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才,就是與眾不同
黃楚良介紹情況的時候,在另外一間工作機房裏,柳青也在介紹。
“我們這個哨一共有六台接收機,兩台‘430’,四台‘格洛克’,質量、性能都很好,靈敏度也很好,算是全處比較好的機器了。其中一台是超短波,一台是超長波。”柳青指著工作台下麵、座位旁邊的地方,“這是錄音機,發給你們的保密箱裏,應該每人有五盤錄音磁帶,你們查一查,看是不是五盤,每盤錄音帶的長度有180分鍾。這是濾波器、移頻器,你們在學校裏應該了解的,是吧?這是快鍵和數據記錄解析器,注意,對這兩種儀器要小心操作。你們輪流來試試。丁連你先來。”
丁連、邵萍萍和賀仕聰站在柳青身後。丁連對與邵萍萍分在一起見習十分高興,認為這是天意,所以,話也多,心情也開朗。
柳青摘下耳機,交給丁連。邵萍萍把腿往一邊歪了歪,丁連故意檫著她的腿過去,從柳青手裏接過耳機,回頭看一眼邵萍萍。邵萍萍的眼睛卻盯著機器麵板。丁連坐到座位上,套上耳機,旋轉旋鈕,耳機裏傳出電波聲和噪聲。丁連突然摘下耳機,回過頭來問他們的組長又是哨長的柳青:“柳組長,一個人要同時監聽六台機啊?”
邵萍萍和賀仕聰也異口同聲地重複:“是啊,要六台機啊?”
柳青回答得很幹脆:“對,是六台,同時監聽。不僅如此,目前,按照分配給我們哨的任務,要同時監聽、守控十三套頻率,二十四個目標。”
三人聽了很驚訝,“啊?!”
柳青拿起桌上的文件夾:“這是我們哨的任務單。”
邵萍萍問:“兩隻耳朵聽得過來嗎?又不是孫猴子,拔跟汗毛,長出許多小猴子來!”
丁連說:“一隻耳朵守一個台還難呢,一心無二用,一下子六台機,幾十個目標,不要搗糨糊啊?”
賀仕聰問:“柳組長,你們老同誌都這樣啊?了不起!”
丁連摘下耳機,遞給邵萍萍:“邵萍萍,要不你來聽聽?”
邵萍萍沒接:“組長讓你聽你就先聽嘛,煩不煩!”
柳青笑了笑:“你們先別緊張,我剛來見習的時候跟你們一個樣,也擔心守不過來,生怕漏掉、沒聽到。當然,這種可能是有的,經常發生。可是,我們練就要練這個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技巧。在不漏、不丟、不錯的前提下,監聽、控製的台越多,你的技能就越高超。你們不要緊張,更不要擔心,我會慢慢地跟你們介紹,用不了幾天,保證你們個個都能做到,甚至比我做得還好呢!”
丁連搖搖頭:“想都不敢想。能守住兩個台,一份報也不漏、不錯地抄下來,就應該算優秀了,沒想到要求這麽苛刻!”
賀仕聰說:“柳組長——”
柳青說:“哎呀,別這麽叫,難為情死了,我隻比你們早工作還不到一年,說不定還比你們小呢。”
邵萍萍馬上問:“組長,那你今年多大?”
柳青回答說:“屬蛇的,二十一。”
邵萍萍有點驚訝:“啊呀,我屬馬,二十,你比我大一歲,跟聞見風同年。”
賀仕聰朝邵萍頻瞟了一眼:“你呀!”
丁連臉色很難看,說:“好像聞見風是你的影子似的!怎麽不說老賀啊,他也屬蛇。”
邵萍萍沒有理睬他倆,拉拉柳青的衣袖:“組長,那我叫你柳姐了?”
“隨你怎麽叫吧。哎,扯遠了,講工作吧。”柳青說。“你們注意啊,這裏不比你們在軍校裏的訓練。你們現在聽到的都是正正切切敵人的叫囂。最主要的,是訊號辨別,是抗幹擾能力。這完全不像你們訓練時候聽的錄音,沒有幹擾的字碼。因為我們偵聽台灣和美軍通訊的距離比較遠,再加上機器設備比較陳舊,接收質量很差。遇上天氣不好,尤其是夏天,經常打雷,訊號質量更糟,有時候‘噠’變成‘嘀’,‘嘀’聽成‘噠’,3、4不分,6、7不明,所以,必須重點鍛煉抗幹擾能力。”
“是啊,柳姐,這耳朵裏是一片呼啦聲,聽不到一丁點電碼!”邵萍萍扶住耳機,耳機裏傳出的全是幹擾噪音。
“不用急,邵萍萍。”柳青說話不緊不慢,很耐心。“適應了,靜下心來,就會好的。”
“柳組長,如果分辨不清抄不下來,怎麽辦?”丁連問。
“怎麽辦?請師傅唄!”賀仕聰搶著回答。
“如果真的碰上硬骨頭了,一定要先錄音,千萬不能漏了!”柳青交待。
柳青隔壁的機房是高塬他們哨的工作間。高塬和分配給他的四個徒弟,一人一張工作台,都套著耳機趴在台上。每張台上也是六台機器,旁邊的其他儀器一樣也不少。
高塬一手扶著半邊的耳機,一手調著旋鈕,側過臉對著一順溜排開的徒弟:“聽清了沒有?什麽聲音?像什麽樂器的聲音?音質是硬還是軟?好,換一個台,轉到幺幺六點癸癸(116。77)穩住,用無名指和大拇指微微旋轉,調好了沒有?停,到我這裏來,看我示範。”
聞見風、米瑛、鄔友才、歐陽平常摘下耳機,一齊圍攏過去,彎著腰看高塬做示範。
高塬一遍又一遍地示範。“這是找台、定台的基本功,也是抄收的前提。一定要穩、要細膩。碰到短波,它的頻道更窄,稍不留心,動作幅度過大,一個台就滑過去了。有時候,敵台呼叫就那麽幾秒鍾,你再找回來,它關機了,靜默了,就讓它溜掉了。如果你抓住它,馬上測向,把它定了位,它關機也是徒勞。好,你們接著試試。”
聞見風擠上一步:“高哨長,讓我試試,看對不對。”
高塬讓開。聞見風按高塬的樣子,食指和中指夾住外圈的旋鈕,大拇指和無名指夾住裏圈微調的旋鈕,迅速地、時而又停頓地找過幾個頻率。“有道理,很清楚!”他按同樣的方法,又找了幾個台,“真準!我再鞏固一下。”
米瑛說:“老聞,你也別霸著不下來呀,讓我試試。”
歐陽平常接上:“對,你到自己的哨位去,讓哨長檢查一下我們的動作。”
聞見風說:“好好,米瑛,平常,你們來吧。”摘下耳機,聞見風回頭朝高塬做了個興奮表情的鬼臉。
米瑛坐到座位上,轉啊調啊地做起來。
聞見風走到高塬旁邊,湊到他耳邊:“高老師,您真的不記得我啦?”
高塬舉起手朝後揮揮,沒有理睬,眼睛盯著米瑛操作的旋鈕。
聞見風知趣地回到自己剛才的座位,套上耳機,體會剛才的動作要領。
高塬看著鄔友才、歐陽平常都做了一遍,十分滿意,忍不住誇獎幾句:“都很好,領會得很快、掌握得比較準確。回頭自己再練習幾遍,鞏固住。”高塬站到他們座位的後麵,“下麵我給大家講一下怎麽樣才能一個人同時監聽六台十幾個頻率。”高塬板著手指,“有幾種情況。一種是六台機裏的六個頻率同時呼叫,它呼叫有個過程,你馬上要判斷哪台機裏的哪個頻率是誰,是上遊,就是指揮機關,還是下遊基層單位。通常來說,先抓上遊。那麽怎麽辦?立即打開錄音機。記住,你一上班,首先要打開錄音機,檢查錄音機是否工作正常。如果幾個台同時發報,錄哪個,抄哪個,也要當機立斷,先抄上遊、先抄加急的、高密碼的,其餘的用錄音機錄下來,等電台空隙,再抄錄音機裏的。當然,六機六頻率同時發報的情況很少,但是,這是處理危急情況的基本功。真正遇到這種情況,而情報又很重要,立即報告,讓別人,或者叫人加班,協助監聽抄收。還有,六台機六個頻率裏有一、兩個在發報,而所發的報不是很急,怎麽判斷?一是看上下遊,二是看密級,再看是哪個單位,如果確定不急,先用錄音機錄下來,用一隻耳朵監聽好,與此同時,趕快找台,尋找更重要的目標,把監控的全部頻段搜索一遍,就要用到剛才給你們示範的動作,快速地搜索一遍,如果有情況,馬上守住,沒有,再回到原來的頻率。同誌們,一個忠誠的、有高度責任心的情報工作者,不僅要守住交給你的幾個台,還要主動出擊,尋找更重要的目標。監聽,是有點守株待兔的要求,但是,死守在樹下,你死靠在樹根上,兔子從你的身旁邊溜過去了,從你的腳尖旁邊跑過去了,你為什麽不把手伸過去攔住它、抓住它?所以,同樣是守,主動還是被動,結果完全兩樣。”
聞見風回頭看著高塬的臉,目不轉睛,高塬後麵關於主動還是被動的話,深深地印在了靈魂深處。
米瑛把一隻手搭在椅背上,也聽入了神,等高塬講完了,插上來:“高哨長,那,如果錄音盤裏的錄音很多,怎麽辦?”
“當班的任務當班清,誰的任務誰完成。”高塬背著手,踱步。“不能把錄音留在帶子裏。一定要在班上完成。實在來不及,吃完飯,馬上過來處理。情況不能壓,有些情報過了時效,分文不值,而且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重要的,沒有把握的,錄音不能洗掉,要留著,以便複核,千萬不能自作主張,麻痹大意。”
歐陽平常問:“那錄音帶不夠怎麽辦?”
“到資料室去領。”高塬很爽脆。
聞見風也問:“要保留幾天?有規定嗎?”
高塬說:“解碼出來,編譯通過。”
米瑛說:“照這麽說,一年破不出來,就要保存一年嘍?”
高塬回答:“有這樣的情況,但是不多。如果碰上,錄音帶就要移交給編譯組。”說完,高塬坐到座位上,“你們把耳機帶上,過來。”
四個人帶上自己的耳機,圍攏過去。
“把耳機插上。”高塬指指桌子底下的插孔,“現在,跟你們講怎樣抗幹擾、如何辨別信號。這又是基本功。電台裏的電報,沒有你在收音機裏聽廣播那樣清楚輕鬆的。一方麵是通信距離遠,二者是台灣有的艦船電台、陸基電台功率低,質量差,尤其到了雷陣雨季節,信號細若遊絲,甚至掩蓋在幹擾聲的背後,似有似無,如果你不能排除幹擾,情報就丟掉了,機會錯過了,無法補救。所以,一定要學會抗幹擾。你們聽,有沒有信號?發的是什麽?聽出來了嗎?”
聞見風兩手按住耳機,摒息靜聽:“有,但是,聽不細。”
歐陽平常說:“隻有‘嗚哇’一片鳴叫聲。友才,你咋樣?”
米瑛說:“我也是,怎麽全是‘咇咇啵啵’炒豆子的聲音啊?”
鄔友才說:“刮西北風的聲音。”
高塬說:“好,現在調微調,就是前麵說的用大拇指和無名指夾住,稍稍的,微微的、慢慢的,這樣穩住,要不要好一點?能聽到點了嗎?”
聞見風閉著眼,用大約每分鍾一百三十的速度地報出聽到的電碼:“三八六兩(3862)、四幺拐勾(4179)、(洞兩六四)0264、(幺洞五拐)1057——”
“呀,老聞,你真厲害!”米瑛十分佩服。
鄔友才不耐煩:“嗨,我隻聽見幾個碼!聞見風,你怎麽就聽得那麽清啊?”
高塬說:“別著急,適應有個過程,要把心貼進去。”
聞見風朝歐陽平常看著:“我的體會是把頭鑽到機器裏去,好像往一個幽深的黑洞裏鑽進去,跟著它的一陣風卷進去。就是這個感覺。”
高塬說:“說得很好,說明你找到竅門了。就要找感覺,各人找適合自己的方法,隻要牢牢地把信號抓住,不能跟丟。”
鄔友才歎口氣,說:“嗨,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還沒有找到那種感覺。”
歐陽平常翻著白眼:“不連貫,斷斷續續的。”
“還有,”高塬一手握住機器麵板上的旋鈕,一邊朝大家說,“我再強調一遍,就是對訊號、對聲音的辨別問題。對某個電台聽過一遍以後,一定要記住它,就像我們平時記住某個人的臉一樣,一旦下次遇到,就要立即反應過來,不僅要迅速,而且不能張冠李戴。”
“高哨長,那怎麽記啊?有竅門嗎?”米瑛問。
“你們有誰能回答?聞見風,你知道嗎?”高塬已經對聞見風留下好印象,點名問。
“辯聲音嚒,需要用心。”聞見風不假思索回答。“米瑛,譬如對你的聲音和邵萍萍的聲音,就有區別,你的細,她的粗;你的慢,她的快;你的聲音像擊打鋼釘,她的聲音像敲銀錠,區別十分明顯。”
“老聞,咱哪能跟你比啊!你的耳朵那是絕了,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歐陽平常插進來說。“高哨長,聞見風能夠在黑屋子裏分辨出蚊子的雌雄,還能辯出哪隻已經叮過人,哪隻——”
“歐陽,別給我吹了,那也是碰巧!”聞見風不想在師傅麵前顯擺,急忙製止歐陽平常。
“是嗎?小聞的聽覺是很奇特,但是,他說的沒錯,辯聲音的關鍵是要用心。用心了,負責任了,再多練習,你們都能做到。”高塬說。“但是,辨別電台就沒那麽容易了,必須在實戰中下苦功夫。現在,我找幾個電台讓你們分辨一下。注意聽!”
高塬旋轉旋鈕,一個個電台的訊號閃過。高塬注視著各個徒弟的表情。
“1號台!4號台!還是1號台!8號台!還是4號!不,這是新台!這也是新台!6號、4號、2號!……”跟隨高塬的旋轉,聞見風一一報出,竟然無一差錯!
高塬心裏喜滋滋的,但臉上卻沒有笑容。“米瑛,歐陽,鄔有才,你們呢?”
米瑛說:“聽出了二個。”
歐陽平常回答說:“三個,不,還有一個不敢肯定。”
“鄔有才,你呢?”高塬盯著鄔有才問。
鄔有才遲疑著。“我覺得都差不多!”
“小聞同誌,你給他們講講你的體會,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高塬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天氣這麽冷,怎麽會出汗呢?高塬一聲不吭,一手撐著下腹部,離開了座位,又回過頭來對他們說:“任務明天就正式移交過來,我們要正式工作了,我就不可能抽大塊大塊的時間詳詳細細地給你們講了,抓緊時間多體會、多練習。有疑問,馬上問,不要憋在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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