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公司,林晗就把所有的員工都叫出來,召開員工大會,說道,“想必大家也都聽說了,我的合夥人,也就是你們的張總把公司掏空了,現在公司麵臨破產的局麵,完全沒有存活下去的可能。下個月的工資,肯定是發不出來的,如果有人想離開,現在就可以走。不過呢,我不會讓公司破產的,還是會繼續做公司,但是無法給你們任何承諾,隻能說,我會全力以赴。如果你們還願意相信我,願意留下來。那麽,我們就一起努力,把公司做好,同時,作為回報,我也會給予留下來的員工一部分股份。等公司效益好一些,也會給升職加薪。你們也可以看成是在畫餅。如果是我站在你們的位置,我也會這樣覺得,隻不過呢,這是我內心真實的想法。我林晗做事,不會輕言放棄,一定會把這件事做好,如果願意相信我,那就回去休假兩周,等待上班的通知。如果不願意相信我,現在就可以離開,去留隨意,不挽留。”

講完這些話,林晗交代周引要做好交接工作,想要走的人要辦理離職手續,不願意離開的也要做好統計工作。

林晗想一個人靜靜,把車留給周引,步行回家。一路上,她想了很多,這一生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了工作嗎?為了事業嗎?為了賺錢嗎?可是,事業成功的時候,她也沒有很強的成就感和歸屬感。說到歸屬感,曾經兩個人給過她安全感,一個是遠房姑父,一個是張韓,可是,這兩個人也是傷她最深的人。在背叛她之前,這兩個人都曾給過她短暫的歸屬感,但最終都拿走了這份歸屬感。

如今她終於理解了那句話,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會有人陪你走過。可是,以後的人生又會是誰陪她走呢,總不至於,是周引那個孩子吧。想到周引,林晗苦笑很久,不可能的,無論怎樣,她都不願意和一個孩子在一起。

小區門口,剛要通過門禁,林晗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看去,認出是林曉媔。這種時候,林曉媔怎麽可能會缺席呢?林曉媔一定會來看她出糗的,一定會來嘲笑她。

林曉媔望著她,嘴角掩飾不住地幸災樂禍,“林晗,現在的你真夠落魄啊。”

“你應該很不情願用詞這麽禮貌吧,你更願意用落湯雞來形容我吧。”林晗反唇相譏。

“正是我的想法,隻是會顯得太落井下石,我才不願意這麽說。你看看現在的你,臉色蒼白,脆不可及,我怕說得狠了,你會活不下去。”

“家暴被離婚這種悲慘的遭遇,你都能堅持過來。我這點事不足掛齒,怎麽可能走不出來。我會挺過來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是嗎?我很好奇,你怎麽堅持。”

“那你就睜開眼睛,好好看著吧。”

“我當然拭目以待。”林曉媔笑了笑說,“你從小就這樣,喜歡說大話,喜歡嚇唬人。這麽多年過去了,都40歲了還沒有改掉這個毛病。你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上沒有老下沒有小,家中也沒有伴侶,活得真夠失敗啊。”

“對對對,你說得對。我孤家寡人一個,既未上有老下有小,也不曾離異,也沒有孩子需要照顧。哪裏比得上你哦,要照顧兩個老人,兩個孩子,還要租房住。因為交不起房租,還要被房東趕出來。沒有工作,沒有收入。看我笑話,嘲笑我,你有什麽資格啊?你先看看你自己吧,你比我更像落湯雞。我再怎麽不濟,也沒有那麽多人要養。更何況,我還有套房子,還有一輛車,比你過得好多了。你下場慘成渣渣,竟然還嘲笑我,哪來的底氣。

“行了吧,林晗,無論我過得怎麽樣,並不妨礙嘲笑你啊,這有什麽難以理解的。你不值得被嘲笑嗎?”

“值得,我當然值得。你想怎麽笑就怎麽笑。”林晗擠出冷笑,“不過呢,我現在要回家了,可是呢,並不打算請你上去喝茶。你走吧,拜拜。”

林曉媔對著林晗的背影說,“我知道房子是你給我租的,但是我並不感謝你,房租我會還給你的。”

林曉媔知道這件事情,林晗並不驚訝。上次周引送林曉媔出去,林晗就大概猜到,周引應該是要對林曉媔說這件事情。知道就知道了,她並不打算隱瞞,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回到家裏,林曉媔還沒打開門,就聽到房間裏傳來黃佳琴和梁浩的聲音。兩人似乎還相談甚歡。

林曉媔的臉色頓時黑下來了,梁浩是不是又趁機來拉攏她的女兒了。她也搞不明白,黃佳琴怎麽會親近梁浩。沉著臉,林曉媔推開門,看到沙發上的黃佳琴,和在廚房做菜的梁浩。

梁浩背對著客廳,並沒有聽到動靜,在清洗魚,同時說,“佳琴,叔叔給你做酸菜魚,川渝做法的酸菜魚,味道很正,你一定會喜歡的。”

“梁叔叔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酸的和辣的。”

“我們一起吃過那麽多次飯,就算再蠢,我也能看出來啊。”

林曉媔看著梁浩的背影說,“梁浩。”

梁浩回頭,看到林曉媔,熱切地說,“你回來了,趕緊坐下,我在做菜,你等我一會兒,很快就能吃飯。”

“我不餓。”林曉媔走到梁浩身旁,低聲說,“你怎麽進來了?租房子的時候,你是不是留有我們家的鑰匙?”

“沒有。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呢。”梁浩解釋道,“你把我想得太沒底線了,你們母女倆住這裏,我還要偷偷配鑰匙,那我也太邪惡了,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佳琴給我開門的。”

“你來找我?”林曉媔鬆了口氣,但也不覺得錯怪他了。她不太想和梁浩接觸太多。

“佳琴說她餓了。”

“梁浩……”林曉媔為難地說,“我們的關係有些複雜,隨意進出不是很合適。”

“我知道,曉媔,隻是,你別太敏感了。”梁浩解釋。

“不是敏感,是有必要這麽做。”林曉媔把他推出去,“我們之間完全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有那種想法了。那天晚上,我來這裏,也是迫不得已,是不想兩個孩子生病。可是,現在我有點後悔來這裏了,這樣真的讓我很難做人。你以後別再來了。”

不等梁浩說話,林曉媔就把門關上了。

黃佳琴從沙發上下來,盯著林曉媔說,“媽,你怎麽能把梁叔叔趕走呢?是我喊梁叔叔來的,是我們家客人。這樣做太不禮貌了,不是待客之道。”

“你還講待客之道,為什麽要讓他來?佳琴你在想什麽?我和你爸才離婚多久,你現在就讓一個陌生男子隨意進入家門,這樣合適嗎?”林曉媔隱怒。

“離婚離婚離婚,為什麽要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不是我讓你們離婚的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你總是因為離婚,擔心這個操心那個。可是,你們已經離婚了啊,又不是正在離婚,在你們離婚的那一刻,拿到離婚證的那一瞬間,這個事情就已經過去了,為什麽翻來覆去地說。再說了,你們離婚,和梁叔叔也沒有關係啊,為什麽你總是這樣對待梁叔叔?”

“可是人言可畏啊。你的學校,你的同學,你知道,同學裏的家長,有多少和我們家認識嗎?萬一他們聽到了風言風語,在學校亂說,怎麽辦?你還能安心學習嗎?”

“安心學習?媽你真的是擔心我嗎?你還不是擔心你自己,怕被別人說啊,怕被背後戳脊梁骨。”黃佳琴惱怒地說。

“黃佳琴,你現在說話越來越過分了,你怎麽能這麽跟你媽說話?沒大沒小的。”

“是你太過分了,你一回來就不分青紅皂白,把梁叔叔趕出去,又開始罵我。你關心我嗎?說了這麽多,你知道我為什麽讓梁叔叔來?”黃佳琴激動地說,“我感冒了,我還餓了。可我不敢找你,因為我怕你在找工作,怕打擾到你。我還能找誰?找我爸嗎?我不想找他,你也不讓我找他。我隻能找梁叔叔啊。”

聽到黃佳琴感冒了,林曉媔著急起來,趕緊用手摸黃佳琴的額頭,問道,“你感冒了啊?怎麽不早說啊?你怎麽感冒了啊?”

“還能是怎麽感冒的。還不是搬家那天,風大雨大,我被風吹到了。”黃佳琴委屈地說。

林曉媔麵有愧色,又通過手掌感觸到黃佳琴額頭不是很燙,才放下心來,起身去找醫藥箱。因為剛搬家過來,又不記得藥箱放哪裏了,在客廳團團轉。

黃佳琴賭氣,坐在沙發上,看她找了很久,才說道,“已經吃過藥了,梁叔叔拿給我的。”

“吃過藥就好。那你好點了嗎?還難受嗎?”林曉媔坐在沙發上,又去摸她的額頭。

“好多了。”

“佳琴,對不起。媽媽剛才有些著急,說話也比較過分,你不要和媽媽一般計較。別賭氣了。”林曉媔主動道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