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欽白微頓, 停留在唇邊時,周聲已經能感覺到那細微的觸感,像古方熬糖鍋裏的味道, 絲絲密密的, 侵占著周圍的全部氣息。

周聲眨了眨眼睛,近乎天真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儲欽白。

從頭到尾, 始終沒有等來拒絕的儲欽白。

終於伸手蓋上了他的眼,忍無可忍。

周聲被捏著下巴, 徹底牙關失守。

他被吻透了。

周聲從來不知道這個行為,會帶來如此目眩神迷的效果, 被勾纏著,像踩在軟綿的雲上,找不到著力點。隻好伸手攬上身前人的脖頸,企圖找到喘息空間。可事實上, 換來的卻是更深, 更肆無忌憚的深吻掠奪。

忘了時間和空間,周聲逐漸開始感覺無法呼吸。

“儲……儲欽白。”他好不容易側頭躲開,臉蹭在儲欽白肩膀處,手放在他後背防止他繼續, 受不了一樣喘息:“夠、夠了, 我要死了。”

儲欽白頓了下,趴下來埋在他頸邊。

周聲用腳踹他, “你笑什麽?”

儲欽白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喝酒之後都這麽乖?”

周聲渾身一抖,還記得回他, “上樓時, 你不還說我喝酒不講理。”

儲欽白起身看他, 不動聲色替他扯了扯胸前早被扯崩壞的扣子。

過了會兒問他:“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什麽?”

“什麽叫喜歡。”

周聲搖頭:“不知道。”

儲欽白點頭:“嗯,那我換個問法,剛剛我吻你,你覺得討厭嗎?”

“還,行吧。”周聲這個時候的反應就很直白。

骨子裏的羞赧,沒辦法完全掩蓋,但也做不到全然否決。

勉強承認,“不算討厭吧。”

儲欽白勾著嘴角:“不討厭就是喜歡,周聲,承認吧,你也喜歡我。”

“啊,是這樣嗎?”

周聲看著客廳的天花板。

天花板一直轉啊轉,他也在想,難道真的這就是喜歡?又想,不對,這是儲欽白說的,他肯定忽悠自己來著。

儲欽白扣上周聲腰間的扣子,抬頭看他已經睡著的時候,眼底軟了軟。

趁著喝醉把人給欺負了。

他也沒生出什麽愧疚之心。

畢竟能及時收住手,已經是他用了毅力大發慈悲了。

周聲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整個人都是混沌的。

他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又睡在了儲欽白的房間裏,而身邊帶著褶皺的痕跡,證明另一邊昨晚也是有人睡過的。

他為什麽會和儲欽白睡在一起?

昨天先是和同事聚會,然後儲欽白來了,車上他覺得很熱,做了夢,後來……

他沒到喝斷片的地步,所以想要記得並不難。

記憶逐漸複蘇的同時,周聲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奇怪。

尤其是最後回憶起在沙發上的細節,終於,周聲懊喪般倒抽一口涼氣,緩緩抬手捂住了自己額頭。

下一秒就是掀開被子看了看。

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還好,看起來還沒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他竟然和一個男人接吻了。

剛來時,範璿讓他簽協議,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娶了一個妻子。

結果妻子變成了純男性,莫名其妙,他就多了個丈夫。

可從始至終,周聲都不認為,自己會對一個男人產生感覺。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

他和儲欽白接吻,在沙發上糾纏。

對方探進腰間的手的溫度,唇齒間足夠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聲響,交纏的呼吸,那些記憶是如此清晰,周聲都能回憶起細枝末節。

自己完全沒有反抗的意圖,這才是周聲最在意的地方。

足夠證明,他是完全能接受和男人親近的。

想通這一點,也隻是加劇了後悔。

自己怎麽能幹出那種事的?

非要逼問儲欽白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接吻主動摟人脖子。

越想越覺得,自己把自己的臉都丟完了。

周聲掀開被子下床。

一打開門和正要進來的儲欽白撞了個正著。

儲欽白托盤裏裝著一份西式早餐,和一杯牛奶,見周聲臉上還帶著宿醉的蒼白,又被嚇了一跳的反應,挑眉:“我說周總,急匆匆這是準備幹什麽去?。”

周聲鎮定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們……”

“怎麽?”

周聲橫了橫心,覺得也不能含糊其辭,解釋:“我喝酒了。”

“我知道,所以?”

“你能不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儲欽白冷聲:“不能。”

周聲不說話了。

儲欽白看了他一眼:“你這是單純不想麵對,還是不想負責?”

“我、不是,我為什麽要負責?”周聲發現差一點又被儲欽白帶進溝裏,理了下頭發,看著儲欽白,強撐著淡定:“酒後糊塗而已。”

儲欽白嗤一聲:“你隻是犯了普通男人都會犯的錯?”

周聲聽出了調侃和輕微不悅。

張了張嘴,幹脆認下,“對,我喝酒誤事,腦子不清不楚,希望你不要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沒被欺負的自覺,還上趕著認錯。

儲欽白下顎骨動了動。

到底是不舍得做得太過。

轉身:“出來,先把早飯吃了。臉色太難看,下次別喝那麽多。”

這是同意就此揭過?

周聲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差。

反倒是手指不小心觸到了嘴唇,刺痛的感覺瞬間襲來,痛得他沒忍住皺了下眉。

嘀咕:“什麽時候咬破的,屬狗的嗎?”

去了餐廳,周聲才發現張嫂在。

一見他就說:“周先生,你怎麽出來了?”

“張嫂?”周聲問:“什麽時候過來的?”

公寓這邊張嫂不是經常都在。

之前有小孩子,她過來住了幾天,後來又回去東湖了。

張嫂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放下托盤的儲欽白,笑著說:“他一早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的。說你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讓我這段時間就一直待在這邊,照顧你起居。”

周聲看了一眼儲欽白,搖頭:“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真用不著。”

“怎麽用不著?”張嫂不同意,說:“之前就是,我煲了湯送去你公司送了幾回,你也覺得太麻煩,不讓送。你看看你自己,身體不好還宿醉,臉色又不好了。”

周聲無從反駁。

也不好意思說,昨天晚上真是意外。

他也不會沒事就把自己喝得糊塗成那個樣子。

儲欽白敲了敲桌子,“行了,過來。”

周聲走過去,坐下。

儲欽白推過來兩張紙。

“這是什麽?”周聲奇怪問。

儲欽白:“你的飲食表格,我找用過的專業營養師根據你的體質搭配的,以後嚴格按照這個來。還有調理的食譜和藥,也在上麵。”

周聲抬眼,看著他。

儲欽白挽著袖子,和他對視:“又覺得我管太寬?”

“你不用做這些。”周聲說。

儲欽白挽好了袖子,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看著周聲說:“我有權利關照自己伴侶的身體狀況。我砸了那麽多錢吊命,你好不容易活下來,就打算這麽糟蹋自己?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不能商量。”

周聲也知道儲欽白花了天文數字讓這身體活下來。

但是他不知道,醒過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周聲不能想象,如果有人知道了這個事實,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借屍還魂?死而複生?時空穿越?

周聲此刻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他不會告訴儲欽白真相,所以也絕對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儲欽白看著他驟然變淡的眼神。

繼續開口:“不想聽話還是覺得這話難聽?”

“很誠懇。”周聲點點頭說:“你說得對,我該好好注意身體,才能不辜負你投入的那些錢。”周聲把兩張紙拿起來,看了看說:“我會按照上麵的來,謝謝。”

儲欽白虛了下眼尾。

放低了聲音:“我沒說這錢不該花的意思,我覺得,花得特別值。”

“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周聲笑笑,“我的感謝,一樣真心。”

如果儲欽白當初不肯出錢。

這身體說不定在醫院拖不了多久,就沒了氣息。

不會有來自舊時代的周聲。

也不會有今天的周氏。

更不會有此刻坐在餐桌邊,跟儲欽白說一聲謝謝的他。

歸根結底。

是這個人預留下了一線生機,才讓過去的周聲,有了來到這裏的機會。

儲欽白深深看了他一眼。

起身,換了話題,開口:“下周四,我媽忌日。”

“周四?”周聲還記得昨晚接他外婆電話的事情,想了想自己有沒有安排,過了會兒說:“好的,我會把時間空出來。”

儲欽白去房間換衣服了。

張嫂給他端了一碗湯過來。

說:“趁熱喝,緩解宿醉頭疼的。”

“謝謝張嫂。”周聲說。

張嫂看著他,歎了口氣。

“怎麽了?”周聲攪著湯匙問。

“這湯是他準備的,我來時就已經煨上了。”張嫂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問:“周先生,我怎麽覺得你們都一起住了這麽久了,這關係還是忽近忽遠的?”

周聲笑了笑:“我們一直這樣,沒近過。”

“瞎說。”張嫂嗔道:“我年紀雖然大了,但眼睛又不瞎。他在乎你,你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我就沒見他對誰這麽沉下心來過。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心裏有彼此是最重要的,隻要在意,這日子就能好好過。”

周聲喝了一口湯。

味道很好。

但是他卻沒有接張嫂的話。

他以前不知道,原來涉及所謂情愛,是有那麽多跌宕和情緒起伏的。

前一秒你以為自己泡在溫水裏,下一秒又覺得四處都是漏風的孔洞。他做不了坦**,就寧願不去觸碰,因為猜忌和戒備太多,周聲不用踏進去,就能猜到大概的走向結局。

風吹沙能迷眼。

等到堆積的沙多了,一切也都會風過無痕。

他來得隱秘,也希望等到哪天,他真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也一樣不驚起任何波瀾。

張嫂見說不動,也就不說了。

周聲剛去東湖那會兒,她以為他來是想挽回對方的心。畢竟儲先生有錢有名,那麽多人拚命想在他身邊占據一席之地。

可這日子久了,就能看出點真相。

明明是生搬硬湊,所以能有今天才讓人覺得難得。

張嫂最後隻能歎息,年輕人到底是能折騰,雖然別人往往也不懂,到底在折騰些什麽。

周聲縮減了回去的時間。

忙是一回事,也有刻意避開的意思。

儲欽白給的表格,周聲倒是真的在執行,哪怕他偶爾忘記,張嫂,包括身邊知道他在調理身體的人,也都會按時提醒他。

在刻意操縱下,周聲幾天沒怎麽見過儲欽白。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再一次見他。

是在五天後的一個下午。

“望江成”計劃的展開,涉及多方。

周聲帶著秘書助理,受邀出席由經開區管理局開辦的啟動儀式。

露天展台上,領導人官方講話足足耗了近一個小時。

坐在下麵的人已經有不少不耐煩了。

周聲坐在第二排,前邊的座位剛好空著,偶爾也應付兩句坐在旁邊的人的話茬。

這時候,底下隱隱傳來騷亂。

周聲旁邊的一個大肚男人往後麵看了一眼,突然說:“早就聽聞啟動儀式要邀請嵐城代表人物剪彩,倒還真請來一個。”

“儲欽白?”有人跟著道:“怎麽會請明星?”

“他可不單單是明星,他姓儲,還是不少嵐城重要項目的形象大使,自己手裏的資金流向成謎。他哥儲旭明夠有代表性吧,但這種活動上,誰不願意邀請這種有大影響力,資金還不見得比盛宇少的儲欽白,麵子和場子都撐得起來,換你你不請?”

周聲是真的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上撞上儲欽白。

他跟著側頭,隻見他穿著一身深色西裝,被身後兩個保鏢簇擁著,從後往前過來。

保鏢中途自覺去了旁邊。

儲欽白一路往前,走到最前麵,最後在周聲前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周聲都能感覺到自己周圍一刹那的安靜。

台上的領導人還在講話。

周聲盯著前邊人的後腦勺。

看他坐下後和左右兩邊明顯認識的人打招呼,搭著腿,時不時看看腕上的手表。

看起來很趕時間。

周聲等了一會兒,抬腳踢了踢前麵的椅子。

沒反應。

周聲又踢了一下,導致周聲旁邊的人都朝他看過來。

還小聲提醒:“周總,你追星啊?聽說大腕都挺有脾氣的,你要是想要簽名,等儀式結束再看看有沒有機會吧。”

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