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賤女人勾引我的!”蔣祁先發製人呼喊道,“她說是被大哥搶來的,她不情願的,所以要跟我好!我,我怎麽能,我說不能跟她好,就就就推開她!對,我隻是推開她,誰知道她自己摔掉了孩子!太太明鑒,我蔣祁什麽女人沒見過怎麽會和這種賤女人通奸!都是她勾引我不成自作了孽!都是她!”

蔣祁一眼既出底下人立刻議論紛紛,蔣太太便道:“阿寬,你聽聽清楚,莫說我無緣無故打了你房裏人。”

蔣寬盯著蔣太太,一動也不動。雲湄見蔣寬隻是一聲不吭,無力一笑,抓著他衣服的手漸漸鬆了。

雲卿見狀,心中何止暴怒,當機立斷越過蔣寬上前抬起一腳就踹在蔣祁身上,蔣祁原是被綁著的,又早被狠打過一回,雲卿這一腳直踹得蔣祁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哎唷哎唷”大聲痛呼起來。

“慕大丨奶奶,你在我們蔣家打人,是否有些說不過去?”

“蔣太太此言差矣!”雲卿再度一腳踢上去恨恨說,“你蔣家的少爺能當著我的麵汙蔑我姑姑,蔣太太你吃齋念佛能夠心慈手軟,我卻是斷不能讓這王八蛋在蔣家祠堂裏頭欺師滅祖的!”

不等蔣太太言語雲卿又死命補上一腳道:“割了你這王八蛋的舌頭敢這麽汙蔑我姑姑!蔣家家大業大,缺你這麵鏡子讓你沒得照照自己什麽德行,橫看豎看一副尖嘴猴腮猥瑣野狗相兒!你是黃湯灌高了還是抽了*膏子沒醒神兒呢,大言不慚敢說我姑姑看得上你!幸虧我是一早知道蔣家家風嚴謹,若不然,單聽你這一通編排,不定還要以為你有爹生沒娘養,讓人教出你這幅沒羞沒臊無恥下賤的王八嘴臉!甚至險些以為你蔣家的掌家太太就連這一丁點兒掌家的能耐都沒有,讓你這種王八蛋當著祖宗牌位和一幫子下人的麵兒公然辱罵你大哥的女人,是當她娘家人都是死的,還是當你大哥就是死的?!”

一席話罵盡,雲卿冷哼一聲,一眼不看蔣太太,轉身高聲對蔣寬道:“蔣大爺,我姑姑雖隻作了個姨娘,但也不是沒有娘家人的!我雲卿今兒就活生生地站在這兒呢!你蔣大爺生意繁忙無暇照料,我雲卿自可以把她接回去養傷,我嵐園和慕家雖不比你們蔣家財大氣粗,這一點子請醫用藥的錢我雲卿還出得起,但請蔣大爺可別耽誤了什麽!”

蔣寬一激靈,駭然低頭去看雲湄,見雲湄業已鬆開手淡然闔眼似笑非笑,急切喚道:“阿湄,阿湄!”

見雲湄再不言語,心下難平,神色複雜地一一看過眾人,待看向蔣太太,蔣寬壓抑而沉怒道:“從今天起,除我吩咐之外但凡闖進即墨齋的,不論什麽人什麽身份什麽意圖,我蔣寬一律視為仇敵,決不饒恕!活膩味的,就盡管去試試看!”而那蔣祁仍倒在地上“哎呦”假呼,蔣寬抱著雲湄上前對著蔣祁當胸就是重重一腳,然後幹脆利落道:“滾,現在就給我滾出蔣家!但凡有我蔣寬在此一日,你就到死都別想踏進蔣家的大門!”

雲卿突然蹙眉,隱約想起她從前與慕垂涼的商議:究竟是什麽時機,才能逼蔣寬和雲湄理所當然地離開蔣家?

蔣寬說罷冷冷掃過祠堂眾人,抱著雲湄轉身大步往外走,雲卿、蒹葭以及雲湄兩個丫鬟自然跟上,幾人很快到了所謂即墨齋。聽名字看擺設都知此處是個書房,雲卿也記得初次來時拜訪的蔣寬雲湄所居之地並非此處。然而蔣寬熟門熟路,蹬蹬踩著樓梯將雲湄抱上二樓,顯見他們在此處所居時日已不短。雲卿等人跟上二樓,便見整排的紅衫木雕花大書架子,上頭齊刷刷都是古籍書卷字畫,雖幹淨,但許多冊子都是嶄新的,看來素日裏也是冷清之地。幾人跟著蔣寬急匆匆穿過這等奢華之處,往裏走就是一排紅衫木雕花門,上頭是亮晶晶的黃銅鎖扣,白芍緊搶兩步推開門,便可見一間簡單大屋,跟著蔣寬左拐,便可見一個就寢之地。床榻幔帳一應俱全,皆是極盡奢華,是蔣家慣有的味道。

正是此時,便聽外頭有人急稟,說兩小廝名秋官、齡官的,已將大夫請來了。蔣寬忙吩咐帶進來,再一看,雲湄早已疼暈過去了。

大夫自來號脈,雲卿趁機拉了白芍往角落裏細問,白芍被打的厲害,哆哆嗦嗦哭得說不清楚,倒是趙家添送的丫鬟叫巧綠的,旁人並不敢十分虐打,於是尚能將話兒說個囫圇。巧綠極力忍住眼淚道:“起初雲姨娘剛有身子時,蔣家的確是給過幾天好臉色看的,尤其蔣大爺簡直要樂瘋了,成日裏隻守著雲姨娘,當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兒怕摔了,咱們也替雲姨娘慶幸終於算是熬出來了!可越是這樣,旁人越發看不順眼了,恰又有一算命的路過蔣家側門,看到了給雲姨娘請的安胎大夫,竟道‘再醫醫不成自家人,再保保不住不出門’,這可叫個什麽話兒麽!偏蔣太太竟益發拿此作文章,尋了事就要把雲姨娘趕出蔣大爺房裏,蔣大爺一怒之下就和雲姨娘一道搬來即墨齋,都住了小半月了!”

“那今兒又是怎麽回事?”雲卿道,“好端端的怎會小產了呢?蔣寬不是整日裏守著的嗎,今兒究竟怎麽偏就出去了!”

白芍哭搶道:“還不是裴大爺,非請蔣大爺過去說什麽茶葉生意!蔣大爺素來就沒好好打理過生意,卻偏指名兒要他去,不去便不談!蔣家茶莊的掌櫃們無法,隻得一起上門跪求蔣大爺,甚至有人直言雲姑姑紅顏禍水耽擱了蔣大爺,雲姑姑聽得清清楚楚,於是一番好言相勸才把蔣大爺給勸出門的!哪裏能想到就是這麽巧,蔣大爺前腳才出門兒,祁三爺竟貓進來了,說盡了下流坯子的話,還,還——”

白芍氣得說不下去,巧綠便跟著道:“還欲行不軌。這即墨齋是冷清地兒,大聲呼喊也沒什麽人來,蔣大爺房裏兩三個丫鬟倒也來看過,卻礙著祁三爺畢竟是主子,讓祁三爺臭罵兩句便也都散了。也怪我們護主不周,才……再後來,蔣大爺房裏丫鬟畢竟害怕,驚動了蔣太太,蔣太太來時就見祁三爺和雲姨娘都衣衫淩亂,然後雲姨娘捂著肚子,已然是小產了。這祁三爺惡人先告狀,蔣太太竟根本不聽我二人解釋,也不請大夫給雲姨娘瞧一瞧,直將咱們一道拖去宗祠了!”

“小姐,”白芍忍住痛哭,紅著眼圈兒說,“小姐和二爺都是有大能耐的人,斷不能饒了這祁三爺!因雲姑姑肚子裏的孩子才不是磕的碰的,是雲姑姑死命不從,掙紮期間讓祁三爺一腳給踢沒了的!方才看著小姐和蔣大爺狠狠還了這祁三爺幾腳,直看得我想哭,哪裏還有人不需雲姑姑多說一句就鐵定站在她這邊兒的呢?也虧得小姐罵得及時,雖場麵難看些,但總好過那祁三爺再顛倒黑白汙蔑雲姑姑,到時隻怕蔣家就當真無雲姑姑容身之處了!小姐,你如今又是慕家大丨奶奶了,可不能忘了雲姑姑,她嫁得委屈,素來伏小做低,跟小姐你又報喜不報憂,在蔣家活得太難了!小姐你幫幫雲姑姑吧,這可是救人命呢!”

巧綠也是靜靜抹了一把眼淚道:“是啊,幫幫雲姨娘吧,她過得著實……不好,真不好。”

雲卿明明恨得血液沸騰,心中燒起熊熊大火來,然而一時又覺得骨架子似散了一般,踉蹌倒退兩步,頹然跪倒在地,蒹葭和白芍等人慌去扶,便聽雲卿先是喃喃爾後撕心裂肺地哭喊:“是我大意了,我錯信了蔣寬,我錯信了蔣寬!我以為他既真心愛我姑姑就一定會照顧好她!我以為他定會拚死照顧好她們!我甚至不敢來我生怕蔣家把對我的怨氣發到我姑姑身上!都是我的錯,若我早早兒接她回嵐園養胎,甚至我為什麽不讓蔣寬休了她算了!為什麽!”

蒹葭拚死護著她受傷的手腕令她不能掙紮,恍惚間卻忽見蔣寬隔著一道月白垂紗正默然看著她們,雲卿順著蒹葭目光往外看,見到蔣寬立刻掙紮起身衝到外頭抓起蔣寬衣襟咬牙切齒說:“你當初怎麽答應我的!‘我蔣寬雖然配不上雲湄,但可以對天發誓,一生一世對雲湄好,決不讓雲湄受任何委屈!她如今在嵐園過什麽日子,今後跟了我蔣寬隻會更好,不用旁人費心!’你是不是這麽說的,你是不是這麽說的!”

蒹葭拚命護著雲卿受傷的手腕子,便見蔣寬看了看那腕子上纏得厚厚的紗布,又恍惚看了眼雲卿,隻是愣在原地。

雲卿被蒹葭白芍等人攔下來,一番怨怒化為悲戚,流著淚一字一頓說:“蔣寬!蔣寬!你連給你心愛的女人一個正妻的名分都做不到!你連保你已娶進門的女人周全你都做不到!你甚至連自己的孩子你都保護不了!你蔣寬的頭一個孩子啊,被你的混賬兄弟給一腳踹落!而你蔣寬口口聲聲說要一生一世對她好的女人,剛剛小產,就被你的母親派人虐打!蔣寬,這就是你說的不讓她受委屈?這就是你說的不必我費心?蔣寬,你抬頭看著我,你給我一個交代!你轉身看看她,你給她,和她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