我知道他說的“這兒”指的並不是這條人行道。

他開始寫：吉他彈得像吉米·佩奇那麽好。寫一首能夠改變世界的歌。找到偉大的宣言。有點意義。成為那個我注定要成為的人，然後活出價值。知道有一個最好的朋友是什麽感覺。變得重要。

很久很久，我就站在原地看著，然後我也寫道：不再害怕。不再想太多。填補上留下來的那些空洞。重新開車。寫作。呼吸。

芬奇和我肩並肩站著。他離我那麽近，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他湊上去補充道：在我死之前，我想要體驗完美的一天。他往後退，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走上去。還有見見男孩旅行團。在我說出些什麽之前，他哈哈大笑，把這句擦了，重新寫道：還有親吻薇歐拉·馬基。

我等著他把這句也擦掉，但是他扔掉粉筆，撣了撣雙手的灰，在牛仔褲上抹了抹。他朝我邪邪地一笑，然後盯著我的嘴巴。我等著他做出進一步動作。我告訴自己，隻讓他試一下。然後又想，我希望他這麽做，然後這個想法又激起了那些電流，讓它們湧遍我全身。我想著不知道和芬奇接吻與我和瑞安接吻會不會有什麽不同。我這輩子吻過的男孩一隻手就數得過來，感覺全都差不多。

他搖了搖頭：“這裏不行，現在不行。”然後他一路朝車子跑去。我也追著他跑過去，我們上了車，引擎發動，音樂重新響起，他說：“怕你誤會，我這麽寫不代表我喜歡你。”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從你看我的樣子看出來了。”

“我的天哪。你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他哈哈大笑。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意識不停奔跑。隻因為我希望他吻我，嗯，大概一秒鍾，並不代表我喜歡西奧多·芬奇。那隻是因為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吻過除了瑞安之外的男孩。

我在我們兩人的筆記本上，寫下：在我死之前，我想要……但是我隻能寫到這兒，因為我眼前的本子上出現的全都是芬奇在後麵的橫線上填著的那句：還有親吻薇歐拉·馬基。

芬奇送我回家之前，直接開到了巴特萊特城中心的獵物酒吧，這個酒吧不用查看身份證就能進。我們走進去，人擠人，煙霧繚繞，樂隊很吵。所有人似乎都認識他，但是他沒有上台和樂隊一起，而是拉起我的手帶著我跳舞。前一分鍾他還在隨著音樂瘋狂擺動，下一分鍾我們就跳起了探戈。

我用蓋過這些雜音的聲音喊道：“我也不喜歡你。”但是他又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