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凇二爺接了紙條,旁人隻等著他打開確認,卻見他反倒有些不緊不慢起來,盯著紙條笑說:“嫂子,垂凇尚有幾個問題。”

雲卿自是說:“凇二爺請講。”

凇二爺便舉著*道:“若打開是白紙,我是否可以再問原先紙上的名字,若打開是名字,我可否單隻因不合自己心意就謝絕呢?”

雲卿笑道:“凇二爺忘了,我如今不掌家的,這一名字也並非我寫,所以此事我做不了主,凇二爺這一問恐還需請小主親自給答複。”

慕大姑娘卻笑道:“不準,就這一個了,我還不信不能投你所好了!”說著竟上前欲搶了紙條先看,凇二爺一個不防紙條便被慕大姑娘搶了去,登時不禁下意識伸手欲奪回,便見慕大姑娘手一鬆,紙條輕飄飄自手中滑落,最後落到了凇二爺與孔氏之間。

慕大姑娘又欲搶先,卻聽老太太、大太太阮氏與雲卿齊道:“小心身子!”

凇二爺這才記起慕大姑娘是有了身子的人驚動不得,忙就先向她看去。這時間,孔氏丫鬟梨香已撿起了紙條送上前來,慕大姑娘正自開心,哪裏聽得進凇二爺的噓寒問暖,當即奪了紙條高高揚起笑道:“二哥哥可是猜到是誰,所以害臊了麽?”

凇二爺見狀鬆了一口氣道:“好妹妹,你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若有了閃失可怎麽得了,不過一張紙條,給你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嚇哥哥。”

慕大姑娘吟吟淺笑說:“可不隻是一張紙條呢,往日裏未出閣時都是哥哥們照顧我,如今好容易我幫二哥哥選一房妾,自是希望能叫二哥哥你十分稱心就最好不過了。”

說著欲看,卻見凇二爺微微蹙了一個眉頭,眼明手快又將紙條奪了過去,笑道:“既是為趁哥哥的心,還是讓哥哥自個兒看吧!”說罷不容慕大姑娘再奪,懶洋洋笑著打開了紙條。

“是白紙,還是名字?”慕大姑娘問。

凇二爺愣了一愣,目光淡淡掃過慕大姑娘、雲卿、垂緗、孔氏,最後又將紙條折起,淺笑道:“名字。”

慕大姑娘當即鬆了一口氣,對雲卿道:“嫂嫂多慮了不是?這一位品貌俱佳,我就不信哪一個會不滿意,如今你們三位既都同意了,二哥哥也同意,那就——”

“妹妹心急了,”凇二爺轉身又在位子上坐下,輕輕吐出幾個字,“哥哥,不同意。”

慕大姑娘一愣,驚道:“怎會?”

凇二爺也奇了,反笑道:“怎就不會?”

慕大姑娘一副錯愕神色,一時未開口。這時間,凇二爺已整理好衣袍與神色,定定朝雲卿看去,笑問道:“嫂嫂緣何以為我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瞧著凇二爺是不大喜歡,”雲卿便道,“那也罷了,往後再選好的也就是了,全憑二爺喜歡就是。”

“理兒是這個理兒,”凇二爺手中玩著那紙條,淡淡說,“事兒可不是這麽個事兒。嫂嫂既是長房長嫂,為姊妹做事自是盡心盡力的,但就這一人,我甚是不能懂,嫂嫂為何以為她甚是不錯、甚是適合作我妾室呢?”

凇二爺句句直指雲卿,連老太太和慕大姑娘都覺有些尷尬了,慕大姑娘分明勸和地道:“人是我定的,哥哥不喜歡,也是我的不是,二哥哥怎麽也尋不到嫂嫂的頭上去。”

雲卿卻道:“哎,哪裏的話,凇二爺既問了,我也未有不能說的。這一位,縱凇二爺不喜歡,也是小主一份心意,於我來說,這女子的確是極佳的,隻可惜涼大爺沒有那份兒心思,否則我倒想找一個這般性子的回來幫我伺候涼大爺,我也能輕鬆些兒。”

慕垂涼並不知道紙條上所寫何人,聽她人前如此說不免收了折扇淡淡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問道:“是麽?多好?哪裏好?”

凇二爺亦同樣的姿態語氣重複道:“哪裏好?”

“宜室宜家啊,”雲卿坦然笑道,“正室奶奶不比旁人,平日裏大事小事都要操心,相夫教子之事倒顯得有心無力了,所以妾室總歸是要懂禮數,知進退,安穩柔和,恪守本分,房裏日子才能過得舒心妥帖。”

凇二爺低低一笑,把玩著紙條笑道:“安穩柔和,恪守本分?嗬,不想嫂嫂竟這樣看重此人,當真該叫繡珠直接將人送到嫂嫂房裏去,想必嫂嫂用著也合心。”

雲卿驚訝:“凇二爺這是哪裏話兒?凇二爺房裏人,我可是素來沒有輕慢過的。縱這一位,雖身份上不比許多人尊貴,但——”

“我房裏人?”凇二爺冷道,“如今尚未收房,怎麽就成了我房裏人?嫂嫂當真喜歡,我倒是可以做主送給大哥做妾,看嫂嫂還喜歡不喜歡得來!”

雲卿臉色瞬息萬變,當即冷了臉不說話了,倒是慕大姑娘與垂緗麵麵相覷,慕大姑娘便就疑問道:“這……怎麽叫人越聽越糊塗了呢?二哥哥好好的,這是衝嫂嫂發的哪門子火兒?這一位可不就是你房裏人麽?”

老太太見幾個小的這樣,難免覺得頭疼,幹脆道:“罷了,將紙條呈上來於我看!”

凇二爺懶洋洋未動,垂緗卻是當真起疑了,便上前從凇二爺手中取了紙條,眾人皆以為她要呈給老太太看,卻見她滿麵猶疑打開了紙條,然後驚愕道:“見了鬼了!這是怎麽回事?”

慕大姑娘聞言上前,亦驚得一個後退,錯愕望著眾人道:“這、這不是我寫的!”

雲卿當即蹙眉,冷靜問說:“怎麽回事?”

垂緗也顧不得老太太在等,即刻就將紙條送到雲卿手上,雲卿倒抽一口涼氣,在眾人疑問中一字一頓念:“梨,香?”

房中驟然安靜。

隻聽慕大姑娘道:“可我寫的,並不是梨香啊!”

“確然不是,”雲卿冷著麵說,“小主那張紙上,我方才在小桌兒前已蓋了私印了。這叫個怎麽回事,自家屋裏,老太太和太太們都瞧著呢,好好一張紙條也能被人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簡直是荒謬!垂緗,你是沈家*奶,如今沈姑爺也在此,我這做嫂嫂的自然說不得狠話,就請你頭一個將你的白紙拿出來。”

眾人見雲卿是動了真怒了,也都記得當日所謂雲卿不掌家也隻是暫不掌,老爺子分明仍有意叫她主事,一時皆不敢造次。垂緗見凇二爺不悅、雲卿動了怒,一時連分辨的心思都沒有,當即從袖口取出自己的白紙道:“嫂嫂哪裏話,我自可作證方才我看時,紙條上的確並非這個名字、也的確有嫂嫂私印的!”

雲卿遂上前接過白紙,與慕大姑娘一道細細看了,慕大姑娘道:“是同一種紙不假。”繼而又問孔氏道:“二嫂嫂,你的呢?”

孔氏乍見出了岔子,又牽扯到她貼身丫鬟,早就緊張得一頭冷汗,如今聽慕大姑娘突然提起她,當即慌忙起身翻找,然而左袖右袖腰帶上上下下翻查了一遍,竟不見她拿出什麽東西出來,此時孔氏已經麵色慘白,一旁梨香也嚇到,自上前幫忙尋找,二人來來回回翻了近一刻鍾,連老太太都不耐了,率先開口問道:“這才不到一個時辰,又沒離開過房裏,怎麽剛拿的東西也能尋不到了?你平日裏是怎麽收拾東西、怎麽掌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