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這座別墅,江拓幾乎很少回來,有的時候寧願住在公司。
他在市中心有一套自己的私人公寓,通常他都是住在自己的公寓裏,隻有迫不得已才會回別墅。
之前這邊安排了不少傭人,後來周生妤覺得她一個人也根本不需要這麽多人,便全都遣散了,隻留了兩三個下來負責衛生打掃。
兩層樓的別墅,一共六百多平,外麵連著花園和泳池,泳池沒有人用,裏麵便連水也沒有放。
江拓走在寂靜的樓道上,隻覺得屋內安靜的可怕,他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忽然有點無法想象,周生妤是怎樣在這樣一個冰冷又孤寂的房子裏一個人呆了兩三年的。
隻是這幾分鍾,他已經覺得有種窒息般的難受了。
二樓東邊有一個玻璃房,被周生妤拿來當了畫室——她很喜歡畫畫。
江拓推開門進去,裏麵塞的滿滿當當的都是畫具,鬆節油摻雜著稀釋劑的氣味在房間裏四處飄散,讓他微微皺起了眉。
牆邊上靠著一副臨摹完的《拾穗者》,正對著窗戶的地方放著一副木質畫架,上麵有一副很大的油畫半成品。
江拓踱步過去仔細看了看,上麵的顏料都已經幹了,應當是放在這不少時間了,但是卻隻畫了一半便停了。
畫麵上的景色有些熟悉,地麵上是簇擁著的繡球花,中間放著一個白色的鐵架子,隻是架子上卻是空的。
像是被什麽力量驅使著一樣,江拓情不自禁的抬頭朝窗外看去,在院中,那塊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有著和畫麵上一模一樣的景色。
是真的一模一樣——中間也空缺了一塊。
有什麽東西忽然衝進了他的腦海。
在他們剛剛結婚不久之後,那裏曾經是放著一個藤椅編製的秋千架的,還是周生妤親手搭的。
那個秋千,是他在周生妤的軟磨硬泡下,也不知怎麽就答應了給她買的,周生妤為此高興了好一陣。
但是前段時間,他有天回來,看見那刷了白漆的秋千架上生了繡,一時不舒服,便找人將它拆了。
周生妤什麽也沒說,就好像沒有看見一般,那個時候,她應該是正在畫這副畫吧。
江拓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著那些幹枯的顏料,中間空著的地方,能夠看到用筆虛虛勾勒的影子,應該是隻起了個型,還沒來得及細畫。
柔和的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散在巨大的畫布上,將整個畫麵的色彩映襯的更加鮮豔,隻有中間那塊空白,突兀的有些荒涼。
江拓喉結動了動,將放在地上的鬆節油收起來放回架子上,又把畫布搬到了儲藏的櫃子裏,才關上門出去。
他又在家裏環視了一周,除了周生妤平時用的一些東西,別的什麽也沒有。
他們結婚這麽多年,竟是連一張結婚照也沒有,他忽然覺得有些諷刺,隻是這無聲的諷刺,是直衝著他而來的。
江拓站在樓上的陽台往下看,那塊原來放著秋千的地方,空曠的愈發明顯,兩側已快有一人高的繡球花兀自綻放著,卻無意填補中間的缺口。
他看著中間那塊光禿禿的草地,腦中猛然出現了從前無意間在某本書上看到的話:
缺口當中,映著湛湛青空,悠悠白雲,那是一道女媧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
刹那間,有一股極其凶猛的悲傷忽然鋪天蓋地般向他襲來,他死死握緊雙拳,才沒讓眼中那溫熱的**滾落下來。
直到此刻,江拓才明白,那些對周生妤別扭又複雜的情感是什麽。
那不就是喜歡嗎?
否則,為什麽他隻有對著她的時候,才總是會情緒頻頻失控?
隻是可笑,他竟然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