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討好林晗,黃家竟然要開一場盛大的家宴。林曉媔內心無比崩潰。黃銘浩無恥到這種程度,為了得到資源和人脈,竟然完全不顧她的內心感受,也不顧她父母的內心感受。還要邀請林家的故友,這種隆重的程度,比她和黃銘浩的婚禮還要盛大。結婚的時候,黃家嫌棄林家那些窮親戚,不想讓他們到上海來參加,沒有邀請多少人。

可如今,為了討好林晗,黃銘浩竟然舉行比婚宴還要盛大的宴會,林父林母要是聽到了這件事,指不定會怎麽想,搞不好會氣到醫院去。

荒謬,荒謬,太荒謬了。這都是什麽事兒啊,這種事都能發生,簡直駭人聽聞。

林曉媔絕對要阻止,不隻是為自己,還為了林父林母。現在想想,林父林母被氣進醫院還是小事,很有可能直接被氣走了。

林曉媔去找黃銘浩,勸他打消這個念頭,可勸了很久,黃明浩也沒有改變主意,還覺得她很煩。林曉媔又想去找黃母,可很快就打消了主意,黃母更難搞,壓根兒就不會聽她的。黃母或許更樂意推進這件事。

思來想去,隻能去找林晗。

林晗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收到黃銘浩和林曉媔的短信,這兩個人都要求和她見麵,林晗大概能夠猜出兩人見她的原因。昨天,黃銘浩告訴她,要為林家舉行一場盛大的家宴,此行肯定是來商量家宴,而林曉媔必然是來阻止的。

短暫考慮之後,林晗心中便有了主意,既然要舉行家宴,那在家宴之前,必然要做點什麽才能繼續推進計劃。

林晗先後回複了他們,約兩人下午相見,時間是錯開的。她先約了林曉媔,時間是下午三點,約在茶館。在茶館見到林曉媔,看到她脖子上戴了一條紗巾,林晗猜測,肯定又被黃銘浩家暴了。

林曉媔察覺出林晗的眼神,也不再隱瞞,解開紗巾,對林晗說,“這都是拜你所賜。”

“哦,你婚姻搞成這副慘樣,說是拜我所賜,可在見我之前,黃銘浩就家暴你了。你現在還是和過去一樣,總是把你的不好歸咎到我身上。因為我,你才不開心;因為我,你才睡不好;因為我,你人生才如此失敗。你什麽時候才能意識到,沒有你,我就不會受那麽多苦,人生就會很幸福。”

林曉媔冷笑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看來,我們想法一致,都不希望人生中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林晗笑著說。

“對。”林曉媔適機提出,“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非要和我們再扯上瓜葛,你在澳洲,我們在中國,中間隔著海洋,永不相見不是更好?為什麽要搞這一切?”

“因為恨你們嘍。”林晗眼神變得陰沉,“我曾試圖忘卻內心對你們的恨意,可我忘不掉,所以我回來複仇,隻有把你們也搞得慘兮兮的,內心才會平衡,才會釋然。到那個時候,我們再永不相見。”

“你何必做到這種程度,你知道這場家宴會帶來多嚴重的後果?二老已經高齡了,還能活幾年,你公然報複他們。萬一把他們氣進醫院,或者把他們氣走了,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你內心真的不會有一絲不忍嗎?”

“不會。”林晗冷冷地說,咬著牙齒,從牙縫裏吐出幾句話,“你們現在要求我善良,那你們當初是怎麽對我的?何曾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你們對我,遠不如對一條流浪狗。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要求我善良?”

“我沒有要求你善良,我也沒有要求你原諒我們。我隻求你不要參加這次家宴,隻要你不參加,黃銘浩就不會舉辦這場家宴。”

林晗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你現在終於抓住重點了,終於意識到,這場家宴和我沒有多少關係。黃銘浩在主導,黃銘浩提出來,黃銘浩要辦家宴。你為什麽不去找他,反過來指責我,痛罵我?林曉媔,其實在潛意識裏,你一直覺得我應該是你的支配,是你的附庸,什麽都應該聽你的,什麽都應該讓著你。一切為你便利,為你讓路。你一直是這樣子的,過去,現在,都是如此。所以……你不去阻止黃銘浩,卻想讓我阻止他。林曉媔,你真可悲,比我想象中還要無能,懦弱,卑微。”

“你總能說出一些話,指責我一無是處。林晗,我不想和你辯論這些,也不想和你爭個高低,我隻想讓你放棄參加這場家宴,放過我們,也放過你自己。”

“你……”林晗,看到門口見了兩個人,便不再說話了,看向門口的兩個人。

周引帶著梁浩走進來,對林晗說,“林總,您的客人到了。”

“好,你出去吧。”林晗看著梁浩說:“梁先生,坐下來一起喝茶,這次我們喝的是普洱茶,想必你應該是喜歡的。據說,讀書的時候,梁先生和林曉媔都喜歡喝這個茶。”

林曉媔是背對著梁浩的,可是,梁浩自從進來,便一直盯著林曉媔的背影。時隔多年,這是他再一次看到林曉媔,僅僅是一個背影,他便認出林曉媔。他終究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不是小男生了,也沒有過於失態,鎮定地坐在林曉媔的側麵。

林曉媔看著梁浩,很吃驚,但很快就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林晗安排的。她很想無視梁浩,但是做不到。因為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太一樣。

她嗓音有些發重,柔聲說,“好久不見啊,師哥。”

“是啊,太多年沒有見了,你過得好嗎?”不知為何,梁浩的聲音哽咽了一下。

就是這一聲哽咽,把林曉媔帶回了人間。林曉媔冷靜地看著梁浩說道,“梁浩,我們這次不要太過感觸,雖然很多年不見,確實有很多話要說,但不是現在。這次重逢是林晗安排的。你不清楚她是誰,有何目的。她想報複我,想摧毀我的生活,在她麵前就不要憶往昔了。”

“我知道,我隻是……”梁浩很想說,我隻是想問你,過得好嗎?我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林晗告訴我,你現在過得很不好。我不忍心,像你這麽善良溫柔的人,應該得到善報,你付出了那麽多,把自己的事業都放棄了,怎麽能過不好。是老天瞎了眼。

因為林曉媔的冷靜,他凝噎了。

看著兩人的神情,林晗內心也有一絲不忍,看著茶盞說道,“不管是不是我安排的,不管我有什麽目的,既然你們重逢相見了,應該敞開心扉,好好談一談。據我所知,林曉媔現在應該考慮要不要離婚,而梁浩梁先生呢,已經離過婚了。”

聽到林晗的話,梁浩和林曉媔都很驚訝,心中都震了一下,相互對視了一眼。驀然,林曉媔隱隱猜出林晗的目的了,可她不敢確定,因為太扯淡了。

林晗也不等他們回話,靜悄悄站起身,走出茶室,並輕輕把門帶上。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林曉媔和梁浩也不得不認同林晗的話。沒錯,無論重逢是不是林晗安排的,無論林晗有什麽目的,他和她的重逢,何嚐不是珍貴且不易呢。

“我聽說,你過得不好。”梁浩忍不住了,也不顧是否失態。

聽到這句話,林曉媔的心緩緩沉下。對於她來說,並不想讓梁浩得知她的近況,因為,當初的她,才明白梁浩對她的感情。決定不讀博士的那一個晚上,梁浩找到她,對她說,“你要答應我,一定要過好,要幸福。”

那天晚上,林曉媔不明白這句話的重量,等博導告訴她,梁浩決定不讀博了,她才明白這句話的分量。

“林晗都跟你說什麽了?”林曉媔試探地問,因為並不確定,梁浩是否知道家暴的事情。

“她說,你不幸福。”

……幸福……這個詞對林曉媔來說,何其陌生,她現在42歲了。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想過,是否幸福這個問題了。是因為過得太不幸福了,太難太絕望了,所以才沒有想過吧。一個遭受家暴的人,一個被逼著生三胎的人,妄談幸福,是何其可悲淒慘。這個詞,讓她想哭。

“我過得還好吧。”她說,“你呢,你離婚了?”

“離婚好多年了。”

“結婚的時候,你沒有給我發請柬。我結婚的時候,叫你,你也沒有來。”

“那時……走不開。”

“是走不開……還是不想來?”

“你糾結這些嗎?”

林曉媔的表情微微一怔。是啊,為什麽要糾結這個問題。梁浩不願意來的原因,很明顯,為什麽要明知故問。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誰都沒有觸及更深的話題。梁浩告訴她,他有一個女兒,女兒跟了母親,如今在國外。而他一兩年才去一次國外,見一見女兒,每次相見兩周。前妻已經再嫁。對方是一個英國人,內心比較高貴,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個丁克,並不打算再要孩子,所以就把他的女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有時候,梁浩就想,女兒的命也是挺好,在英國也會過得還挺幸福。林曉媔也告訴他,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在讀高一,現在有些叛逆;一個是新生嬰兒,馬上就滿一歲了,每天哭哭啼啼,需要她貼身照顧。兩個女兒,給了她很多安慰和支撐。

梁浩談了談自己的事業,曾經創業,但是失敗了,現在是生物科技公司的總監,總體來說,還是比較順利的。現在能養活自己,也不像讀書的時候,有遠大的抱負,想改變中國的生物醫療界。

說到這裏,林曉媔和梁浩相視一笑,無奈又無力。是啊,當初在複旦的時候,他們是何等地意氣風發,想以一己之力改變生物醫療界。現在想來,多麽可笑,多麽不知天高地厚。轉瞬間,兩人都成了中年男女,有了各自的家庭,也有了各自的後代,但好像心裏總有一些東西,硬硬的,不想去觸碰。

兩人就這麽聊啊聊啊聊啊,忘記了林晗,也忘記了時間,覺得很夢幻,但也很開心。

但,林晗並沒有忘記他們。

林晗和周引站在院裏的長亭裏,靜靜地等待著。林晗和黃銘浩約好的時間,是延後一個半小時,時間就要到了。不出意外的話,黃銘浩會準點到的。他已經把茶間號告訴了黃銘浩,黃銘浩會直奔那個房間,撞破林曉媔和梁浩,認為,這是私下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