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我停頓了片刻,然後沒個正行地笑著說:“那得等我有機會,回家查一下族譜。說不定,五百年前當真是一家呢?”

李昭儀被我氣到氣結,“你!”

見她已經無話可說,我翻身坐了起來。

“既然,你不是來送我上路的。那麽……”我努努嘴,指著地上的食盒。

“我可以吃了嗎?我這大病初愈,就被下了大獄,還沒來得及好好補一補呢!”

李昭儀怒氣衝衝地瞪了我一眼,憤怒地拂袖而去。

待獄卒鎖上了牢門,確定李昭儀不會再回來的時候。我才捂著眼睛,輕輕啜泣起來。

哥哥在世時,我就常常在想,他將來會給我娶一個什麽樣的嫂嫂。我常常會幻想,將來的嫂嫂一定漂亮、溫柔,還會甜甜地笑。我會給她簪花,跟著她學刺繡,一起坐在簷下等哥哥回家。

如今,我終於見到了那個差點成為了我的嫂嫂的人。但是,一切似乎都與我想象的不一樣。

沒有絲毫想象中的溫馨橋段,隻有一見麵就劍拔弩張的針尖對麥芒。

而我的哥哥,也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我無法原諒。

突厥人的鐵蹄踏入了中原,致使北境戰場屍山血海,我國破家亡。哥哥身中數箭、滿身血汙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叫我如何能忘?

我忘不了,一刻也忘不了。

可我沒能傷感多久,牢門前便又站定了一個人。獄卒隻好將剛剛鎖上,沒多久的牢門再次打開。

景縉走了進來,我收斂好情緒,坐在地上抬眼看他。

“中貴人怎麽有空來看我?”

景縉沒有說話,隻是放下手中的被褥與食盒,細心地將被褥鋪在我身後的地鋪上。

而我卻猶嫌不夠地看著眼前他的“傑作”,開口:“景大人特意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給我做老媽子的嗎?”

景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總是與我針鋒相對,心裏當真快活嗎?”

我轉過頭去,漫不經心:“是你說要與我一別兩寬,互不相耽的。”

景縉察覺到了我的冷漠,自嘲地笑了:“難道你就不好奇,是誰,給昭誠皇後出了這個假傳聖旨的主意嗎?”

我愣了,難道……

“是你教昭誠皇後這樣做的?”景縉為了救我,竟然不惜拖昭誠皇後入局,而且,還是一個死局……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景縉不置可否,苦笑著說:“我若真的能與你一別兩寬,倒是幸事。也必在救與不救你之間左右為難、備受煎熬。謝柔,你是不是當真沒有心?”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聽見景縉又繼續道:“但是我沒想到,我處心積慮救你,卻怎麽也抵不上你自己作死。”

景縉說著又歎了一口氣,似乎是被極大的鬱悶壓在他的心頭,令他無法喘息一樣。

“你好端端地貪那批精銅做什麽?難不成是還要造反嗎?你知不知道你那位好哥哥,曹權,為了保全自己,已經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你的頭上來?而你,之前竟然還為了那樣的人,推開我?”

景縉說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謝柔,你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你懂嗎?”

我隻是沉默,想必這些話已經壓在景縉心頭很久了。

“如果說,你與曹權對峙,是為了在暴室生存。那麽,你後來,又冒充我的妹妹是為了什麽?若你想要一個有權有勢的靠山,我不是比曹權更為合適嗎?你大可以要我娶你,我一定求之不得。這樣你不但能夠順利出宮,而且會比現在更自由。

而你想做的事,也全都可以通過我來實現。畢竟,你想知道那些的東西,我手中同樣也有。你在宮裏能夠拿到的東西,在我這裏一樣也可以拿到。”

景縉在我麵前蹲下,平視著我的眼睛,“可你為什麽,不試著選我呢?”

我回望這景縉的眸子,沒有回答他的疑問,隻是平靜地反問:“七夕那日,在九霄樓的雅間裏,你見了何人?”

景縉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疑問,明顯一愣。

我嗤笑一聲:“答不上來了吧?”那日,在九霄樓裏我並沒有見到景縉在與何人碰麵。我覺得有些可疑,所以,事後待我的入京的第一時間,我就要他們去調查了九霄樓。

沒想到這一查,卻讓我有些自取其辱。

九霄樓是洛陽最大的酒樓,生意紅火。平日裏,它的雅間都是要提前一個月預定,更別說是七夕當日了。

九霄樓的夥計說,當日景縉用的那間雅間,一年前便已經預定好了。而且,預定之人恰巧是一名女子。

景縉在七夕當日,與一名女子在洛陽城中,最大的酒樓的雅間裏,共度了一兩個時辰。怎麽能不叫人想入非非?

景縉肉眼可見的慌亂了,卻並沒有開口解釋。我知道,他一定是有絕對不能開口解釋的理由。

而那個理由,便是我拿捏景縉最好的工具。

景縉不說話,便隻能由我先開口:“我要你放棄追查那批精銅的下落,我便能當做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泰然自若、氣定神閑,而景縉卻笑出了聲來。

“謝柔啊,謝柔,到底是我低估了你。為達目的,你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啊!為了吞下這批精銅,你可以與陛下巫山雲雨,可以當我與其他女子私會之事,不曾發生!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你的踏腳石?還是登雲梯?”

我在聽到巫山雲雨的時候就已經懵了,脫口而出:“我何時……”與皇帝巫山雲雨了?可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讓我在景縉眼裏,成為一個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這樣……也好。

反正我們無論如何,我與景縉之間都是不可能的。我當然相信景縉的清白,不會誤以為那日在九霄樓真的發生了什麽。我隻是覺得此事必有蹊蹺,所以拿來詐一詐他而已。從他不肯解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賭對了。

可是,如今景縉既然誤會我為了吞匿精銅,與王衍親密。又拿他與那神秘女子私會的事情做交易。情願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私會其他女子之事毫不在意。那不妨就讓他一直誤會下去,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想到這裏我才開口,“陛下要冊我為後的事,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朝臣們早就想對我喊打喊殺了。我早早替自己籌謀,又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