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警覺,洞察台海風雲

就在蔣介石離開新竹去往高雄的時候,在台海的西岸,在大陸,情報局三處處長梁友已經與郭政委商量了一整套方案。

在梁友眼裏,郭政委是情報前輩,又是他的老領導,因此,在有關幹部的問題上,用人的問題上,他都聽郭政委的。他唯一考慮的是業務技能怎麽樣,能不能拿到情報。他始終記得局長秦梓人的一句話:在情報局,情報就是一切,情報高於一切!情報是情報局的靈魂!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新,無論你平時多麽吊兒郎當,隻要在關鍵時刻上得去,拿得下,搞到情報,就是英雄!就是好漢!他不喜歡更不讚賞繡花枕頭,看不慣花架子。他要的是實實在在,要一出手就抓到情報。所以,郭政委提名一科的方根山科長到新建科任政委兼書記,他十分讚成。對方根山,梁友非常了解,他曾經是梁友的副科長,工作經驗豐富,遇事冷靜穩重,對一線工作人員很貼體,很得人心。梁友沒有異議。對二科副科長薑鳳旗,梁友稍稍打了個頓。雖然郭政委說的理由很充分,但梁友總覺得哪兒不對勁。說她資格淺、太嫰了吧,好像不是理由,郭政委會說“誰從娘胎裏一出來就會搞情報的?”說提拔太快了群眾有意見吧,郭政委又會說“群眾的意見隻能參考,領導要果敢!”他怎麽也沒想到郭政委會提議讓一個二十六七歲、還沒有結婚的年輕女子當科長,而且是即將新建的、肩負重要使命的八科——“台海特別科”的科長!但是,他找不到薑鳳旗不能當科長的缺點,提不出不合適的理由。為了班子的團結,為了表示對老前輩的尊重,他同意了。隨後,立即召開三處黨委會,包括其他有關方案一起,提交黨委會討論,居然一致通過,報局黨委了。

梁友現在放心不下的,是“國光計劃”究竟有沒有漏聽、漏抄。他必須去機房一線再次核實一遍。因此,會議一結束,他急匆匆趕往指揮室。

三處的指揮室是高敞闊大的房間,一麵牆上張掛著中國東南沿海地圖,一名中尉軍官手捧文件夾小聲口讀數據,另一名中尉軍官坐在帶滑輪的升降梯上在地圖上作著標記。房間一側擺放著三張大型玻璃台刻的地圖桌,其中一張是台灣海峽全圖;玻璃台刻上麵有四根拉線,分別從地圖桌一側的上、中、下四個點伸向地圖桌中央。三名參謀人員分別站在地圖桌的三麵,在桌麵擺放著艦船和飛機模型。

見處長梁友神色嚴峻走進來,一名上尉軍官立即迎上去。

梁友邊走邊問:“讓你查的‘國光計劃’查得怎麽樣?”

上尉軍官回答說:“梁處長,我們查閱了所有的偵聽記錄,反複核對《工作日誌》,可以肯定,沒有‘國光計劃’的任何痕跡。”

梁友停下腳步,仍不放心地問:“連‘國光’二字都沒有嗎?”

上尉軍官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獲得任何帶有‘國光’二字的情報,隻有今天淩晨四科偵收到一份美國中央情報局駐台北站發回本土的電報中有‘巨光計劃’的內容。”

梁友立即警覺起來:“‘巨光計劃’?可以肯定不是‘國光計劃’嗎?”

上尉軍官說:“絕對肯定!我們的破譯絕對準確!我特別向池家聲同誌核實過。”

梁友內心由激動轉為平穩:“去把原稿拿來!上報了沒有?”

上尉軍官回答說:“今天早上的‘偵情通報’上發了,並且加注了重點符。原稿還要看嗎?”

梁友有些不耐煩了,喉嚨高了起來:“去拿!”

上尉軍官感到有點委屈,悻悻地走了。

梁友走近台灣海峽地圖桌,兩手扶住桌邊,眼睛盯住地圖。“有關台灣地區還有什麽反映?有什麽異常沒有?”

中尉軍官匯報說:“梁處長,台灣蔣軍空軍沒有一架飛機起飛,陸軍沒有大部隊調動。海軍有異動。今天,一科和三科同時發現在台灣高雄地區沿海大約六公裏海灘及其海麵上,集結了二艘運輸艦船,三艘登陸艇,另外還有兩艘獵潛艇、三艘護衛艦,還有大約一個步兵營的兵力。從破譯的電文獲悉,蔣軍即將舉行海上運兵和強行登陸演習。假想敵是我們。”

梁友問:“模擬的登陸區知道嗎?”

上尉軍官回答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敵人在通聯和電報中沒有透露。”

梁友眼睛又盯著地圖,“好,明白了。”想了一會兒,他用左手拿起地圖桌沿邊的有線話筒,“我是梁友,請六科報告幺幺六(116)號電報的破譯結果。一科和三科繼續全天候偵聽高雄地區集結的蔣軍,監視其兩棲登陸演習,跟蹤每一艘艦船的活動,防止異動,如有情況,立即報告。二科立即打開台灣空軍司令部到基地的超長波和超短波。四科密切監控台灣美軍動向。五科嚴密監聽台灣‘國防部’到各司令部的通訊。有情況立即上報!”

梁友的話音剛落,指揮台儀表盤上紅色蜂鳴器“嘟嘟嘟”地閃爍、鳴叫,值守女軍官按下按鈕,麥克風裏傳來急促的聲音:“梁處長,二支隊報告!”

梁友把話筒湊近嘴邊:“我是梁友,請講。”

麥克風裏傳來急促的聲音:“從澎湖馬公出來的一艘獵潛艇航線詭秘,在它上空有三架F100A戰鬥機盤旋已達三十四分鍾,半徑大約二十五公裏。報告完畢!”

梁友指示:“報告方位坐標!”

麥克風裏大聲說:“是!東經幺幺勾度五十三分三十四秒,北緯二十四度四十三分十八秒。”

圍在地圖桌跟前的三名軍官立即每人拉起一根線。

梁友轉身朝地圖牆:“立即更換五萬比台海地圖!”

地圖牆前的兩名軍官齊聲回答“是”,其中一人快步走到牆角,從數根拉線中找出一根,迅速拉下,地圖牆上端徐徐落下標有“澎湖”字樣的大比例地圖。

梁友處長在三處指揮室核實情況的同時,工作一線的情報員也在忙碌著。

三處工作機房一室裏大約有近二十個寬大的工作台,台上推放著各式接收儀器,有蘇製‘格洛克’和代號為‘430’的短波接收機,也有德國、法國和英國製的長波、超短波機,我國自己製造或改裝的比較少。工作台旁邊的矮櫃上安放著錄音機和其他一些輔助的器材。大約有一半的工作台前有人在值守。有的頭戴耳機,轉動著儀器麵板上的旋鈕,找台或者在調節信號的最佳頻率;多數人埋頭伏在工作台上抄寫。

肩章是“兩杠兩星”中校軍銜、高大壯實的高塬捏著一遝紙,從隔壁工作室中間的腰門走了進來,沿著打蠟地板通道,走到上尉軍銜的黃楚良工作台旁邊,把手裏的紙往他麵前的台子上一扔,“黃楚良,你好大膽!你糊弄誰啊?啊!你快走到軍事法庭大門口啦!”

黃楚良一驚,從座位上“騰”地站起:“哎、噯,高、高組長,你詐唬啥呀!”

高塬唬著臉:“詐唬?你竟然耍這麽大玩笑!編造假情報!”

黃楚良瞪著眼,“什麽編造?誰編造?啊!你說假的就假啦?老高,別一驚一咋,影響不好!”他一把拿過高塬手裏的稿紙。

高塬仍然十分生氣,聲音很高:“你這一堆亂碼,糊弄誰啊?這叫什麽你不知道?這叫欺騙!要是漏了重大情報,你吃不了兜著走!”

黃誌良不敢再強硬,語調和緩下來:“不可能的,高組長,抄是沒抄全,訊號質量也太差了,有幾個地方似是而非,聲音飄忽,你也不見得抄得下來!”

高塬聲音低了下來:“別狡辯了!如果是信號不好,你應該做出標記,讓破譯員明白你沒有把握,他們可以注意。但是,你不能隱瞞、不能編造!你的目的我明白,你是想掩蓋你沒有抄下來的漏洞,欲蓋彌彰!”

“老高,你、你——”黃楚良畢竟心虛,張口結舌。

“好,好,現在跟你爭也是浪費時間,你錄音了沒有?”高塬氣呼呼地問。

黃楚良回答說:“可能沒錄上。”

高塬一聽,息了的“火”一下子又竄了上來,一把摘下黃誌良頭上的耳機,“滾開!站遠點!”迅速戴上耳機:“去,把這份報送到科長那裏去!等著呢。”

黃楚良沿著中間打蠟地板的過道,走過機房二室。機房二室明顯比機房一室要大很多,工作台也多。大部分工作台前都有人在值守。

少尉女軍官柳青的工作台緊靠過道邊,她正頭戴耳機,聚精會神地監聽。黃楚良從她旁邊走過,彎下腰,湊到她臉旁,“柳青,下了班我們進城去,你去不去?”

柳青感覺到臉旁有人,條件反射地把臉一偏:“老黃同誌,有情況呢,別來煩!”

黃楚良以為柳青對他不反感,又湊過去,說:“青妹子,我請你去吃飯,再給你買條絲巾,怎麽樣?”說罷,伸手搭在柳青的肩上。

這一下柳青像觸了電似的從座位上彈起來,怒睜圓目:“你這是幹啥!這是在工作機房,嚴肅點!”

“說句玩笑話,你看你!犯得著激動嗎?”黃楚良立馬縮回手,嬉皮笑臉地呆在那兒。

“老黃,你是老同誌了,不尊重自己也得尊重別人!這裏是機房,是戰場,你這個樣子是要犯錯誤的!”柳青氣呼呼的,邊說邊坐了下去,扶扶頭上的耳機。“別動歪腦子了,正經工作去吧!”

“好好好!”黃楚良懊喪地轉身,“算我討個沒趣!丫頭片子!”

柳青頭都沒抬,再也不理睬他了。一會兒,耳機裏響起訊號,她馬上調好旋鈕,穩住頻率,對著工作台中間操作儀表上的話筒輕聲地、吐字清晰地報告:“幺幺兩號(112)報告,不明電台再次呼叫,指法老練,頻率十一點二四兆赫。請求測向定位,報告完畢。”

黃楚良向她丟過去惡狠狠的眼神,惺惺地走了。

這時,坐在柳青後排的大尉男軍官也發出了報告:“八癸(87)報告:十三號台群呼,要求啟用高級密,改用快鍵發報。報告完畢。”

“請密切跟蹤,務必注意辨別‘國光計劃’!”指揮室值班參謀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