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情報,也是擇偶標準(1)

黃楚良三步並作兩步,急喉喉地去找薑鳳旗。

剛才給尤勇做思想工作時談到“愛”,激起他內心的波瀾。今天一早,薑鳳旗讓他下了班去找她,這使他興奮不已,今天一整天都在激動中度過,覺得熱血沸騰。的確,愛有一種力量,一股巨大的力量,緊緊地、深深地攪動著人們的心。

大約四年前,在五八年的“八?二三”炮戰前,黃楚良已經是全處赫赫有名的技術能手,再加上人長得英俊瀟灑,能說會道,自以為個人條件十分優秀,就回絕了與他青梅竹馬、保持多年通信關係而仍在農村的鄰居女孩,一心要在情報局裏找個誌同道合、才貌雙全的“女特務”做老婆。真是天公作美,恰在此時,薑鳳旗從一支隊海島監聽站調回三處。雖然剛到三處時薑鳳旗皮膚黑了點,可他知道,那是海島的海風刮的,太陽曬的,遮不住她美麗的本質,更遮掩不住她迷人的身材。他想像著,如果脫下她的外衣,再剝開她的內衣,那該是怎樣一副晶瑩剔透的藝術品啊!他甚至想象著似乎看到了她豐盈挺拔、白白胖胖的**,一伸手就能掐出香水四溢的**!他恨不得馬上得到她,張開嘴巴去允吸!他還想象著她的頸脖、大腿、腳趾,……,他想入非非。必須得到她!何況,從前方海島調回的幹部,不是技術能手也有過人之處。這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才貌雙全”的女人嗎?他立即展開戀愛攻勢,厚著臉貼上去。薑鳳旗剛到新的單位,人生地不熟,本來想先在新單位做出點貢獻之後再考慮個人問題的,卻經不住黃楚良的死纏硬磨,最最主要的,是黃楚良的基本條件放在那裏,而且風聞他是接班人的料,發展前途不可限量。這不能不令她心動。還有什麽值得猶豫的呢?一來二往,他們兩人確立了戀愛關係。

在薑鳳旗的心裏,擴大開去,在情報局所有女情報員的內心,都有一股不言而喻的心結:女人既然投身了情報事業,就在這個圈裏找個誌同道合、並駕齊驅的如意郎君做終身伴侶,一起獻身自己鍾愛的事業。而女情報員擇偶的首要標準,倒不在男人的相貌而在業務技術和工作能力。因為,來情報局的人都經過挑選,身體是沒有問題的,可業務技能就有高下之分了。男情報員業務技能低下,被淘汰的幾率就高,這就與終身獻身於情報事業的初衷相悖,婚姻關係難保穩定,因而戀愛的成功率也低。也正由於此,絕大多數男情報員特別重視業務素養的提高,以此吸引對方。所以,在情報局,戀愛,注入了情報的元素。談戀愛,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談情報、談能力。男女雙方不能不考慮對方的情報偵破水平或業務能力;業務技能成了擇偶的重要條件。談情報、談業務、談能力,成為男女情報員談戀愛繞不過的永恒的話題。不知不覺,情報員的戀愛,推動著情報工作,業務技能又影響甚至決定著戀愛。這種觀念形成了一股看不見、卻頑強存在的無形的力量。

薑鳳旗在與黃楚良最初幾次的接觸中,感覺自己找對了對象,覺得自己不但終身有靠,而且一定能與她所鍾愛的情報事業相伴終生。黃楚良更是心潮澎湃,天天像吃了興奮劑一般,工作熱情高漲。他感到了戀愛的力量,感到有一股無名的力量推動著他沒日沒夜、不知疲倦地工作。他要用行動向薑鳳旗證明,他黃楚良是全科、乃至是全處最優秀的情報員,你薑鳳旗的選擇沒有錯。他希望他們早一點結婚,一起風風光光地、體麵地回到家鄉見自己的雙親、親戚和朋友。可是,沒有多久,“八?二三”炮戰打響了,緊接著,第二次“台海危機”爆發了。在一次關鍵的情報偵聽中,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心慌了,手抖了,說話吞吞吐吐,拿不下重要情報,當場被領導喝令撤換下來!赫赫有名的偵聽高手一下子丟盡了臉麵,成為笑柄,成為領導嘴裏的反麵典型和教材。“白專道路”、“繡花枕頭”、“關鍵時刻掉鏈子”、“軟腳螃蟹”的詞語,鋪天開地向他襲來。關鍵是薑鳳旗也果斷地加入了批判的行列。他被調離了重要崗位,調到了薑鳳旗原來的海島監聽站,他們不再見麵,中斷了聯係。

可是,對薑鳳旗的愛戀,像水銀注入了黃楚良的心底,無法取去,無法抹去。黃楚良沒有灰心,下決心重新做人,重新出人頭地,他要博取薑鳳旗的心。

也許又是天公成全,成立了新八科,把他與薑鳳旗又調到了一起。盡管幾年不見,薑鳳旗當上了副科長、科長,現在又是自己的領導,但是,工作關係是工作關係,不影響私人交往,何況兩人原來就是戀愛對象。到了新八科,他聽說薑鳳旗又有了對象,可是,她的對象出國了,靠通信是培養不出感情的。這是他的一個機會。

今天一早,薑鳳旗帶著猜不透的眼神對他說,下了班到辦公室找她一趟。他一直惦記著這句話,以為要談的可能是他們兩個的事。剛才跟尤勇說到興頭上,差一點把這一茬給忘了。他怕薑鳳旗等不及,或者有別的事走開了,見不上。薑鳳旗畢竟當上科長了,找她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他內心有點後悔,不該跟與自己毫無厲害關係的新同誌瞎扯那麽多。

黃楚良踏上辦公樓台階,走進走廊,遠遠看到薑鳳旗辦公室的門裏透出光。門是開著的。他總算鬆了口氣,拍拍胸口,等氣喘勻了,才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薑鳳旗背靠門坐著,頭也沒有抬,說了聲“進來”,仍然伏在桌上看材料。黃楚良順手把門關上,走到薑鳳旗背後,一把握住薑鳳旗的頭發,“我想死你了,鳳旗!”

薑鳳旗猛一回頭,順手“啪”的一記打掉黃楚良抓她頭發的手,“少動手動腳的!”

“哎呀鳳旗,當上科長就不認我了?”

“你這叫什麽話?我們的關係早就結束了,嚴肅點!”

黃楚良鬆開了手,可是,把頭從薑鳳旗肩頭湊過去,“到底是科長了,看什麽呢?”

“老黃,嚴肅點,一股嗆人的煙味!”薑鳳旗抬手把黃楚良的頭推回去,又在自己的鼻子前扇扇。“坐我對麵去!”

“啊喲,一升官就變臉。”黃楚良走到薑鳳旗旁邊站定,“你那位來信了?”

薑鳳旗用手推推他,讓他站遠點,黃楚良讓開半步。“跟你沒關係,別打聽。”

“怎麽沒關係?”黃楚良很認真起來。“你們談不下去,還是咱倆談嘛!”

“老黃,我說過了,我們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談了!”

“鳳旗,咱倆還沒有完全開始,怎麽就結束了呢?”

“結束了,早就結束了。我已經有對象了,這你知道!”

“知道,不就是郭政委介紹的嗎?鳳旗,你總不會因為是領導介紹的,不管你喜歡不喜歡,為了你的科長,為了你的政治前途,就犧牲愛情,盲目接受吧?”

“別肉麻了,什麽愛情情愛的!為了革命事業,為了我深愛的情報工作,犧牲一點愛情又有何妨!”

“鳳旗,你跟我好上了,就不能深愛情報事業了?”

“可是,老黃,你太讓我失望了!”

“哎呀,說來說去,你還在糾結那件事,你對那麽點小事還耿耿於懷!”

“那是小事嗎?暴露出你的思想、意誌、靈魂都有問題!”

“你是這樣認為的啊?也太誇張,太那個上綱上線了吧!”黃楚良喪氣地坐到薑鳳旗對麵的椅子上。“鳳旗,沒想到你是因為這,才跟我分手,才跟我斷絕關係的!”

薑鳳旗靠到椅背上:“太誇張、上綱上線?噢,你在關鍵時刻,工作需要你上了,領導等著你這個技術能手抓情況了,你的手發抖了,退卻了,這叫什麽?叫臨陣脫逃!你的技術是很優秀,但是,思想不過硬,你的思想有雜念,一到關鍵時刻經不起考驗,就當逃兵,說明你是個軟蛋!技術最好也是白搭,對革命一點好處都沒有!”

黃楚良被揭開當年留下的傷疤,感到了慚愧,但又不死心:“鳳旗,你要這樣說,我倒要跟你解釋清楚。‘八二三’炮擊過後第三天,台灣海軍一艘大型獵潛艇、兩艘護衛艦衝過來,其實他們的航速、航線和坐標我心裏很清楚,也很明白,但是,現場那種氣氛,你也在現場,你也看見了,我還真是魂不附體,根本失去了正常思維,失去了正常的判斷能力。”

“看你那點能耐!提不起的餿豆腐!”薑鳳旗一臉的嚴肅神情。“你到今天還沒有認識到你錯誤的根源,還不痛下決心改正,內心深處並沒有吸取教訓!”

“你別看人挑擔不吃力!那種牽一發動全身、差之分毫失之千裏的道理,你以為我不懂嗎?如果我一旦判斷錯了,前線吃了敗仗,還不知把我怎麽樣呢!”

“你是為前線考慮嗎?你是為了保自己!你以為別人看不出嗎?你那是患得患失、個人主義思想作怪,不管前線隻保自己!像你這樣的技術能手有什麽用?空有其表,隻有害處!”

“我承認犯了錯誤,關鍵時刻掉鏈子,在眾人麵前丟了臉,你也參加了對我的批判會,我也認了。但你也犯不著跟我斷絕關係吧?這跟我倆的感情也扯不到一起呀!”

薑鳳旗是心口如一、愛憎分明的人,她對黃楚良已經絕望了,已經橫下一條心斷絕戀愛關係,所以,任憑黃楚良怎麽說,都改變不了她的思想。但是,她現在是科長,是黃楚良的領導,還必須做他的思想工作,讓他正確對待。“老黃,你應該知道我把工作當作是我的第一生命,我熱愛情報工作,我願意為它奉獻我畢生的精力,所以,我要找的對象,應該是個思想過得硬的優秀情報員,是個誌同道合、與我心心相印的革命伴侶,共同實現我們的理想。可是,你不是,你暴露了,你是個口是心非、表裏不一的軟蛋、膿包、窩囊廢!嘴上唱一套,手裏做的又是一套!說嚴重一點,是變節分子!我現在說的,是我個人私底下的看法,不代表組織。不瞞你說,一方麵你前一階段的表現有所進步,我也是考慮到我們以前處過對象,我不忍心讓你墮落下去,想拉你一把,所以是我提議讓你當偵聽組組長的,也是想再給你一次機會。今天我把話說得明確一點,嚴厲一點,希望你能痛改前非,務必加強學習和思想改造,不要辜負組織上對你的期望,更不要讓我失望。如果你再舊病複發,我絕不留情!”

黃楚良此前的一腔熱情立時冰冷凝固,幻想破滅了。“我們就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沒有了。但是,——”

黃楚良內心一陣欣喜:“說,隻要你同意,我什麽都聽你的,我一定改,堅決改!”

薑鳳旗的回答又讓他失望:“老黃,我們的關係徹底結束了,你別再抱任何幻想!但是,我倆好歹也處過一段時間的對象,作為你的同誌、同事,現在客觀上又是你的領導,我真誠地希望你徹底擯棄患得患失的個人主義,重新振作起來。我們局漂亮的、年輕的、優秀的女同誌有的是,隻要你重新做人,給大家和組織上一個全新的形象,做個忠誠的情報員,我相信會有女同胞看上你的。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可以在老家找,我也可以托人到市裏機關、廠礦給你物色。”

黃楚良知道最後一絲希望落空了,冷冰冰地說:“不用你費心了,薑科長!”

“怎麽,說了這麽多道理你還不理解還不轉彎還還生我的氣呀?你的心胸也太那個太狹窄了吧?”

黃楚良的內心不隻是對薑鳳旗有了反感,已經是有了幾分憤怒。“你不要老從門縫裏看人把我看扁了,好不好?”

薑鳳旗很認真,說:“但願我看錯。哎,還有,老黃,我隱約聽說你在追柳青?對馮曉琳也有點過份的舉動。她還是學員啊!”

“別捕風捉影,沒影的事!”

“老黃,作為同誌,作為朋友,我有句忠告,你千萬別重蹈覆轍!”

“薑科長,不會再有下次了,請你放心!”

薑鳳旗嚴肅起來:“那好,我相信你。你的年紀確實也不小了,應該抓緊解決個人問題。作為科長,我也應該關心過問。不過,柳青年齡還小,不現實。馮曉琳更不行。倒是老高,高塬哨裏的柴小雲年紀跟你相配,好像二十四五了。不知你注意過沒有?如果你願意,我去了解了解,算是組織出麵,好不好?”

出乎黃楚良的意料。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多少改變了對薑鳳旗的看法。雖然薑鳳旗冰冷地、狠心地關上了他們之間戀愛的大門,又辣麵火燒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他一通,這讓黃楚良憎恨、憤怒,但從薑鳳旗剛才的話裏,他又感到了薑鳳旗的善良和真誠,這又令黃楚良多少有些感激。“那我就千恩萬謝薑科長了!”

“最好的感謝是做好你的本職工作。”

“是是是,我一定完成薑科長布置的任何工作。那,薑科長,柴小雲那裏就請您去美言美言嘍!”

黃楚良說完,站起來就要走,薑鳳旗馬上擺擺手,說:“先別走,找你來的正事沒說呢。”

黃楚良扶著椅背,朝薑鳳旗微笑:“說吧,聽著呢。”

薑鳳旗說:“科裏成立機動哨,我跟方政委和聞見風商量了,把馮曉琳調過去。”

“我不是跟你說調尤勇嘛,這個劉阿鬥我實在是扶不出!”

“讓你找他談談心做做工作,談了嗎?”

“談過了,做不通,一瓢熱水澆在石頭上!你們科領導去處理吧。”

“好吧,過兩天讓方政委去找他談。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