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盛和朱勤等人交接完甫城的工作, 應期調回嵐城時,確實如劉勝史說的那樣,嵐城北區要建設經開區的消息在整個圈子都已經傳開了。
周一早上, 周氏企業總裁辦公樓。
新的消息悄悄傳開。
“聽說周總要卸任?”
“老周總本來就是半隱退狀態了, 卸不卸不過也就是走個形式的問題。”
“我說的是現任,現任周總。”
“為什麽?!”
“你們都不知道嗎?北區要打造產業新高地, 周總以投資人身份親自帶隊參與項目。”
“這跟卸任有什麽關係?”
“總裁事物需要統籌決策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人都在猜周總要卸掉總裁職務, 隻擔任項目經理人。”
“怎麽可能,謠言啦, 人都求證老周總了,說是無稽言論。”
“就是,周總那樣的神人,完全可以兼顧的吧。”
周聲不知道, 經過這麽長時間, 自己在其他人眼裏大概有三頭六臂。
沒有人見過他慌亂無措的樣子,再緊急的事情,再大的困境。隻要有他在,好像都可以理順, 一點一點去消化解決。
參與項目是真的, 但卸任總裁職務,確實是假的。
可能這太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才會有這種聲音。
頂層的會議室裏。
一共坐了十二個人。
所有人都看著坐在總裁位置上的周聲。
周聲雙手交握著放在深木色長辦公桌上, 明明是一張年輕的臉, 卻讓所有人望著他的眼神都是信任和服從。
周聲看了一圈,緩緩開口說:“今天在座的十二個人, 包括我在內, 加在一起的平均年齡沒有超過三十五歲。你們是企業的中堅力量, 也是周氏的未來。我相信大家都已經聽說了,北區經開區建設的事情。這邊的製造工業推進是重點,單單這類型的項目高達二十四個,預計明年,投資增幅要達到36%以上。各位入行也有些時間了,都說說看。”
“咱們首先得做重點項目掃描和篩查,像是進源、英啟都是起到支撐和帶動作用的重點對象。”
“我覺得我們得先做到優勢資源集中化,行動快、動手早。”
……
周聲聽完了各方意見和建議。
最後說:“各位的想法我都已經有所了解了。至於下一步,我將正式啟動“望江成”計劃。先說之所以叫這個名字,跟地產和江河沒有絲毫關係。”
下麵的人都開始笑。
“周總,這名字聽著真的很地產。”
“我倒是覺得很不錯。”
周聲說:“名字的意思很簡單,希望北區江都順利成為現實而已,北區不隻要是要打造產業新高地,也是未來的製造工業強市示範區。我們力量不見得多大,但處在行業的關鍵,目前小組擬定你們十二個人擔任重要位置,錢盛擔任組長,朱勤是副組長,他們在甫城這些時間有著豐富的組建和帶頭能力,大家有任何問題可以問他們。再有問題商討開會解決,我會全程跟蹤,大家加油,硬仗剛剛開始。”
開完會已經是十一點。
朱勤和錢盛留下。
“辛苦了。”周聲說:“剛回來都沒給你們放個假。”
“周總,這話也太客氣了。”
“咱們是誰啊,你一聲令下,我們絕對不說二話。”
周聲笑笑:“按說你們在甫城剛做出成績,現在讓回來當個項目組的小組長。尤其是錢盛,這甚至不比你以前在項目部的頭銜大,又是從零開始,真沒有意見?”
這時候秘書進來續咖啡。
周聲的秘書團沿用了周啟淙以前的團隊,沒有更換過。
現在進來的就是就是唐蜜。
她是周啟淙第一任秘書的侄女,剛大學畢業就進來了,至今還不到兩年。
長得也是甜美的長相,能力也不錯。
但出席一些需要帶女伴的場合,周聲卻很少帶她。
“周總。”唐蜜把杯子遞過來:“您的咖啡。”
周聲朝對麵抬抬手:“先給他們倒。”
唐蜜輕柔道:“好的。”
這就是原因了。
唐蜜身上還有些有涉世未深的天真,不太懂掩飾。
周聲也很無奈。
他真的還沒有麵對過一個女生這麽明顯的好感。
周啟淙和老秘書有共同奮鬥過的情分在,交代過他,唐蜜背景幹淨,又有經驗,是個不錯的秘書人選。除了對周聲格外殷勤,說話格外不一樣以外,其他都好。
周聲剛開始接任總裁時。
很多事物,確實多虧了經常跟著周啟淙的秘書。
可是這不代表周聲能習慣這種示好,做得過了吧,自己覺得不妥。
可要讓他當個睜眼瞎,他又確實能感覺得到。
為避免尷尬,隻能盡量少用。
錢盛和朱勤在後麵一直憋笑。
他們和周聲的關係,也不比一般人。
當初去甫城,是他們簽下軍令狀,自願跟著周聲去開拓市場的人。可以說他們是周聲身邊,最初的一批功臣。
而且朱勤在臨順縣的時候,可是見過儲欽白的。
雖然不知道周總已經結婚,但也知道他不可能會喜歡自己秘書。
等到唐蜜一出去。
朱勤就笑著說:“周總,這唐秘書可是公司不少男同事的目標,可我看她眼光特別好。”
“確實。”錢盛還煞有介事跟著點頭。
周聲給了他們一個別胡說的眼神:“她年紀在秘書裏算小的,確實能力不錯,現在這項目她要是能堅持跟下來,將來會是個很優秀的職場人。行了,說正事。”
兩人也就正色起來。
錢盛說:““望江成”計劃目前雖然隻有一個雛形,但總得來說,咱們自己不往外掏錢了,蛋糕就算平分,那也能撐死好大一群人。”
“就是,小組長怎麽了?”朱勤幾個月沒見瘦了,也黑了,笑起來雙下巴都小了不少,露出一口白牙道:“周總,這點見識我們還是有的,你完全不用操心,這項目是個什麽概念,我們要是連這點事都拎不清楚,那也趁早別幹了。”
他們的確沒有如以前所想的那樣,跟著周聲去開辟新的道路,回來嵐城直接升任重要職位。
但隻要眼睛不瞎,心不盲。
就知道一年,或者兩年,哪怕時間更久之後。
那時候別人再提起“望江成”計劃項目組組長,是個什麽模樣。
周聲點點頭:“咱們共事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有些話我就直說。這和甫城那會兒不同,你們接下來要麵對的不僅僅是小組裏的十幾個人,隨著項目開展深入,你們會麵臨意見不統一,上麵官方政策的隨時變動,各方協調等等困境……”
錢盛是很有經驗很成熟的人了。
開會會直擊要點。
小朱哥還和以前一樣,是個插科打諢的好手,周聲相信他在協調工作上一定能發揮到極致。
周聲一說起正事就忘了時間。
午飯時間都過了,才讓秘書準備午飯。
周聲結束工作上的事,起身和他們說:“公司本來有團建活動,這次特地改成了你們的歡迎會,就在明天晚上。從甫城回來後,許朝一直說要和你們聚聚。去放鬆放鬆,之後就又得忙起來了。”
“周總你一起?”
“對啊,一起去吧,好久沒有一塊吃頓飯。”
周聲本來不打算去的。
因為項目啟動,最忙的就是他。
千頭萬緒等著處理,他最近都打算住在公司了。
結果第二天下班,還是被強製性拉去了。
這種類似團建歡迎會的場合,周聲基本沒怎麽參加過。
一來是怕員工見著他放不開,二來是他不太適應這種熱鬧。
但去了之後,周聲發現自己想多了。
脫下了公司裏的職業套裝。
一個個完全變了樣子。
都瘋了一樣。
地點就選在一家很有特色的燒烤餐廳,是一棟二樓建築的天台。
周聲抬手撩開掛在門前的彩燈,剛一踏出去就被人噴了一身彩紙和彩帶。
周聲頓住了,他身後的許朝也傻了。
但麵前一群人還在群魔亂舞。
朱勤他們也混在其中。
尖叫:“周總,surprise!”
“來來來,周總第一次參加我們的聚會,大家一起拍一張留戀啊!”
“周總最帥,茄子!”
周聲就頂著幾個小彩紙,還沒反應過來時,和一群人合了影。
散開後,有人笑罵:“你們他媽能不能正常一點!”
“就是要慶祝啊!咱們周總用這麽短時間拿下嵐城這麽大項目,不值得慶祝嗎?”
“周總牛逼!周總過來坐啊!”
“喝一個喝一個。”
“聲哥。”許朝在身後生怕他受不了這種氣氛。
周聲反應過來,笑了笑:“沒事。”
他脫了外套,解開總是扣得嚴謹的領口和袖口,走過去坐在一張長板凳上。
先笑著說:“我記得這不是錢盛和朱勤的歡迎會嗎?怎麽變成歡迎我了?”
有人嫌棄道:“他倆有什麽好歡迎的,滿打滿算也沒離開一年。”
朱勤:“給我小心點說話啊,現在到了我手底下,小心我給你點顏色看看!”
沒人搭理他。
有人繼續,“但是周總你不一樣嘛。”
“對對,我們平常有什麽活動都不好意思邀請你。這次算借了光,你得理解一下大家激動的心情嘛。”
大家對著周聲還是收斂著的。
周聲明明脾氣很好,工作上隻要不失誤,他從不批評人。
但那種距離,真的是讓人望而卻步。
周聲失笑:“我和大家沒什麽不一樣,如果有時間,我很樂意加入你們。”
“聽到沒有,聽到沒有,都是見證。”
“以後咱們有什麽活動都叫上周總啊。”
周聲拿起一串烤青椒。
笑看著這群人。
他看到了很多熟麵孔,包括昨天開會剛剛成立的小組裏的所有人,包括秘書唐蜜。
他們都和周聲印象裏的樣子一樣,但是又很不一樣。
大笑的,調侃的,不好意思的。
他們扯的話題,不是工作,不是項目。
是誰和誰剛分手了,是誰結婚了,公司裏又是誰和誰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兒吵起來了。
周聲聽得多。
敬酒來者不拒。
這裏的老板娘很熱情,又一次送出來好幾盤菜色的時候,周聲才知道這裏是營銷部一位女同事家開的。
周聲見到了無數高樓大廈,經手過很多合作項目文書。
但他好像是第一次進入了人間煙火。
這片煙火裏,不是老舊街上灰撲撲蒙塵的舊影。是開啤酒罐噗嗤的聲響,和燒烤架上,油滴在木炭上嗞嗞的聲音。他被喧囂熱鬧的氣氛包圍,像是圍著一重重幻景,真正體味了一場現世人間百味。
周聲喝醉了。
第一次。
他真的醉了和別人不一樣。
就是安靜。
安靜到隻要不開口,好像周圍人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始終靜靜坐著,還是一開始的傾聽姿態,會對著別人微笑,會喝別人敬的酒。
但他很難再開口說話。
最先發現周聲不對勁的人,就是唐蜜。
這秘書不化大濃妝穿性感衣服的時候,紮著馬尾就是一小姑娘。
她坐在對麵,撐著下巴看周聲。
說:“周總是醉了吧?”
“啊?醉了嗎?”
“周總?”
周聲聽見了,搖搖頭:“沒醉。”
“聽到沒有,沒醉。”
“周總臉都沒紅,哪醉了。”
“唐蜜你就是盼著周總喝醉呢吧,你小心被炒魷魚。”
唐蜜保持著撐下巴的動作。
“可是周總就是不一樣啊。”
“怎麽不一樣了?”
“防禦升級了,不信你現在問問周總,我保證你什麽都問不出來。”
這群人基本都已經喝高了。
連許朝也沒好到哪裏去。
還真有膽子大的,躍躍欲試。
“周總,公司保險櫃的密碼是多少?”
周聲懶洋洋輕笑:“我真沒醉。”
“操,唐蜜,你忽悠我!”
唐秘書送了對方一個大白眼。
結果周聲站起來走路不穩時,其他人才真的反應過來,周聲確實是醉了。
可剛剛他坐在凳子上,笑著說沒醉的時候幾乎騙過了所有人。
那不動聲色偽裝的級別,想想真的是驚人。
唐蜜沒喝酒,要來扶他。
“周總,你沒事吧?去哪,我帶你去?”
周聲晃了晃頭,抬手隔開距離,“不用,我洗個手而已。”
與此同時,周聲外套兜裏的手機響了。
他那一刻難得生出了不想理會的心思。
所以就任由手機一直震動。
唐蜜沒見過他不接電話。
識相地往後退了退。
不一會兒震動就停了。
許朝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他聲音很大。
周圍人又很吵。
許朝:“你說誰?周聲?你誰啊?直接叫我們周總名字。”
對麵冷冰冰吐出三個字:“儲欽白。”
許朝一下子給嚇清醒了。
捂著手機躲到了天台角落裏。
他不知道儲欽白怎麽會有自己的號碼,怎麽說他也是唯一一個知道聲哥和儲欽白結婚真相的人,再不滿,氣勢上也先弱了三分。
儲欽白問他:“周聲人呢?”
許朝看了看周圍,開口:“應該去衛生間了。”
儲欽白:“地址給我。”
酒精讓許朝腦子不清醒,都忘了自己從不輕易透露周聲行蹤的原則。
燒烤店位置都報出去了,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麽要告訴他。
但那個時候電話已經掛了。
另一邊車裏。
陳燈燈開著車問:“周先生去聚會了?”
儲欽白隱在陰影裏,嗯了聲。
陳燈燈:“儲哥你連續跑了兩個城市了,二十四小時沒合眼,要不我送你先回去休息,然後我再去接周先生吧?”
“開車就是。”
衛生間在樓下。
周聲待的時間有點長。
他洗了把臉,把額前頭發都沾濕了。
也許是真的沒控製量,喝得有點多。
這並沒有讓他清醒多少,反而有種眼前越來越模糊的感覺。
所以撞到儲欽白的時候。
他猶豫地看了對方起碼有五秒鍾,然後皺眉說:“有這麽像的人?”
“沒有。”儲欽白看著他:“幾天不見,不認識了?”
周聲恍然:“啊,是你啊。”
然後側身從他旁邊過,一邊說:“你怎麽來了?不是說有個電影成就宣介會嗎,你還是主講人,我記得時間是在後天,怎麽今天回來了?”
儲欽白抓住人胳膊,帶回來。
“喝了多少?”他岔著長腿把人帶到中間,靠著牆問。
周聲皺眉:“不記得了。”
“你醉了。”
“我沒有。”
“醉了。”
“沒有。”
儲欽白:“你話很多。”
周聲:“我喝醉了不會話多。”
“你現在話就很多。”
陳燈燈擋在這逼仄的角落四處張望,生怕別人看見拐角處這一幕。
聽著身後毫無營養的對話,她都想捂臉。
周先生醉得很明顯了。
平常他才不會接儲哥這種無聊話。
二樓已經進行到了最後半程。
有人靠著台子和人吹牛皮。
無意中往樓下看了一眼,喊:“操操操!周總讓人帶走了!”
一時間不少人撲過來。
“綁架嗎?”
“誰那麽大狗膽!快,下去截人!”
許朝再不情願,也及時截住了這群喝高後,充滿了孤膽英雄味道的人。
開口說:“不用了,周總剛給我發信息,他有事先走。樓下那是……聲哥司機。”
“哦,這樣。”
“這司機挺帥啊。”
隻見樓下的司機穿一身寬鬆黑T,壓著帽子,輕輕鬆鬆抱著他們那麽大一個周總出了門。
周總外套都還在二樓,一身白襯衣所以顯眼。
他明顯不習慣這姿勢,中途有掙紮,不然也不會一眼讓人懷疑他遭到綁架。但這並沒有什麽用,司機一直把人抱到車門邊,彎腰把他塞了進去。
然後司機回頭了。
他抬頭往二樓看了一眼。
天台一群人,沒看見眼睛,也隱約看見了那輪廓分明的下半張臉。
即便是在晚上,但也實在不俗。
“這司機確實帥。”
“我怎麽覺得他有點眼熟?”
“像個明星。”
“嗯,一說我想起來了,像儲欽白。”
“現在司機都要求這麽高嗎?抱得了老板,還得長得像影帝。絕了,看來我已經連成為一名合格的司機都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