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獻身,用生命護衛情報(3)

香港發來的貨物運到了許老板的公司。許老板連忙將貨品上架、出樣、銷售。辛月按照郭政委的要求,分數次找了數十人前來購買,並且真的挑出了一些次品。同時對一款玩具汽車的設計提出質疑,認為存在不安全隱患,會紮傷兒童的手。許老板卻不予承認,郭政委故意與前來的“顧客”爭執。被辛月雇用的“顧客”立即報請台北商檢部門,要求鑒定。不用說,受了賄的商檢人員真的來到現場檢查。這時候,郭政委卻一反常態,熱情配合,並且為了表示絕不會讓這些“次品”、“危險品”流入市場,請商檢人員當場封存,然後拉回香港進行修改,或者轉賣到別的國家去。因為剔除出來的“危險品”和“次品”數量不少,需要一一清點,然後裝箱。原先的包裝箱已經破損,郭政委請許老板派人去重新采買。這就需要時間。郭政委趁機讓李秘書出場,把商檢人員拉到豪華飯店“喝茶”;又對許老板說:“你在此地做生意,這些人得罪不起,快去招呼。賬單由李秘書結。”許老板又是千恩萬謝,趕著商檢人員走了。

早在附近等候的辛月挎著時髦的女包以買玩具的名義走進店麵,郭政委立即將辛月領進庫房,告訴她任務完成後從庫房後門出去。他帶上庫房門,又將店堂大門關嚴、鎖上,在店門外掛上“盤點暫停營業”牌子,趕緊追上前麵的人。

不大的功夫,辛月將膠卷裝進“危險品”玩具汽車裏,同時在玩具汽車的外殼上劃上痕跡,隨後將裝有情報的玩具汽車與其它玩具汽車混和,分成幾堆,以便裝成若幹個箱子。這一切全部做好,辛月再次做了檢查,環顧四周,辛月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出庫房後門。

酒足飯飽之後,商檢人員打著飽嗝,按照郭政委的意圖,封了箱,出具了“所封玩具商品經檢查不合格,不得滯留台灣,退回香港處理”的“公文”,加蓋了公章,經辦人員也簽字蓋章。

過了幾天,辛月所在單位批準了她與其“女兒”菱花去香港探親的申請。郭政委讓李秘書辦理了他倆回香港的手續,買好四個人的船票,又雇人將“退貨”辦理了隨客輪托運的手續。

鄔有才按照辛月的要求,趕到碼頭“客貨托運室”打通關節,親自押送“退貨”上船。當鄔有才走下客輪就要轉身離開時,遠遠看見辛月以及站在她旁邊的郭政委,他真想大呼一聲,更想快步走到她們麵前道聲別。他心裏明白,也許這僅是短暫的離別,下一次再見就在明天;也許這是最後的訣別,此生此世永難相見。但是他更明白,眼下置身於魔窟,人雖近在咫尺,周圍卻有無數豺狼張著血盆大口。為了情報的安全,為了首長和自己的安全,他忍住了,隻是遠遠地、深情地朝他們看一眼,內心卻像客輪周圍的海浪一樣奔騰洶湧,擊打著他的心扉。他在心裏說:“首長,一路走好!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學習辛月大姐的榜樣,戰鬥在吃人的魔窟,等待台灣重見光明的那一天!”此時,他的耳邊響起昨天辛月大姐與他告別時的聲音:“鄔有才同誌,我願意做你的入黨介紹人。當你回到同誌們的身邊時,就是你正式參加中國共產黨的時刻!”

他的眼睛模糊了,可頭腦卻更加清醒。

而此刻站在人群裏的郭政委和辛月也清晰地看見了鄔有才。他們同時在心裏默念:“同誌,再見了!我們在大陸等著你凱旋歸來!”

“嗚嗚嗚!”客輪拉響汽笛。聲音既像嗚咽,又像哀嚎,更似歌唱,令人心碎,令人顫抖,也令人興奮。

客輪駛離碼頭,乘風破浪。

郭政委隱隱覺得有個身影追逐而來。這個身影好像在哪兒見過。在香港?在台北?

現在乘坐的是香港客輪,情報就在這艘船上,而且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的環境,距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就環境來說,客輪要比在陸地上——無論是香港還是台北——安全多了。

為了弄清真相,為了下一關的安全,郭政委決定正麵試探李秘書,如屬“尾巴”,就地解決,絕不能被它跟到香港。

郭政委邀請李秘書走上甲板觀賞海上風光。

帶有鹹澀海腥味的海風迎麵刮來,使人搖搖欲跌。李秘書下意識地伸手挽住郭政委的胳膊,但是保持了些許距離。

“李秘書,你有同伴一起來台灣嗎?”郭政委單刀直入,眼睛死死盯住李秘書的臉。

“沒、沒有呀。”李秘書一陣驚悸,臉色煞白。

“沒有?為什麽背著我偷偷地與人見麵?”郭政委緊追不舍。

“沒、沒有,郭總,您看錯人了。”李秘書想抵賴,但是她的表情告訴郭政委,她不會撒謊。

“為什麽把我們乘坐的這趟客輪告訴別人?他是什麽人?”郭政委詐問。

沒想到李秘書一時渾身癱軟,靠到郭政委身上。郭政委下意識伸出雙手把她攙扶住。

這真是一具魔鬼般的身軀!身體酥軟,臀肥腰瘦,**高聳,手臂滑嫩,麵如凝脂。如果不是負有特殊使命,真該好好欣賞一番。

“李秘書,你挺住,不要這樣。”郭政委頭腦十分清醒,同時朝四周觀察。

李秘書睜開眼,羞愧而呆滯地望一眼郭政委。“郭、郭總,我是、是被逼、無奈呀!”

“是在香港跟來的?”郭政委把李秘書扶到客輪的艙牆,讓她靠在上麵,然後麵對麵看著她。

“是、是的,他們威脅我,要我纏住您,向他們報告您的行蹤,否則會殺了我,還要殺我全家。我害怕呀,郭總!”李秘書漂亮的眼裏滾出淚珠,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明眸。

郭政委又朝客輪船舷兩邊看了看,仿佛又閃過一個人影。“他們懷疑我什麽?為什麽要讓你纏住我?”

“沒有具體說,隻說您和您的那位女經理不像是生意人。”

“你跟他們說了什麽?”

“我隻知道郭總是正派人,能給他們說什麽呀。返回香港的事也不是我向他們說的,是那個臭男人在我買好船票後,把我攔下來,把船票搶過去看的。臨了還在我屁股上死命地捏了一把,臭流氓!”

“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我不敢問,他們也沒說。我猜他們不是香港的黑幫就是台灣的殺手。他們可能要敲詐您,或者要綁架您。”

“好吧,李秘書,現在到了客輪上,你不用害怕,去守在楊怡梅、你楊姨的身邊,什麽地方也不要去,不要一個人隨便走動。聽明白了嗎?”

李秘書含著淚點點頭,眼神裏露出感激、稚嫩和可憐。

話問完了,郭政委這一次主動為李秘書拭去眼角的淚痕,要她當作什麽也沒發生,裝出笑臉,並拉住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胳膊彎裏,離開甲板船舷,走進艙內。

郭政委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同時也大體推測出台灣特工對他和薑鳳旗的身份僅持懷疑態度,二人的真實身份尚未暴露。然而,如果這些特工像影子一樣跟在身後,是無法順利地從“退貨”裏起取情報的,更難於安全地離開香港。情報就在船上,不能讓“尾巴”接近。這是眼前的首要任務。但是,客輪到了香港,如何擺脫躲在暗處的特工?他從李秘書嘴裏證實了自己的行蹤確實已被台灣特務知曉。這就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在香港的台灣特務一定在碼頭“恭候”他的到來。

郭政委把李秘書的話和自己的擔心一一告訴了辛月。“辛月大姐,形勢不容樂觀,我們的情報時時處在敵人的威脅之中。請您和菱花無論如何守在艙裏,如果我遇有不測,到了香港下船之後,隻能由李秘書陪同您去碼頭取出“退貨”了,然後設法聯係薑鳳旗同誌。她住在香港香格昂納大酒店,記住,叫‘香格昂納’。如果必要,可讓薑鳳旗通知我局在香港的杜明遠同誌配合,取出情報,盡快返回局裏。”

“老郭同誌,這麽說您是要在船上先解決‘尾巴’嘍?”辛月不免替郭政委擔心。

“有這個打算。如果他直接威脅到情報的安全,我別無選擇,絕不猶豫,早除後患!”

“但是,客輪雖小,很難下手哇!”

“大姐,我也不希望走這一步啊!如果敵人進逼,沒有退路,最壞的結果是同歸於盡!”

“不,老郭同誌,您千萬不能走這一步!您的生命不僅僅屬於您自己,它同時是黨的寶貴財富!您必須保護好自己!”

“我盡量吧,大姐。為了您用十幾年的潛伏換來的情報,為了這份事關國家和人民安全的情報,我個人的犧牲是值得的!再說,情況也許要比我想象的樂觀。放心吧,大姐,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還要平安地護送您回到秦局長身邊呢。”

郭政委不敢麻痹,悄悄走近客輪貨物艙。昏暗的燈光下,艙門虛掩,值守人員歪著頭卷曲著身子靠在門邊。郭政委彎下腰湊近他,聽見微鼾——肯定被“尾巴”使了讓人暫時昏迷的藥物。從門縫裏他看見“尾巴”鑽在貨艙堆上搬動托運貨物。翻到“退貨”箱時,摸出彈簧刀,劃開箱子,抓起一大把玩具汽車,對著燈光一個個翻看,又用小刀撬開玩具汽車的鐵皮外殼。不好!微型膠卷掉了下來!“尾巴”檢起膠卷,對著燈光照看,露出得意的神色,把膠卷裝進口袋。正當“尾巴”又要撬第二輛玩具汽車時,郭政委輕輕地“哼”了一聲。“尾巴”以為是值守醒過來了,向門外走過來。郭政委迅速退到門側。在“尾巴”向門外探出半個腦袋張望的一瞬間,郭政委伸出鐵鉗一般的雙手,抱住他的腦袋用力一擰,隻聽“哢嚓”一聲,“尾巴”還沒來得及喘氣和呼喊,脖子被擰斷了。郭政委放倒“尾巴”,迅速掏出“尾巴”裝進口袋裏的膠卷,再裝進玩具汽車裏,放進箱子,撫平箱麵。又搬起別的托運箱壓在“退貨箱”上,看看沒有留下痕跡,立即退出貨艙,背起已經斷了氣的“尾巴”,一層一層爬往客輪甲板上。

“先生,他是怎麽了?”從狹窄扶梯上下來一名男旅客,隨口問。

“他喝醉了,馱他上甲板去清醒清醒!”郭政委讓到一邊,讓男旅客過去。

“真不要命了,喝得跟死人一樣!”男旅客丟下一句話,匆匆走了。

郭政委馱著“尾巴”又爬上一層,後麵跟來一名拿著牙刷、茶缸和毛巾的中年女旅客,看樣子是去盥洗室洗刷後回自己的客艙。

“您走前麵吧,我背著他走不快。”郭政委讓中年旅女旅客過去。

終於爬到了甲板。除了客輪上的微弱燈光,四周一片漆黑。郭政委艱難地朝前後看了看,沒一絲人影。他把“尾巴”放倒,然後托起他,果斷地、用盡全身力氣往船舷外扔出。

沒有聽見任何聲響。風太大了,海浪的撞擊聲太大了。一個垃圾似的東西撞擊海麵的聲響與呼嘯的海浪聲相比,微乎其微。“尾巴”在瞬間被海浪吞沒了,也許被螺旋槳打成了肉漿,成為海魚的美餐。從時間上計算,那個落點已在船尾的五十米處,不,現在已有八十米、甚至是一百米了。郭政委朝船尾望了一眼,除了海浪掀起的一片片白花以外,什麽也看不清。他終於舒了口氣,對著遠去的落點說:“小子,你真不該啊!要是讓你活著,千千萬萬顆人頭就要落地!對不起你的家人了,來世做個好人吧。”他整整衣服,搓搓手,像拍掉粘在手心裏的灰塵一樣。

郭政委回到辛月她們的客艙,在辛月耳邊輕聲說:“大姐,解決了。我要睡會兒了。”說罷,從上衣內袋裏拔出一支鋼筆攥在手裏,靠到床位上,閉上眼就要睡。

“您放心睡吧,有我在呢。”辛月拔掉郭政委手中的筆。郭政委微微一笑,沒半分鍾時間,居然打起了微鼾。

辛月心裏明白,解放前地下工作者遇有情況,睡覺時手裏定會捏件東西,最好的是香火,還有小刀之類的銳器,以防睡得過沉或時間過長。這是險惡環境下逼出來的求生和逃生辦法,是他們練就的硬功夫。郭政委此舉,顯然是感覺到又像當年睡在魔窟門口一樣,必須時刻提防。職業的本能使他習慣性地攥緊一支鋼筆。現在,郭政委“解決了”一件大事,掃除了眼前的一大障礙,又有辛月在身邊,他倒頭就睡著了。這又是情報員高超的另一項本領。因為“解決”前神經高度緊張,繃得比拉足的弓弦還要緊。一旦“解決了”,一項任務完成了,神經便一下子突然鬆弛,心底獲得極大的放鬆,疲乏立即襲身。

郭政委的嘴角**了一下,隨即抿了抿。

辛月看了十分心疼。她完全清楚,郭政委太疲乏了。她禁不住伸出手背撫摸他的額頭,試試有沒有發燒。然後,她輕輕地拍拍他的胸,就像拍打尚未睡熟的嬰兒一樣。“老郭,您睡吧!後麵還有一段路要走啊!”她在心裏說。

而此時的李秘書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看著熟睡的“郭總”,她的內心泛起羞愧、害臊、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