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局長，下達無奈命令（2）
嚴冬的太陽出來得很晚，而且剛一露臉，又被厚厚的雲層遮住。
一輛青灰色“伏爾加”轎車和兩輛“嘎斯”吉普車默默駛出高深的院落，穿過幽靜的街巷，來到城外，沿著彎彎繞繞的砂石公路向山區駛去。
坐在“伏爾加”後座的是情報局局長秦梓人，此時正用右手撐著下顎，陷入沉思，仿佛一夜沒睡，正在打盹。
前麵說過，世界上有許多現象是很相似的，並不是巧合，原因恰恰是事物發展本來的內在的規律的客觀表現，而人們隻不過是遵循那些規律而已。比如同是情報局長，海峽東麵國民黨的葉翔之一上車也容易耷拉腦袋，畢竟經常熬夜，神經高度緊張，心理負擔過重，坐到車裏就容易打盹。現在秦梓人坐在車裏，同樣不言不語，在默默地盤算。隻不過兩人熬夜的原因不同、所想的事情完全相反罷了。再比如戰爭，敵我雙方都會製訂計劃；都會派出“奸細”——名稱很多：偵察員、情報員、細作、耳目、眼線、特務、特工、偵探、間諜，等等；都會訓練士兵，培訓幹部，調兵遣將，以及諸如此類。譬如眼下，台海東麵的國民黨“情報局”局長葉翔之不辭辛勞驅車趕到設在嘉義附近山區的監聽站布置對大陸的情報偵察，而在台海西岸的大陸，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情報局局長秦梓人也乘車趕往山區，卻是為了物色降魔英雄，偵獲殺人魔頭的殺人計劃——“國光計劃”。兩者針鋒相對，看似毫不相幹，卻都遵循著內在規律。
從軍校裏調人這樣的事，本來用不著情報局的局長親自出場，隻要政治部幹部處或者司令部訓練處派個小幹事、小參謀帶上文件或介紹信就行了，頂多由主任或者參謀長給學院領導打個電話，解釋一下。但是，這次不同。這次要帶回的人必須從好中選優，而且事出突然，打破了原定計劃，局長擔心學員和學院兩方麵都想不通，必須親自來做好轉彎工作。昨天，就在昨天一上班，秦梓人已經打電話讓學院馬上對五九三隊學員進行摸底性測試。院長問測試的內容和範圍，秦梓人指示按照偵聽和破譯的基本要求進行。院長又詢問測試的目的，秦梓人隻說照辦就是了。學院政委問，要不要對學員政治思想、現實表現作出書麵鑒定。秦梓人回答，需要。但是，他要聽的和看的是有思想的奇人怪才，有理想的能人天才，以能不能、會不會搞到情報為標準。
學院按照秦梓人的指示，忙開了。
汽車開到一片空地，高大的門樓立柱上掛著木牌：“中國人民解放軍鍾山技術軍官學院”。門樓一邊站著肩背步槍的衛兵，門樓另一邊的木頭崗亭裏立即走出一位腰挎手槍的衛兵，向汽車伸出右手，手掌向前。
在前麵的“嘎斯”車副駕駛座裏跳下小林參謀，向衛兵出示紅色封皮的“通行證”，衛兵接過看了一眼，還給小林，右手向門樓平展，示意可以進去。
三輛車依次進入軍校。
校院裏恢複了安靜，教室裏學員們坐得端端正正，悉心聆聽教員的教誨。
汽車開到一座大樓前，車剛停穩，未及小林開門，秦梓人已經自己推開車門，踏下一隻腳。小林立即把手伸到秦梓仁的胳肢窩下，攙扶一把，秦梓人崴一崴，站定了，推開小林，一拐一瘸堅毅地走進大樓。
院長和學院政委聽到汽車聲，立即從樓上趕下來，秦梓人已經踏上了一級。
院長一邊下樓梯，一邊連聲說：“秦局長，慢一點，怎麽事先不打個電話呀？”
“秦局長，小心！”政委走到秦梓人旁邊，想去扶他一把，被推開了。
秦梓人踏上樓麵：“院長政委同誌，我來給你們出難題啦。”
院長說：“局長有什麽指示，打個電話就行了嘛。”
政委說：“是啊，您腿腳不方便。”
秦梓人抬頭朝前麵看著：“我也不想折騰自己，迫不得已啊。同誌。去，把你們的黨委成員全部都叫上。”
院長和政委交換了一下眼色：什麽事這麽急？
院長朝政委點點頭：“政委，你去通知吧，我陪局長先匯報點工作。”
秦梓人接過話：“今天沒功夫聽你的匯報，準備開會。”
院長一臉茫然，嘴裏說：“好，不匯報。我先去給你泡杯茶。”院長朝旁邊房間的年輕軍官喊了一聲：“小李，把我辦公室書櫥上麵一層的綠罐子拿來。”
秦梓人走進掛有“會議室”木牌的房間，朝院長瞄了一眼：“什麽茶，還是去年的吧？”
“哪裏哪裏！我這是用兩包中華香煙跟教育長換來的，正宗的西湖龍井！”
秦梓人看著院長：“給我的？”
院長笑笑：“招待完了，您全帶走。”
秦梓人偏過臉：“你倒大方，總共才多少啊？抵得上我給你的兩條中華？”
與此同時，在一間階梯式大教室裏，坐滿了將近二百名學員。教室最低處的講台前站著中校軍官，這是五九三隊的隊長。中校隊長打開麵前的夾子，公布昨天測試的結果。
“無幹擾數字碼和英文碼120速度，準確率通過率百分之一百；160的準確率和通過率百分之一百；180的是九十六；速度達到200的，共有一百零三人，差錯率為零的有四十一人，差錯率在百分之五到十的有二十六人，百分之十到十五的十三人。速度超過210、差錯率為零的共有十七人，他們是，聞見風、尤勇、邊紀鋼、丁連、邵萍萍、歐陽平常、米瑛、賀仕聰、馮曉琳、鄔有才……”
坐在教室中間的賀仕聰數著自己的名次，不但沒進前三名，居然連前五名都沒進，落在了他一向看不起的兩個“小丫頭片子”後麵，認為一定是批卷子的教員批錯了，既然結果已經公布，在眾人麵前丟了臉，不如橫豎橫，要求複查。“報告！”他舉起右手，不等隊長同意，立即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對結果有疑問！”
教室裏“哈”地哄笑起來，大家把目光投向他。
中校隊長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作為帶了他們三年的隊長，就像對自己的子女一樣了解每個人的優缺點。“賀仕聰，坐下。還沒有公布完呢。”
教室裏又是“哈”的哄笑聲。
“現在報速度超過220到240的，一共有九人，他們是：聞見風、尤勇、丁連、賀仕聰、歐陽平常、邵萍萍、米瑛……”
賀仕聰繼續數著自己的名次，這一次他排到了第四名，終於進入了前五名！而且把兩個“女嬤嬤”甩在了後麵。他心裏覺得些許平衡，臉上也好看了許多。
有人又向他投來說不清是何用意的目光。
“但是，差錯率為零，也就是百分之一百準確的，220有三人，聞見風、尤勇、丁連，速度為240，差錯率是零的，隻有一人，聞見風。”
教室裏沒有出現多少議論。因為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隻有賀仕聰低下了頭。
“現在公布破譯成績。在規定時間完成145組密碼猜想的，有九十八人。準確率有效率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一共是四十七人；準確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共有十九人。按解碼標準評分，依次為：邊紀鋼、聞見風、劉星、樊若為、鄔有才、尤勇，丁連、邵……”
對這次測試，盡管教務處主任作了解釋，許多學員卻以為是學院哪位領導心血**為了防止他們遺忘而搞的練習。作為課程，他們已經考過了，通過了，無論這次考得好不好，都不影響畢業。這些年輕人，既敏感又天真，既聰明又幼稚，既誠實又尖鑽，但是，對領導的話總是信的聽的。因此，叫測試就測試，對測試結果也不計較，心態比較平和。也正因為如此，這次考核的成績比較真實，反映了他們平時的基礎。
下課了，並沒把測試成績當回事的五九三隊的男女學員，嘻嘻哈哈，說笑著，調侃著，走出階梯教室。
別的隊，別的教室裏的學員，男的，女的，也都跑出教室。
校園裏頓時歡騰起來。有的湧向籃球場、羽毛球場，有的三三兩兩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