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市回到嵐城的當天, 範璿親自帶人去機場接的兩人。雖然已經在網上聲明,襲擊的人精神不太正常,儲欽白本人也沒什麽大事, 隻是小傷, 但這也架不住眾多媒體和粉絲蜂擁而來。

還沒走出通道,都已經能聽見外麵鼎沸的聲音。

範璿讓人拿走了兩人的行李, 對著儲欽白開口說:“要不你還是出去露一麵,現在外界各種聲音都有, 你出現也能壓一壓。”

周聲見儲欽白沒說話,也沒有反駁。

就說:“那我先去車上。”

儲欽白看了他一眼, 轉頭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送周總去停車場。”

“放心吧儲哥。”

工作人員引路:“周總,這邊走。”

周聲嗯了聲,抬腳和儲欽白兵分兩路。

他這邊跟了儲欽白團隊裏的兩三個人,一路過來並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順利到達停車場, 上了車。

周聲在車上接了錢盛的電話。

錢盛作為“望江成”計劃組的正組長,知道周聲推遲了一晚上回嵐城,卡著他下機的點來的通訊。

“調查結果下來了,這次辛源的負責人不止要麵臨裁撤的風險, 還有大額的賠付。”錢盛這次沒有跟去京市, 在嵐城也掌握了第一手資料,開口和他說:“周總, 姚忠顯名下還有兩個子公司, 篩查的時候發現和盛宇都有業務往來。”

周聲皺了皺眉:“盛宇?”

“對。”錢盛說:“而且合作時間還不短。”

周聲過了兩秒,開口:“行, 我知道了。等我通知吧。”

不知道為什麽, 京市酒店那天, 周聲對姚忠顯說的話念念不忘。

他心裏始終存疑。

事實證明姚忠顯不僅僅是認識儲欽白那麽簡單。

在京市碰上或許是巧合,但儲欽白緊接著遇襲,真的和此事完全無關?按照儲欽白的說法,他出事完全是娛樂圈的事情,可周聲並非不懂,圈內資本,本來就不是混圈的人。手裏掌控著錢財和資源,生殺予奪,這種人才最沒有下限。

周聲給儲旭明去了電話。

“大哥。”周聲開口。

儲旭明似乎沒想到會接到他電話,驚訝了一瞬,才問:“你跟欽白回來了?”

“嗯,他那邊有事,現在就我一個人在。”

他刻意強調隻有自己,儲旭明怎麽會聽不出來,頓了頓,“周聲,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想問?”

周聲也不拐彎抹角,“其實不是什麽大事。最近各項目都開始啟動,我發現辛源姚忠顯和盛宇也有過不少合作。我就想著問問你,這些合作,到底是和盛宇還是和儲欽白?他去年有沒有卷進了不該卷進去的事?”

儲旭明說過,他要拿回他母親股份的計劃籌謀已久,一年前把儲建雄逼下台,這事兒眾所周知。要知道,盛宇當時在嵐城可是如日中天。

周聲沒辦法不去這樣猜想。

之所以不直接問儲欽白,是因為他如今早已全身而退。

他還是娛樂圈的那個儲影帝。

辦的是投資公司,接觸的都是動輒上億的影視項目,他已經不屬於他曾經也為之費盡心思,短暫運籌帷幄過的這個圈子了,他把盛宇全然交給了儲旭明。

反倒是如今的周聲。

他手握著整個周氏企業,在北區建設當中也更看清整個市場局勢。

他既不希望自己做的事情波及到儲欽白,更不希望,是儲欽白自己曾經做的事,留下了隱患。

儲旭明一直沒說話。

周聲的心就忍不住往下沉了沉。

“大哥,你可以直說。”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正經,儲旭明回過神來,立馬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這個你放心,欽白如果真從辛源入手,當初根本也就不會找上周氏了。我剛剛沒說是因為不想瞞你,盛宇和姚忠顯之間有利益協議,你上次被追車的事我也聽說了,我覺得很抱歉。”

周聲不自覺鬆下一口氣來。

心想也是,他大概也是被儲欽白這次遇襲給弄昏了頭了。

他都寧願犧牲掉婚姻,和大不如前的周氏達成合作,自己的擔心多少有些站不住腳。

不過既然證實了,就是好事。

周聲想起儲欽白說的,儲建雄認識姚忠顯那個被槍斃的大哥很多年了,足以說明,儲旭明口中的利益協議,很可能就是那時候簽下的。

這也就不難解釋,盛宇為什麽會和姚忠顯的子公司有合作。

周聲靠回椅背上,放鬆下來。

“追車的事兒跟你無關,有什麽好抱歉的。”他捏了捏眉心,又提醒:“大哥,盡早想辦法處理了吧,最近辛源麻煩多,小心被牽連。”

儲旭明歎氣,“我知道,一年前欽白就提醒過我,就是處理起來比較麻煩,最近為這事兒也是焦頭爛額。”

涉及人公司內部協議文件,周聲也不好多問,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儲旭明這會兒估計也不是很忙。

和他閑聊,“看起來你們最近相處得不錯?”

突然轉向私生活。

周聲還記得自己剛到東湖,儲旭明非要送自己一套房子的事情,他也不好全然瞞他,隻好含糊其辭,“還……行吧。”

“還行那就是不錯了。”儲旭明笑起來,“我就說他突然公布已婚這事兒蹊蹺。”

周聲:“這事兒確實是意外。”

因為一場追車意外,周聲看清了自己些許的內心。

在意一個人才會條件反射替他擋碎玻璃,才會在他說遲早被自己逼瘋的時候,驟然心軟。

他兩世不曾經曆過情愛。

退了這一步,就是步步後退。

因為那個在雨夜會來接自己的人,他才會脫口說出你兩天沒打電話的真實內心,也是因為在乎,才會在他受傷的時候忍不住生氣,會在懷疑的時候,等不及,直接找儲旭明問情況。

他和儲旭明說,還行吧。

說出口才發現,說出試試的那瞬間,已經不是試試了。

那是他的心開始不單單盛著抱負,盛著過去和現在,那裏也開始有了某個人的痕跡。他是“周聲”名義上的丈夫,從一場交易婚姻裏走到現今,公開承認已婚的人。

這算不算搶了別人的丈夫?周聲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但眼下他並不想去糾結這個事情。

亂世浮沉也不曾遇見一個入心的人。

初嚐滋味,倒是先體驗了儲欽白被襲的心驚,事過後依然難安的懷疑。

掛了電話,車窗外工作人員的手機上,傳出儲欽白的聲音。

估計是記者在機場的現場轉播。

周聲按下車窗,開口問:“他那邊情況怎麽樣?”

“周總。”工作人員回頭,見他詢問,直接把手機遞了過來,“一切正常。”

手機裏,儲欽白被一群人簇擁著往外走。

這次他沒做任何遮掩,粉絲知道他有傷,自覺隔開距離。

偶爾還能聽見不知道是記者還是粉絲的提問。

“儲哥,傷沒事吧?”

儲欽白點頭:“沒事。”

“會影響接下來的工作行程嗎?”

“不會,照常進行。”

“老大,還好你沒事啊,看見救護車我們都嚇傻了,襲擊的人就該把他抓起來!”

儲欽白插著兜,走得並不急,“人已經控製了,下次別來機場,人多不安全。”

“知道你最不喜歡接機。”粉絲說:“這不是大家擔心嘛。”

儲欽白嗯了聲,“知道,都看見了,也沒什麽事,早點回去。”

私下裏的粉絲大多都是正常人。

不比網絡上那種烏煙瘴氣,沒事就開口罵娘的情況。

有人小聲道:“又趕我們,儲哥,你不會急著回去陪老婆吧?”

這話一出,周圍有種詭異的沉默。

過了不到兩秒鍾,又窸窣響了起來。

問話的方向逐漸變歪。

“老大,讓我們見見唄。”

“就是,網上那幾張照片太模糊了,你放張高清的。不管他什麽樣子,我們真粉絲都不會嫌棄的,網上那些噴子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而已,不用理會。”

儲欽白淡淡看過去,“你們不也隻是想看熱鬧。”

“才不是,我們認真的。”

“對對對,我們雖然確實也想看熱鬧,但我們沒有惡意嘛。”

“除非儲哥,你……真想離婚啊?”

範璿和陳燈燈等人走在旁邊,臉上從頭到尾都是麵無表情的專業模樣。

實際上對視的功夫,彼此間交換的信息那叫一個豐富。

離婚都問本人麵前來了。

不得不說,粉絲膽子是真的都大。

眼看要進入警戒線以內了,儲欽白停下腳步,回答說:“不會離婚,他工作很忙,私人生活不方便曝光。一天少八卦。你們回去記得互通消息,注意安全,走了。”

儲欽白帶著團隊離開。

粉絲被保鏢攔著,眼巴巴也沒有等到更多關於已婚對象的丁點信息。

但是人儲哥說了,很忙。

網上偶有罵戰的時候,事業粉就又多了一條可以辯駁的理由。

——工作很忙,聽不懂還是怎樣?真要是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哪有很忙的工作,早就天天躺平等著被養了好吧。

黑粉自然是不信,離婚呼聲最高的那批人也不同意。

——娛樂圈話術不懂?不離不代表有感情。

——工作很忙什麽的說說而已,又不要錢,有證據嗎?

——就是,離婚證都領了還一起上綜藝出活動撈金的人大把,偏就他儲影帝的話就那麽可信?我就不信,真要當個寶貝,有什麽不能曝光的,網友還能吃了他不成?

網友自然是吃不了人。

但儲欽白要是想要人倒黴,倒是能把別人吃了。

俞通電話求到門口的時候,電話裏情真意切,“欽白啊,儲哥,我承認你隱婚這事兒是我點的頭,但是這不是祈軒說你和那個周聲關係不好嘛,我想著這也不算什麽大事,這次就當我做得不地道,改天賞臉一起吃個飯?”

“俞導。”儲欽白喝著手裏的咖啡,站在窗邊,看著很遠處正在施工的區域,開口說:“您也用不著緊張,飛蘭獎調整的事情是主辦方的意思,並非我授意。”

俞通暗罵他揣著明白裝糊塗,話裏卻很客氣,說:“這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過就是動用了關係,斷了他跟廣電局那邊的關係而已。

俞通忍不住咬牙,不解他儲欽白一向不把這種事放在眼裏,這次為什麽做得這麽絕。

儲欽白給了他答案,“俞導你想要捧誰我管不著,從陸銘手裏搶人也不是什麽大事。但算計到我的人頭上,你也不能怪我做事不留餘地是吧。”

俞通立馬就懂了這其中的症結所在,周聲。

這儲欽白明明幫過任祈軒。任祈軒轉頭找上自己,俞通還以為他識時務。同時給了他一種錯覺,覺得就算曝光,儲欽白未必在意。

俞通現在就是後悔。

為了一個想往上爬的小明星,開罪儲欽白本來就不是明智之舉。

尤其是這小明星看不清現實。

任祈軒出不了頭了。這行裏,儲欽白要真想壓一個人,那是很輕易的事情。

俞通肯定不會再保他,笑著找補,想就此揭過這個事。

說:“這事兒其實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儲旭明推開辦公室門進來的時候,見他在打電話。

無聲問他是誰。

儲欽白懶得再聽,應付兩句掛斷。

沒有解釋是誰。

儲旭明見他懶得說,就知道也不是什麽重要事情,轉了話題問:“胳膊傷沒事吧?”

儲欽白跟著往胳膊看了一眼,“小傷。”

接著反問儲旭明:“周聲問你了?”

“是啊。”儲旭明提褲腳在沙發上坐下,“他擔心是你一年前做事不幹淨留下了麻煩,你知道北區現在牽涉很廣,辛源找過他麻煩,這種事他難免敏感一些。”

儲欽白轉身,皺眉看著儲旭明。

“公司跟辛源還沒斷幹淨?”

“爸不願意。”儲旭明露出頭痛的表情。

儲欽白冷笑,“他當然不願意,自己落了把柄在別人手裏,肯定是要帶進棺材裏的。”

“儲三!”儲旭明嚴肅,“說話收斂一點,那好歹也是你爸。”

儲欽白沒什麽表情變化,上前兩步。

往茶幾上丟了兩份文件,“自己看看吧,他這些年做的事。你要不想帶著盛宇一起出事,就別什麽事都聽他。爸這個字眼對我沒什麽意義,我說了,我沒有父親。”

儲旭明沉默,過了兩秒才把文件拿過來。

下一秒又關上。

像是明明早就知道,卻又不敢麵對。

儲欽白並不意外,也不強求。

從扶手上拿了自己的外套。

走出兩步,又停下,沒回頭,“你比我清楚周聲如今在做什麽。老頭子一直不肯退,未必沒有存借著辛源那些麻煩從北區翻身的心思,你要真處理不了,到時就別怪我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