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的消息不管傳成什麽樣子, 頒獎禮現場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閃耀的大屏,無數攝影攝像,星光熠熠的會場, 以及一個控場能力極佳, 站在台上不比得獎者遜色的儲欽白。

周聲看完了全程。

他很少看見這樣的儲欽白,他見過他在拍戲現場的狀態, 看過他私下裏的隨意懶散,第一次見他身處萬眾矚目的領獎台, 這樣的視角下,對他也有種別樣的認知。

尤其是房間裏很安靜。

那種生活世界之間的對比參差, 就格外明顯。

主辦方給了他足夠的鏡頭,從他下台一直拍到他回到座位,拿起手機。

主持人還在笑著說:“儲哥這頒獎詞格外的簡短,不愧是咱們飛蘭獎的常客了, 這下台就盯著手機, 看來是有很重要的人要聯絡。”

儲欽白也明顯注意到了鏡頭還對著他自己。

抬眼看了一下,招招手算是打了個招呼,就這樣,現場都能響起大片歡呼掌聲。

周聲看得都驚訝揚眉。

剛好他手機有信息提示。

竟然就是儲欽白發來的消息。

屏幕上已經進入下一個流程, 周聲看見手機裏那條, “在幹什麽?沒再發燒吧?”

“沒有,看頒獎禮。”周聲回。

那邊過了幾秒鍾, “看見什麽了?”

“你。”

有一會兒沒回, 然後:“早知道我是不是該在台上多待幾分鍾。”

“那我猜主辦方會很高興。”

會場現場。

下一個獎項開始揭曉。

二十分鍾前剛拿了最佳導演的楊誌誠坐在旁邊,見儲欽白手肘撐著膝蓋一直在發消息。

看了他好幾回, 沒忍住問:“誰啊?談戀愛都不見得你有這勁頭吧, 聊這麽起勁。”

儲欽白發出最後一條, ‘半小時後結束,來接你’,然後收起手機抬頭看過去,“就是在談戀愛,你有意見?”

“談……談戀愛?”楊誌誠瞪眼,“你一個已婚男人談什麽戀愛,我可有周聲聯係方式,信不信告發你。”

儲欽白無語:“有毛病。”

楊誌誠這才反應過來,恍然:“哦哦,就是在和周聲發是吧。”接著吐槽:“我說呢,還不是怪你自己在媒體麵前大放厥詞,承認已婚,就媒體那說的,搞得我都以為你真的要和周聲離了,現在另覓新歡勾搭了別人。”

儲欽白麵無表情,“能不能注意點用詞?”

楊誌誠並不客氣,“又沒說錯。找別人,除非你眼睛真的有問題。”

想想上次見麵,還是在影視城那會兒。

楊誌誠所接觸到的周聲,文化水平不低,待人接物有禮。

想到這裏,楊誌誠對著儲欽白說:“對了,之前《浮生夢》有關範仲青的人物資料,我記得周聲說他是因為看過一本手劄。咱們現在後期製作,有些細節我想再參考參考,你回去問問他,看還有沒有可能再找到那東西。”

“手劄?”儲欽白問。

楊誌誠點頭,靠著椅子:“是啊,那麽詳細的資料真的非常難得了。你想想,除了人物的生平細節,行為喜好不說。那些建築風格,時代記憶點,如果不是深刻研究過那個年代的資料哪能做到周聲那種地步,他好歹算是半個民國迷了吧?”

儲欽白微微皺眉。

範仲青?手劄?

接那個戲的時候,他們的關係很淡,周聲剛好是因為去甫城開拓業務,恰巧碰上了那場洪水,然後才有了範仲青這個角色的呈現。

儲欽白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漏掉了很多細節。

他和楊誌誠一樣,並沒有多餘去探究他為什麽知道得這麽詳細。

現在再一想,互聯網都查不到的資料,他又去從哪裏獲得的手劄?

楊誌誠被他突然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

說:“什麽情況?我就讓你幫我問問,要是實在找不到就算了。你突然這張臉,搞得我以為自己提出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要求。”

“楊導。”儲欽白突然叫他。

這麽正兒八經,讓楊誌誠都不自覺正經起來。

儲欽白說:“《浮生夢》的編劇是怎麽突然想到用這個人物的?”

楊誌誠鬆口氣,白了他一眼。

還以為他不想幫這個忙,說:“你死心吧,編劇那邊的資料還沒我手裏的全呢,我要是找得到,當初也就不會讓周聲幫這個忙了。”

儲欽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楊誌誠不解,“你到底什麽情況?”

“沒什麽。”儲欽白搖頭。

“周聲”並不是周聲,上次去掃墓的時候,周聲已經隱約承認過這一點。他是想逼退他,那種真相之間的隔閡深深埋在周聲的骨子裏,儲欽白不想逼人,他也猜到周聲不會說。

這事兒不提,不代表沒有一直梗在心裏。

一方麵覺得也許是周聲拒絕的借口,畢竟實在荒唐,一方麵又忍不住去設想和猜測。

他找範璿查他在國外的母親,查他一切蛛絲馬跡都一無所獲。

而這個範仲青,是自從掃墓那天以後,儲欽白接觸到的唯一一個有可能的線索。

假設,“他不是他”這個想法是真的。

那麽周聲是誰?他一開始對這個世界露出的陌生,對電子AI產品的新奇,他文縐縐喊他儲先生。種種細節,如今想來都很可疑。

他這麽了解這個範仲青,那麽範仲青又究竟是誰?

手機裏還存著剛剛的聊天記錄。

儲欽白又突然遲疑。

周聲說試試,這時候去探查,會不會適得其反。

他站起來,“我去打個電話。”

“搞什麽。”楊誌誠讓開,一邊嘀咕:“這麽會兒見不著麵都受不了嗎?果然是年輕人。”

周聲這邊。

陳燈燈來接他的時候,開口說:“周先生,儲哥那邊遇上楊導耽擱了,讓我們先去機場那邊,他隨後就來。”

“沒事,那我們先過去。”

說好的半個小時結束,這都一個小時後,也確實不能再等。

周聲上了車。

京市的雨依然沒停,下得倒也不大,淅淅瀝瀝的。

彼時已經是傍晚,路上的車都開著燈,雨刷一下一下刮著前擋風玻璃。

車內廣播正播放著都市新聞。

是一起整容失敗討伐賠償款的事情,周聲靠著椅背淡淡聽著,他高燒剛退,出發前又吃了藥,有些昏昏欲睡的。

半夢半醒間,做了個非常離奇的夢。

那是他曾經和禹城其他商戶一起商討捐款事情的場所,一家私人公館。

一位穿著富麗深色長衫,戴著黑色帽子的自稱姓李的老板,和其他人爭執不下時,突然從身上掏出來一把槍。

周聲順著槍管的方向朝大門口看過去。

門應聲而開,穿著一身西裝的儲欽白就站在那兒。

出聲已經來不及,“嘭!”一聲。

周聲整個下墜,猛然驚醒。

坐在副駕駛的陳燈燈注意到了,回頭說:“周先生,你沒事吧?”

周聲從車窗邊起身,緩了兩秒,搖頭:“沒事。”

整容失敗的新聞還在繼續,證明從他睡著到清醒中間不足五分鍾,周聲揉了揉眉間,還能感覺到自己剛剛那瞬間急速的心跳。

陳燈燈看著前方說:“離機場還遠呢,周先生你再睡會兒吧。”

“車給我了,你老板那邊怎麽辦?”周聲問。

陳燈燈笑了笑,“放心吧,主辦方那邊有車的,耽擱不了。”

周聲嗯了聲,也就不再說了。

這時候陳燈燈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周聲莫名覺得鈴聲很急,讓人有種不適的感覺。

果然,陳燈燈剛喂了聲,下一秒就大聲起來:“你說什麽!”

“出什麽事了?”周聲問。

陳燈燈回頭,看表情都快哭了,“周先生,儲哥出事了。”

車子在前方路口掉頭,往京市的市中心醫院疾馳而去。

車內周聲看起來很鎮定,讓陳燈燈也緩和了下來。

但語氣依然著急,“儲哥那邊現在聯係不上,網上都在說他在會場遇襲被送醫了,救護車去了現場,沒人看見情況到底怎麽樣。”

周聲低頭看著網傳的視頻。

救護車的聲音很尖銳,配合著傍晚會場出口大批工作人員和安保,都足夠看得人心驚膽戰。

儲欽白繼前兩天承認已婚登頂娛樂新聞榜首,再一次飆上頭條。

#儲欽白遇襲#幾個字觸目驚心。

網上亂成一團。

陳燈燈的電話瘋狂響個不停,讓她不得不選擇關機。

周聲收了手機,開口說:“別慌,不會有事的,沒有看見他照片,也沒見視頻裏出現血跡一類的,放心。”

陳燈燈差點當場哭出來。

周聲把自己手機遞過去,“你給他經紀人去個電話,他們在嵐城估計比你還慌。另外你試著聯係現場,我們現在過去。”

周聲這臨危不亂的狀態,徹底讓陳燈燈冷靜了幾分。

開始按照他的指示,一件一件開始安排處理。

車子停在市中心醫院大門前,是晚上七點半。

門口堵了很多人。

記者,聞訊趕來的粉絲,全都被保鏢攔在了外麵。

那種長|槍短炮的混亂,是周聲沒見過的。

但這眼下都不是重點。

陳燈燈表明了身份,才被允許進去,而周聲被攔下了。

保鏢看著這個穿著黑色長大衣,沉穩站著的年輕男人,倒沒有像對待記者一樣態度惡劣,隻是說:“不是病人的話,也沒有工作證明,暫時不能進去。”

這時候保鏢突然接了個電話,看向周聲的表情有些遲疑。

然後讓開:“周先生,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