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虹穀七煞洞府內,隨著六師妹孔秀與七師弟玄玉英演練完各自劍術,基本上所有人都處於噤若寒蟬的狀態,在這其中,也包括張烈自身。

“沒什麽感到羞恥的,我兩輩子全加起來活的歲數也沒有師尊的餘數多。我兩輩子全加起來,也沒見過第二位殺人像吃飯喝水般隨意的人。”

“咕噥。”

因為緊張,下意識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然而,張烈已經是反應很輕微的了,在他一旁的魏伯淵、程雪鬆甚至尹逸飛都恐懼得微微顫抖,盡管從小到大七煞道人都沒有動過他一根指頭。

但在盛怒之下,七煞道人的周身空氣都似乎變得異化、沉重,仿佛屍水一般粘稠陰冷。

此時此刻,六師妹孔秀與七師弟玄玉英跪在七煞道人麵前以頭抵地,基本也都嚇得不成了。

孔秀是本身實在沒有劍術天賦,也不喜此道。

至於玄玉英,他卻是因為太過緊張了。

站在一旁的張烈能夠看得出,這一年來玄玉英還是下了苦功夫的,但卻在演練劍術時因為過於緊張,導致劍訣錯亂,那原本應熟極而流的劍法,出現了明顯的紕漏。

然而七煞道人根本就沒再讓他繼續練下去,盛怒之下就成現在這般情境了。

“老七玄玉英,從今天開始降為外門弟子。曼梅,你記得去通知宗門庶務殿。”

“是。”

哪怕並不情願,但厲曼梅在這種時候還是不敢違抗的。

去年,玄玉英就已經被從記名弟子貶為內門弟子,此時此刻他跪在那裏以頭抵地,站在一側的張烈已經可以看到,這個家夥已經滿臉淚水了。

七煞道人有些冷淡的這樣言道,卻幾乎決定了玄玉英半生的命途。

從記名弟子降為內門弟子,雖然有一些權益損失,但是月供是不變的,都是十塊下品靈石,而外門弟子的月供則降為五塊下品靈石,並且外門弟子又被稱為雜役弟子,他們每日需要負責大量的繁雜事務,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修煉。

“師尊,我知道錯了。師尊,求您饒了我,求求您饒了我吧,被降為外門弟子,族長一定會親手殺了我的,師尊!”

玄玉英出身於修仙家族,這固然會獲得一些便利,但同時就要受到一些約束,家族付出不小的代價把他送入七煞道人門下,結果沒過幾年,就被降格成外門弟子,此事一旦傳回家族,可以想象玄玉英將會承受怎樣的壓力。

“師尊,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過了?”

咬了咬牙,大師姐厲曼梅終究還是上前一步試圖進行勸說,她已經侍奉七煞道人許多年了,因此雖然是作為弟子,但還是有一些臉麵的。

“是啊師尊,七師弟的劍術明顯比以前提升了許多,說明是下了苦功的,隻是今日發揮不好。”

有厲曼梅上前,張烈也上前這樣解圍。

解圍尚且還在其次,他更多的是不願意讓自己完全被某人壓住,兩世為人心中自然有一股傲氣。

更何況,玄玉英與自己的關係也是不錯。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了。老五,你跟我進來。”

說著,七煞道人轉身向屋內走去。

這樣的決絕與不留餘地,讓厲曼梅輕輕歎息不再多說什麽了,她心中清楚,再說也是無用。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跪在那裏的玄玉英因為極大的恐懼與難以承載的壓力徹底爆發了。

跪在那裏的少年,看著自己身旁長長吐出一口氣,緊繃身軀放鬆下來的孔秀,他驀然爬了起來。

“憑什麽?我的劍術至少比六師姐要好,憑什麽隻有我要受罰,她就不用?”

“憑……啪!”

站立起來的玄玉英的第二句嘶吼都還未及說出來,七煞道人回身一揮衣袖,一股淩厲劍氣就由利化鈍驟然掃擊在玄玉英的臉頰上。

哢嚓一聲,在張烈的視角,玄玉英整個人都被打得淩空一個旋轉然後重重砸落在地。

張烈幾乎覺得他的頭都被師尊這一袖掃歪了!

在他被砸倒落地之後,以神識一掃,才確定其生命體征依然存在,雖然昏厥過去了但是還沒有死,因此心底裏長鬆一口氣。

“老七!”

“玄師弟!”

見此一幕,其它人都撲向了玄玉英,就隻有張烈跟隨著七煞道人進入房間,以及站在一旁並沒有理會玄玉英,注視著張烈背影的某人。

不甘,憤怒?痛苦,委屈?

在近乎絕對的修為實力碾壓麵前,這些沒什麽意義的情緒最好壓在心裏不要流露出來,如果情緒爆發真的比冷靜理性更加強大,那這個世界早就已經是妄想狂的樂土。

“老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做得太過分了?”

進入房間之後,七煞道人走到圓桌之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飲下,氣意豪邁猶如飲酒。

事實上當年七煞道人極是好酒的,隻是因為已故的師母製止,這些年來,再未曾飲過。

“自古以來嚴師出高徒,若無師尊如此嚴格的要求,師兄與師妹他們的劍術修為,想來也沒有今日的境界。”

張烈施了一禮,真心實意的這樣說道。

在一個競爭殘酷的世界,有一位嚴格至嚴厲的師尊,絕對不是一件壞事,他倒是真心這樣認為的。

“新晉弟子入門的前十年,宗門通常是不會強製委派任務的,無論是想學煉器還是煉丹,亦或者是想做靈植夫,隻要有意願能找到渠道,無論想做什麽宗門都不會阻攔。”

“但是十年之後,許多時候需要去做怎樣的宗門任務就由不得你了。庶務殿會根據該名弟子的修為、擅長,安排其完成宗門任務,或是驅除妖獸,或是追殺叛徒,打探情報,鎮守礦脈等等,每年宗門任務中最容易死掉的修士,就是那些剛剛開始執行此類宗門任務的弟子。我寧可玄玉英以後恨我入骨,也不願他像現在這樣三心二意胡亂混個十年,然後死在外麵,既然收下了他玄家的拜師禮,我就會做我尹天仇認為該做的事。”

“因緊張而發揮不好?當劍指在他眼睛前,地上死一地人的時候,他難道就能發揮好了?”

“……多年之後,七師弟應該能明白師尊的良苦用心。”

“談不上,利益交換各取所需而已。”七煞道人一揚手,緩緩回轉過身來。

此時此刻,這名身形高瘦的中年道人以他那有些發灰的雙眼注視著張烈,片刻之後方才開口說道:

“老五,你擊殺潛入散修的那件事我也已經聽說了,執法殿的王師叔也向我誇獎過你。你確實是有幾分天生劍骨,但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以後?”

“請師尊教誨。”

“你也是出身家族的修士,因為自己的際遇,想來也賺到了一些善功靈石,但是你跟我一樣,都是四靈根修煉天賦,至少在結成金丹之前,像我們這樣的人越往後修煉進步越難,資源消耗越大,而宗門聚寶仙樓的築基丹,至少要一萬善功才能兌換,有的時候會競價爭搶到一萬四千善功,這些事你有考慮過嗎?”

這次,並沒有再等張烈有所回應,尹天仇已經繼續言說下去了:

“我們都是練劍的,大道隻能劍上取。今天,我有一件事想要與你‘各取所需’,但你可以自己決定到底做還是不做。”

言說著,尹天仇取出一張卷軸扔到了張烈的手上。

“打開看看。”

張烈將卷軸打開觀看,卻見是一份宗門任務卷軸:“進入萬劫穀幽冥地淵,清剿邪魔,鎮壓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