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局長,下達無奈命令(3)
在一幢平房的屋簷下,五九三隊中校隊長被三個“光板子”肩章的學員圍攏。隊長反背雙手,表情溫和,笑眯眯地看著聽著。
高大威猛的尤勇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牡丹”牌香煙,抽出一支遞給隊長,語氣有點油滑:“領導,抽一支?怕啥?抽支煙罷了。”
中校隊長緩緩伸手接住遞來的煙,掂了掂,沒有點。
“大便(邊)——”
被尤勇喊做“大便”綽號的人姓邊,旁邊的邊,叫邊紀鋼,瘦高個兒。邊紀鋼搖搖手。
“小白臉?”尤勇轉向中上等身材、臉皮白皙的丁連。
“小白臉”是尤勇給丁連起的綽號,上海人,因為皮膚白皙,因此,有人還叫他“奶油小生”。丁連接過煙,馬上從從衣袋裏掏出火柴,劃著,兩手抱拳似的伸向隊長。中校隊長湊過去,點上。丁連把手伸向尤勇,點上,然後自己也點上。火柴已經燒到手指頭了,丁連皺著眉頭趕快扔掉火柴頭。
尤勇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隊長,你扛到這塊牌子花了幾年?”
中校隊長也噴了口煙:“尤勇啊,你小子從沒個正經!別那麽油好不好?別躺在你老子的功勞簿上睡懶覺了!”
“要不然怎麽叫高幹呢!老魷魚,是不是?”丁連抽了尤勇的煙,並沒有謝他的意思。
邊紀鋼湊上前去追問:“哎真的,隊長,你說,我們要扛到你這樣兩杠兩花的牌子,得花幾年啊?”
丁連很不以為然的樣子:“邊紀鋼,那是校官,咱們能扛上個尉官牌牌就不錯囉!”
中校隊長笑笑:“丁連,邊紀鋼,青出於藍終究深於藍。說不定哪次立上一大功,你們一下子就從尉官跳到校官了呢。畢竟你們是特別選拔、經過特別訓練的,幾乎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專業人才——”
尤勇油滑地做了怪像:“間諜!”
隊長倒很認真:“叫間諜也沒錯,老百姓叫特務,既對也不對,特務特務,執行特別任務嚒!尤勇,我再說一遍,單憑抽你這麽一支好煙,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你人很聰明,成績也很優秀,別老是耍嘴皮子,油腔滑調的,與你高幹子弟是不配的,也與你那個‘間諜’是不相稱的,何況你們將來要去國外工作,環境是很殘酷的。”
邊紀鋼附和著:“尤勇,隊長說得對,聽聽吧。”
尤勇不以為然,抖抖腿,說:“隊長,你批評我油腔滑調?我那叫美洲人的風度,幽默、瀟灑!”
丁連譏諷一句:“拉倒吧,美國西部的牛仔,最多嬉皮士一個!”
尤勇“噗“地一下用手狠狠地拍了一記丁連的肩胛,丁連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挫。
邊紀鋼有點生氣的樣子:“尤勇,倚強淩弱算個啥!”又轉身對著隊長,“隊長,分配名單定了嗎?我會分到哪?”
中校歪著頭:“你想去哪?”
邊紀鋼當真了:“會征求個人誌願嗎?”
丁連吸口煙,也吐出圓圈:“我隻想留在國內。”
中校又笑了:“你看看你們,啊,離畢業還有幾個月呢,一個個翅膀硬了,羽毛豐滿了啊,是不是?都想飛了,離開我啦?”
尤勇伸出手摟住丁連的肩胛:“那還不是領導教育有方,訓練有效。”
丁連推開尤勇的手,但是話倒是為尤勇解圍的:“是、是,老虎仔子總要離窩,是雛鷹總要上天,早晚的事。”
尤勇“嘿嘿”地笑了兩聲:“隊長,你也會傷感啊,嘿嘿!”
隊長認真起來:“尤勇,說到傷感,的確有點。帶了你們三年了,你們這一屆這一批,我感覺是最優秀的。丁連說的對,學生嘛,總要離開老師的。哎,你們要抓緊最後這幾個月,千萬不要鬆懈啊!”
邊紀鋼想問的話沒有得到答案,釘著繼續問:“噯,隊長,能透露透露分到哪嗎?”
丁連幫腔:“是啊,隊長,提前透透風嘛!”
尤勇眯縫著眼瞧著他們,不吭聲。
中校隊長拍了拍邊紀鋼的肩:“邊紀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還要打聽啊,你們問問自己學的是什麽專長,還不知道到哪、幹什麽啊?”
尤勇說:“守口如瓶!繞來繞去還是沒有正麵回答,到底是領導嘛。來,再抽支煙!”尤勇又去掏煙,但被隊長捂住口袋。
邊紀鋼真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不依不饒地又問:“是東歐還是西歐、北歐,還是拉美?”
丁連朝邊紀鋼瞪了一眼:“一共幾大洲啊?”
尤勇接上一句:“南極洲肯定不會!”
隊長雙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正在這時,邵萍萍一手挽著軍上衣,一手捂著軍帽,扭著腰肢,從邊紀鋼他們的背後跑過來,豐滿高聳的胸脯跳躍著,白裏透紅的臉上沁著細密的汗珠。
邵萍萍從尤勇和丁連中間擠過,仰起頭用好奇的眼神看看尤勇和丁連:“你們說什麽悄悄話呢?”
“沒說你,”丁連有意讓邵萍萍檫到自己的身體,“你幹嗎來了?”
高大的尤勇把身子稍稍偏了偏,居高臨下,一把抓起她扣在後腦勺的軍帽,再往她的前額一蓋。“燒餅西施,擠什麽呀擠,沒人搶你的燒餅,一股酸餿味!”
隊長、邊紀鋼和丁連看著邵萍萍的窘相,樂得笑了起來。
邵萍萍一把摘下軍帽,朝著尤勇怒睜圓眼:“你個老油條,你才餿了!酸了!臭了呢!”
丁連說:“就是,老魷魚,你欺負女同胞算什麽呀!”
中校隊長微笑著朝他們看了看:“邵萍萍,嗨,你看你們,啊,一個燒餅,一個油條的,成什麽體統!”
邵萍萍這才發覺旁邊站著隊長,立即漲紅了臉,向著中校行舉手禮。“報告,對不起,隊長,我沒有注意到您在這兒!”
隊長擺擺手:“很快就是黨和國家的機要員、情報員了,應該互相尊重,互相支持。尤勇,不要亂起外號綽號,要學會尊重女同誌、女戰友。”
“是啊。”丁連一直暗戀著邵萍萍,一看到她,話就多,就興奮。“欺負女同胞算什麽本事!”
邵萍萍嘟起嘴:“就是嘛!”她看看隊長,又看看邊紀鋼,,“哎,邊紀鋼,分配去向定啦?”
邊紀鋼嘻嘻一笑:“你說呢?”
邵萍萍朝丁連和尤勇看了看:“我聽到你們在講歐洲啊、非洲的,不是分配是什麽?隊長,我去哪?告訴我嚒,就瞞我一個!還尊重女同胞呢!”
丁連狡黠一笑:“我們去非洲,你去不去?”
邵萍萍把眼睛盯住隊長,想從他的臉上得到證實似的;然後轉向丁連:“不會吧丁連?你個大上海的小白臉願意去非洲跟類人猿打交道?”
邊紀鋼大笑:“哈哈哈!類人猿!組織分配,你不願去就不去啦?”
尤勇居高臨下地看著邵萍萍,故意認真地說:“那你快跟領導打報告,跟丁潘安換一換!”
丁連回敬尤勇:“噢,老魷魚,那你們倆結伴去非洲開個中餐小吃店吧,一根油條搭上一塊燒餅!”
尤勇嬉皮笑臉地說:“小白臉,你倆去了非洲,那正是燒餅落在猴群裏,鮮花插在——”
邵萍萍怒睜圓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個老油條掉在糞坑裏!”
丁連靠過去,說:“邵萍萍,管他歐洲非洲呢,我們兩個結伴去,怎麽樣?”
邵萍萍往後退半步:“滾你的!”
隊長微笑著搖搖頭,用手指一個個點過:“你看你們,啊,沒個正經時候!”
邵萍萍一本正經地盯著中校:“隊長,分配方案真的定啦?分我去哪兒?聞見風去哪兒?”
這一問,中校隊長倒有點奇怪了:“你打聽聞見風幹嗎?”
尤勇依然是油腔滑調的口氣:“一個是做燒餅的,一個是磨豆腐的,相好的老搭檔!”
邵萍萍朝尤勇狠狠地瞪了一眼。
邊紀鋼卻認真地解釋說:“隊長,你不知道啊?老聞和邵萍萍是老鄉加老同學。”
這時候的丁連卻閃到一旁,臉色陰沉下來。
邵萍萍張開嘴正要說什麽,校園裏的廣播喇叭傳來女聲的播音:“院部緊急通知。現在播送院部緊急通知,請五九三隊全體學員、教員和隊長、教導員、副隊長、副教導員,十分鍾後到學校小禮堂集合!再播送一遍,院部緊急通知,院部緊急通知,請五九三隊全體學員、教員和隊長、教導員、副隊長、副教導員,十分鍾後到學校小禮堂集合!”
邊紀鋼看著中校:“什麽事啊,大白天的?”
丁連說:“隊長,怎麽光是我們這個隊呀?”
中校隊長搖搖頭,兩手一攤,“我也不明白。”
邵萍萍說:“不會是宣布分配名單吧?”
尤勇朝邵萍萍一瞥:“分配早著呢,神經過敏!宣布放寒假!回家快點把自己嫁了吧!”
操場上、球場上,不少人抓起地上的衣服拔腿就跑。
不少人仰頭朝著喇叭疑惑地瞪著眼。
邵萍萍一邊小跑步,一邊捂住頭頂上的軍帽,胸前絨衣裏像塞著滾圓的兔子上下左右跳動著,回頭朝尤勇凶凶地瞪上一眼。
尤勇無所謂地笑笑,不緊不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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