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位名叫茯苓,從今兒開始,凡是咱們三人商議定下的規矩、做出的決定,都讓她執筆記下,一點兒不落,免得回頭三人對不上腦子,辛辛苦苦反倒算成了糊塗賬。這一位叫做紫株,你們認準了她,凡我這裏需給你們二人捎話兒的,若不是蒹葭芣苢,那麽隻會是她,你們若輕信了旁人的混說,回頭再推說是聽從我的意思,我可是不認這賬的。”

孔繡珠目瞪口呆地看著茯苓和紫株,半晌方歎說:“虧你想得出來!我原隻覺得你做事利索,也難說哪裏不如你,今兒聽你一席話就知自己果真是差得遠了。”

雲卿便笑:“不以規矩,不成方圓麽。你們不如也定個不大惹眼的人來,我這廂也記一記,免得出什麽岔子,到時候有理說不清。”

垂緗略想了一會兒,點頭說:“該是如此,該是如此!隻是若我平白再帶個人過來,反惹人注目了,不如下次你們到我那兒坐,我定個人讓你們認認臉。二嫂那裏也該這樣。”

孔繡珠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雲卿便當著二人麵兒吩咐茯苓說:“等回頭定了人,也都一應記下來,等凇二奶奶和三姑娘在時呈給她們看,就算是定下來了。”

垂緗再度看向茯苓和紫株,不免歎說:“你隻略大我一點點,怎得如此細心老成?即便此事不成,以你今日細心,我也大抵是服了你了。”

孔繡珠也是心服口服,聽聞此言連連點頭。雲卿心中得意,麵上卻隻是笑:“素來即便謀士,也沒有一人能成大業的。如今咱們三人唯有同心協力,攜手並肩,我心中方有一些勝算。今兒既然說到興頭上,蒹葭,你去燙一壺酒來。”又對孔繡珠和垂緗說:“當日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為的是兄弟同心共謀大事,咱們今日雖不比前人風流,一番同心之誌卻也是不比他們稍遜的,今日何不效仿前人,共飲一杯?”

孔繡珠最是不勝酒力,又恐喝醉了難看,又不願掃雲卿幸,一時有些為難。垂緗便勸說:“咱們也都不是能喝的人,不過圖個樂子,隻喝一杯也就是了。”

恰巧蒹葭已拿了酒來,因並非烈酒,便也幫腔勸說:“凇二奶奶放心,我們奶奶咳疾將將才好,我也盯著她,不許她多喝呢!又隻是普通果子酒,哪裏那麽容易醉了?放心且飲就是。”

孔繡珠見幾人都是勸,也不好掃眾人幸,況且自己今兒也開心,便鬆動了些,點頭說:“那……好吧!這盅看著不大,我估摸著最多能喝三杯,一杯咱們三人舉杯共祝,餘下兩杯我敬你們一人一杯,再多可就不能喝了。”

雲卿便笑:“這就夠了,大白天裏哪裏敢貪杯呢!”說著三人嬉鬧著連喝了三杯,見孔繡珠臉已開始泛紅,便由著她的丫鬟梨香先將她送回去,自己和垂緗邊小酌邊談天說地起來。因二人自小過得日子全然不同,如今一件事就能饒有興味說上許久,到後來說到燈籠雲卿更是興味十足,又見天色漸晚,想是不會有事需處理了,便令人擺上小菜香粥胡亂對付吃了,再放開膽子喝起來,直喝得垂緗雙頰緋紅,雲卿也有些暈暈乎乎起來。滿兒和蒹葭先時都勸不下,如今見她們如此忙上前將她們分開,蒹葭便做主喊了個本分的婆子將垂緗背回去,又連忙吩咐小丫頭子去熬兩份醒酒湯。自己則和芣苢留下伺候雲卿。

慕垂涼在銀號做完事時亥時已過了大半,想來雲卿已睡下,便徑自回去。因一路想著事,也未曾察覺房中燈還亮著,等察覺時人已推門進去了,卻見外間有些空****的,房中既熱且悶。

“不鬧了,快不鬧了,再弄濕手腕子可怎麽好?芣苢,你快來抓著她的手。”

是蒹葭的聲音。慕垂涼頓了頓,知她竟醒著,一時倒躑躅起來。

卻聽芣苢帶著哭腔說:“我得扶著她的頭呢,再磕明兒就真沒法子見人了!”

蒹葭急道:“那也不能由著——小心手!小心——”

“爺……”芣苢怔怔看著箭步衝進來的慕垂涼。

房中水氣彌漫,氤氳繚繞,新婚的大紅垂紗幔帳還未換下,映著紅紗白霧,大浴桶裏正枕著手臂迷糊呢喃的姑娘看著真是難說是仙是妖。慕垂涼隻見雲卿烏黑的長發鬆鬆散散隨意披著,一半遮住白璧無瑕的背,若隱若現簡直勾人,另一半則飄在水麵上,像一朵閃著幽光的墨黑蓮花。更過分的是她一彎雪白的膀子就暴露在他眼底,看得慕垂涼一時移不開眼睛,恰是此時,那個小妖精竟然嬌嬌嬈嬈慵懶扭了腰肢偏過頭來,那雙眼睛微微眯縫,小嘴兒卻嘟著,再往下是兩彎精巧的鎖骨,再往下……比仙子更多一份魅惑,比女妖更多一份嬌憨,慕垂涼隻覺全身一時僵了,可分明已僵住,卻似有一股子熱流一發不可收拾地四下流竄起來,燒得慕垂涼脖子都微微發紅起來。

那小妖精丨原本神色茫然,看到他卻分明眼前一亮,爾後……

……爾後雲卿一拍水花突然站起來驚喜地喚:“你回來啦!”

慕垂涼瞠目結舌看著那妖精亭亭玉立語笑嫣然甚至……一絲不掛站在他麵前,突然覺得方才那股子火一股腦全部燒到心窩子裏了,一時之間躁動突然像春風後的野草齊刷刷冒出頭來,壓都壓不住。

蒹葭和芣苢早就臉紅退下。慕垂涼艱難移開目光,隨手抓了件素錦披風兩步上前胡亂將她裹住,粗聲粗氣說:“鬧什麽鬧,什麽時辰了還不睡!”

雲卿卻嘻嘻笑著,慕垂涼一時不妨就見她濕漉漉的小腦袋已經在他懷裏蹭來蹭去,一邊蹭一邊又伸手勾住他脖子,緊緊貼著他欣喜地喃喃:“阿涼,你回來啦?”

慕垂涼感受到懷中溫軟,一時倒抽一口涼氣,神色詭異將她推開,因推得急了,她竟搖搖晃晃要倒下去,慕垂涼竟也忘了她如今還是在浴桶裏,生怕她磕到碰到,趕緊上前又抱住她,這一來那素錦披風滑落大半,露出一彎雪白的肩膀和大半個……

慕垂涼艱難吞咽,也顧不得那素錦披風,幹脆伸手一把將她抱浴桶來,才往床榻邊走了兩步,那小妖精竟又扭捏起來,拿粉拳胡亂打著他胸膛,且不住撒嬌說:“哎,你幹嘛?你放開我……”

慕垂涼這才有些緩過神來,低頭一嗅,登時蹙眉問:“你喝酒了?”

雲卿卻嘻嘻笑著,仰麵看著他,無意識舔了自己嘴角帶著幾分得意說:“繡珠和垂緗都喝不過我,我厲不厲害?”

慕垂涼極力讓自己鎮定,卻也不免疑道:“今兒有事?竟喝這麽多。”

雲卿卻再度蹭上來,在他耳畔嗬氣如蘭說:“你不理我,我沒人說話……隻有她們能陪我喝……”

慕垂涼一頓,神色漸漸冷靜下來,懷中美人溫軟如玉,慕垂涼聽著她越發混亂地碎碎念,不免抱緊了她,明知她醉了也不得不解釋說:“我沒有不理你。”

“可是……可是……”雲卿言語越發含糊。慕垂涼便更加冷靜地說:“有些事超出我的預料,我必須……”說到這裏又想起她是醉著,隻得作罷,便安慰說:“算我的錯,好不好?”分明是哄小孩子的口氣。

懷裏那小孩子卻不好打發,退了半步離開他懷裏,氣鼓鼓地瞪著他說:“就是你的錯!我要一直記著,一直一直記著,記著我才過門你就甩臉子給我看,記著你天天不想回家,記著你天天冷落我,我要記這個仇的!”

慕垂涼眼見著她身上素錦披風再度滑落,僵僵別過頭極力平穩地說:“好,好好好,都記著。”又直將她抱上了床蓋好被子,方說:“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一回,我就都改了,好不好?”

雲卿撅著嘴氣呼呼看著他,慕垂涼以為她又要鬧,卻見她一偏頭像小孩子一樣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說:“好!”

慕垂涼看著她像得了什麽天大的好一樣傻乎乎歪著腦袋笑著,再忍不住彎腰欺上前去,麵對麵,鼻尖碰著鼻尖,彼此呼吸可聞,雲卿愣愣呆呆看著他,似受到驚嚇。慕垂涼卻不能忍,低頭就吻上她的唇,輾轉吮吸流連忘返,隻覺他比她醉得更厲害。恍惚間卻看到雲卿仍如小兔一般睜著亮汪汪的眼睛呆呆看著他,一時不得不停住,直看著她的眼睛壓抑著心頭邪火沙啞著聲音問:“怎麽,你不認得我是誰?”

雲卿呆了一會兒子,臉上忽然笑開了花,伸手纏住慕垂涼脖頸略帶羞澀地點頭笑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雲卿這一纏慕垂涼整個人便立刻緊緊壓在了她的身上,慕垂涼心旌動搖,血脈噴張,正不能忍,卻聽雲卿在他耳邊喜滋滋地輕聲說:“你是我的阿涼,是我一個人的阿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