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欽白突然找來, 周聲自然不可能把人晾在外麵,邀請進門。

他訂的是套房,出去之前擺在桌子上的一堆資料文件還沒有收拾, 茶幾上放著喝了半杯的咖啡, 客廳角落裏的箱子打開,行李一覽無餘。

周聲看他兩手空空。

就問他:“你出國什麽也不帶?”

“都在團隊那兒, 我一個人過來的。”儲欽白打量了一下周圍,問他:“回去機票訂了沒有?”

周聲搖頭, 給他一瓶開沒開封過的水。

“簽約時間不一定,所以機票還沒買。”

“一起回?”儲欽白擰水征求他意見。

周聲看了他一眼:“活動不是結束了, 你國內沒工作?”

“活動有兩天,我提前離開的。”

周聲一頓:“這沒事嗎?”

“沒事。”

因為一個好似莫名其妙,但是又很自然的擁抱,導致周聲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甚至都沒法問他, 活動都沒結束, 來找自己幹什麽?

他總覺得自己要是真開口問了,儲欽白的回答,會讓他騎虎難下。

簡單的對話過後,周聲總覺得氣氛尷尬。

他匆匆拿了房卡, 然後說:“我去前台給你開個房間, 你先自己待會兒。”

“等等。”儲欽白一把拽住他胳膊,對上周聲驟然回望過來的視線, 說:“不用開, 我就住這裏就可以了。”

“你住……”周聲斬釘截鐵:“不行!”

“為什麽不行?”儲欽白挑眉:“沙發都不肯給我,周總這待客之道不到家啊。”

周聲看了一眼腳邊的沙發, 微微張了張嘴, 輕聲:“你是說沙發。可以是可以, 但是……”

儲欽白輕笑了聲,打斷他,意味不明。

“你以為我在說什麽?床嗎?”

周聲僵了一下,生硬否認:“不是。”

“是其實也沒什麽,咱倆又不是沒在一張**躺過。”儲欽白說著把水瓶放到旁邊,低頭眼神逼近了一點:“之前不是挺鎮定嗎?那時候你壓根沒把我的存在當回事吧,或者覺得跟一個男人躺在一張**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現在這反應,是在緊張嗎?為什麽?”

周聲知道他說的是在臨順縣那次。

那時候他確實如他說的那樣。

沒當回事,也是形勢所迫。

這事兒壓根就不能細想,因為連他也不清楚,再遇上差不多的情境,為什麽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周聲轉頭去整理自己的東西。

避開儲欽白的話題,若無其事:“反正是你自己睡,隻要不嫌棄沙發睡得不舒服,就盡管住。”

因為有沙發,就真的沒有再另外單開房間。

周聲此次出行的工作也幾乎都到了尾聲,沒什麽特別需要緊急處理的。

晚餐叫的酒店的烤牛肉加約克郡布丁,奶油雞和一份蔬菜沙拉。

周聲胃口一般,吃了一點牛肉加蔬菜後就沒怎麽動了。反倒是儲欽白,姿勢優雅得看起來像坐在高級餐廳裏,卻把周聲剩下的東西幾乎掃**了幹淨。

周聲一度以為他很餓,問他要不要再添點什麽。

儲欽白用餐布擦了擦嘴,看向他。

“夠了。你吃不慣?”

周聲搖頭:“還可以,但我依然更喜歡國內的美食。”

“據我所知,你爸媽都是北方人,你小時候蘇州菜的口味誰養起來的?”

周聲看了儲欽白一眼,淡定:“小時候家裏的阿姨吧。年紀太小,又淘氣,阿姨經常換,具體是哪一位其實也不太記得了。”

儲欽白能明顯感覺到,周聲又開始豎起屏障。

這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剛好手機響了。

是周聲的。

他要臨時開一個視頻會議,儲欽白得體起身,順手收走了桌上的盤子。

周聲占用了沙發,電腦就放在膝蓋上。

這是三方視頻會議。

他並不做主導,偶爾才出聲,或者發表意見。

差不多十分鍾後,那家國內器械企業最新調派的項目經理,突然提出再壓價百分之五。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讓周氏這邊的人集體變了臉。

簽約都迫在眉睫了,這時候刻意壓價,擺明了是想讓周氏自己擔下中間這一筆錢。

擔不下,真就裏外不是人。

周聲坐正了些許,聲音並不嚴肅,但也能聽出不悅和壓迫:“市場價位包括供應渠道的單一,十年長約你們是打算靠著這百分之五養老?先不說你們迪康臨時加碼是否合規,就現在談下來的條件,你們絕不可能拿到二家。”

對方的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笑得很是和氣,但一臉圓滑。

“周總。”對方說:“為了這次的合作,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你在國外,你看我們大家不也一起陪你熬著。是這樣兒啊,周總你是劉會長介紹的,可能不了解像咱們這種企業的具體行情。在市場份額的占比上我們遠不及一些私企,效益收成打不過,就隻能從源頭縮減。俗話說隻要沒簽約,一切皆有可能嘛。我一直聽說周總年紀雖輕,但能力卓絕,多少也得為我們考慮是不是?”

周聲把電腦放到了沙發前邊的桌子上。

雙手交叉前傾。

笑了笑:“李經理,我看你不是覺得我年紀輕,能力卓絕,是覺得我年輕好糊弄?”

李賈成虛了虛眼睛。

這次合作本來一開始就不是他跟的。

他剛調派到經理位置上,剛好又聽說周聲是搭了劉勝史的關係。

這種情況在他看來,對方隻要不想斷了劉勝史這邊的關係,到底是談下來,還是周氏自己咽下去,李賈成根本就不關心。

周聲不管對方是否變了臉色。

靠回沙發上。

“我聽說李經理今年跟國資那邊下了保證了,急於出成績,可以理解。”周聲直接捅了人老底,在對方臉色難看的檔口,話鋒卻又一轉,開口說:“迪康我們也曾深入了解過,根據行情來看,現在的條件至少能保證未來三年,效益絕對持續遞增長。咱們都各退一步,李經理覺得怎麽樣?”

……

周聲壓著脾氣和人掰扯。

直到對方被逼迫漸退。

知道周聲的人就明白,這時候他其實已經懶得給對方注意力了。

以至於他麵上看起來一派專注認真。

卻能聽見浴室的水聲。

注意到儲欽白搭在浴室門口衣架上的外套。

儲欽白出來時,周聲還抱手坐在沙發上,聽著其他人發言。

他身上的浴袍係得鬆鬆垮垮,滴水的頭發,水珠沿著發梢沒入胸膛。

儲欽白擦著頭發站在茶幾對麵。

看了周聲半分鍾。

頃刻注意到了他的不專心。

儲欽白見他忙,沒出聲,在房間裏找東西,難免走來走去。

周聲剛應付了一個討厭的人,心情不虞,中途給了儲欽白一個詢問的眼神。

儲欽白見他看來,指了指自己下巴,用口型問他:“剃須水,有嗎?”

“箱子裏,自己找。”

周聲這話乍然一出,電腦裏正在發言的人頓時禁聲。

近乎懵逼一般問:“周總,你剛剛說什麽?”

周聲把電腦拿近,“沒事,繼續。”

周聲麵前電腦上的聊天窗口有不少。

幾乎每個人的目光都盯著周聲這邊的畫麵。

因為放箱子的地方在周聲身後對角線的位置,儲欽白路過時,眾人不小心看見了一晃而逝的影子。雖然隻有半身,但還是被看見了。這驚嚇,導致周聲說了繼續,好半天也沒人開口。

周聲也注意到了位置的問題。

眼疾手快地壓了壓筆記本蓋子。

回頭,壓著聲音:“能看見,別從這邊過。”

儲欽白回頭往他電腦上看了一眼,挑眉點點頭。

雖然這是很短暫的交流。

但周總房間有人,而且剛剛那身影一看就是個男人,這幾乎是所有人確定的事實。

周聲勉強收回思緒,好在之前氣氛緊張,又是談公事時間,也沒人多說什麽。

視頻會議結束在五分鍾後。

儲欽白剛好再次從浴室裏走出來。

見周聲關上電腦,一邊走過去打開小冰箱,一邊問:“火氣這麽大?”

周聲坐在沙發上懶得挪動:“你從哪兒看出我生氣了?”

“你臉上不一直寫著。”儲欽白走回頭,端給了他一盤之前叫晚餐時順帶送來的水果,放下之際,看他:“你生氣的樣子其實挺明顯的,自己沒發現?”

周聲不自在地動了動。

皺眉:“合作遇上臨時敲竹杠的,我應該高興?”

儲欽白笑一聲。

“你也沒讓人敲著。”他推了推水果盤:“剛剛態度不挺堅決。消消氣?”

周聲其實也沒多生氣。

就算一開始有點不悅,這會兒脾氣也早沒了。

而且他本身就不是愛把情緒放在臉上的人,也不知道儲欽白怎麽就這麽篤定的。

儲欽白什麽也沒帶,用的東西都是周聲的。

洗漱用品都還在浴室,周聲拿了衣服也準備去洗澡了。

結果,他一進去就看見了掛在浴室裏的四角褲。

驚得當場退了出來。

“你……”

儲欽白正彎腰把剛剛拿出來的部分東西放回箱子裏。

回頭見他,起身:“怎麽?”

周聲的目光不自覺挪到了他身下。

周聲:“也穿了我的?”

實在是他的目光過於直接,儲欽白就是不想懂也懂了。

他再次彎腰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小的包裝袋,拎著,挑眉:“你說這個?我自己帶了。至於你的……”儲欽白翻過來看了看透明袋子露出的褲邊尺寸,說:“雖然是正常尺碼,但給我穿,你估計是想勒死我。”

自己的東西,被他拿在手裏翻來翻去。

周聲麵紅耳赤,喝他:“放下!別亂翻。”

儲欽白似乎覺得他這麽大反應很好笑,說:“這都受不了,臉皮太薄了吧周總。”

周聲幹脆轉身進了浴室,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晚上睡覺,周聲翻來覆去的。

床和沙發隔了一道門。

但一想到這個空間裏多了一個人,好似變得不能忽視起來

客廳很安靜,周聲以為儲欽白睡了。

準備起身去喝水。

他動作放得很輕,繞過沙發的時候,借著窗外的燈光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儲欽白。

這沙發坐的的時候感覺挺大的,但儲欽白整個人一躺在上麵,就覺得還是太小了。他一條腿立著,另外一條腿搭在沙發扶手上。

左手胳膊蓋著眼睛,身上的薄毯半搭在地上。

周聲站在那兒看了幾秒鍾。

走過去,彎腰拿起毯子,又重新搭在了他身上。

起身時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周聲一驚,黑暗中抬頭對上儲欽白睜著的眼睛,並沒有睡著的痕跡。

周聲:“沒睡著裝什麽睡。”

儲欽白躺著,聲音慵懶,卻也沒放手:“我可沒裝睡,隻是在醞釀睡意。你睡不著?”

“睡著了,又醒了而已。”

儲欽白嗤了聲,開口道:“在裏麵翻身的動靜大得我都聽見了,你什麽時候睡著過?”

周聲微窘,“聽見了還問。”

他掙開他的手,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抱枕。

儲欽白幹脆坐了起來。

打了個帶著睡意的哈欠,隨意問他:“為什麽睡不著?還在想我說你尺寸正常的事兒呢?”

周聲生活過的環境,性這個話題似乎總是隱秘而羞恥的。

公開對這種事評頭論足。

見識太少的周總,當場說他:“無恥。”

“無恥?”儲欽白一聽,冷笑一聲。幹脆扯了他一把,周聲頓時往前撲了一下,用手撐著才沒有直接壓到他身上。儲欽白側頭近乎用氣聲貼著他耳朵,緩緩:“身上的都給你扯下來,那才叫無恥,知道嗎?”

一股羞恥感直衝周聲頭頂。

實在是受不了這等無底線話題。

匆匆起身,撿起落到地上的抱枕摁他懷裏。

失了體麵:“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