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縉很快便沒有時間來與我糾纏,他奉命去查昨夜宮中“失竊案”。我歎了口氣,這次的事情被我鬧大了。夜入皇宮潛入公主寢殿,威脅公主,還揚言盜寶,這哪是一般蟊賊能做到的事兒?起碼得是個盜聖。

如果有人能來去宮禁如入無人之地,那麽宮中這些貴人們的腦袋,都能感到冒著涼氣。

我大張旗鼓鬧了這麽一遭,宮裏人人自危,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煩。

我打了個哈欠,不管了,還是找個地方先睡一覺。

暴室的人都開始做工,我不能明目張膽地在**睡覺。於是提溜個木桶,裝作去後院打水。

抱著桶在後院的井邊,睡著了。

景縉離開暴室,剛回了禁軍處,便被皇帝傳召到乾元殿大罵了一通。昨夜他擅自離宮,宮裏便出了這麽大的事。

一國公主半夜在自己的寢宮,被人架著刀子威脅。這今後,皇帝還能睡得安穩嗎?

景縉知道此次是自己失職,可自己實在太過急切。急切地想知道那個與自己幼年失散的妹妹,有著三分相似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好不容易憑著幼時模糊的記憶,畫出了想象中妹妹長大後的模樣,便急切地送出宮去,派人調查。

卻又在畫像送出去的那一刻,開始後悔。

怕她是,又怕她不是。

皇帝還在龍案前數落他,而他的思緒卻早已飄到了棠梨樹下。

在落英繽紛的樹下,那女子桀驁的神情,那退半步的動作,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想到了她那些臨危不懼,想到了她的機靈果敢,想到她的伶牙俐齒,想到她救人時急切的神情。

這一切都不自覺地深深地吸引著他靠近她。可是如果,如果她當真是自己的妹妹,那麽今後,他將如何麵對她?

“景縉?景縉!”皇帝看出了他的失神,有些不悅。

連喊了兩聲,景縉才回過神來。於是,他抱拳一禮:“屬下即刻去查。”

景縉不是廢材,自然不信這世上有什麽人,能夠突破天下最嚴密的宮城守衛,跑到後宮裏麵去行凶。

說是有人監守自盜還差不多。

於是,他第一時間便從宮內查起。

東西六宮開始熱鬧起來,各宮各院都在盤查。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平日裏太監宮女們監守自盜者,可不在少數。各宮各院哪個不丟東西?這些人最怕的就是主子心血**,找什麽長久不用,被偷去賣了的那些東西。

有這麽個好機會,那還不趕緊將那些丟了東西趁此機會報上去?

要不說太陽底下無新事,這機會來臨的時候,人人都看出來了。

最後盤查出來的結果就是,我一件沒偷,但宮裏少了一千三百四十五件東西。

好家夥,就算我一天偷兩件,那也得偷六百七十多天。

我入宮、才半年!

就在我補覺的那麽會兒工夫,我就成了膽大包天入宮行竊的江洋大盜。還是殺頭一百次都不為過的那種!我太冤了!

我現在隻能祈禱,此事不了了之。

不然查到最後,還不知道有什麽罪名要扣到我的頭上呢。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就在這件事發生的三日後。

照晴閣的小公主死了。

那一日,我照常去景陽宮探望趙憐。

她連日未出景陽宮,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我告訴她:“最近宮中出了竊賊,各宮都在盤查少的東西,最後查出一共少了一千三百四十五件東西。”

趙憐駭異:“這得偷大半年吧!”

我拚命讚同:“嗯嗯嗯!”看吧,看吧,這一看就是有人刻意在攪渾這潭水吧!連趙憐都看出了不對。

“這個賊可真有能耐。”趙憐一臉向往地感慨。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有能耐的賊,就快被你氣死了。

緊接著就聽見她又說,“要是我也有本事,像他一樣,可以隨意進出宮禁就好了。”說完還頗為失落地歎了一口氣。

是啊,若是能隨意進出宮禁,不知道多少人會有與趙憐一樣的想法。逃出宮去,自由自在,好過在這宮裏,有今日,沒明天。還隨時都有可能丟掉了性命。

“可是哪有人能有這麽大本事呢,不過是太監宮女監守自盜,甩鍋給這個不知名的盜賊而已。”我若是真有那麽大本事,又怎麽可能會入宮那麽久,連皇帝的衣擺都沒摸到?

我歎了一口氣,也不至於想要見到皇帝,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趙憐聽到我這麽說,眼中的希望暗淡了一點,可是她仍不死心地追問:“如果你真的有機會,可以離開皇宮,你會選擇離開嗎?”

怎麽會離開呢?我還沒有接近皇帝,還沒有取得皇帝的信任,還沒有攪亂他的江山,還沒有完成我的入宮的任務。又怎麽能夠就這樣離開呢?

但是我開口還是說:“如果能夠離開皇宮,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誰又願意留在宮裏,給突厥人當奴才呢?”

趙憐聽了這話,才愉快地笑了起來。

我照常給趙憐喂了藥,然後看著她躺下休息。

在我就要離開的時候,趙憐卻突然拉住了我,她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她一反常態,讓我有些疑惑,於是出聲詢問。

可她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鬆開了我。

故作輕快地說:“沒事兒,照顧好自己。”

我嗔怪她突如其來的關心,然後笑著替她關上了門。她躺在**一直在看著我,目光深遠而沉重,仿佛這是此生的最後一眼。

可我當時,並沒有預感。

認為那一切稀鬆平常,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天。

在回暴室的路上,還在為趙憐突如其來的溫柔關心,而難得地感到愉快。一路上哼著小曲兒,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可就在當晚,宮裏起了**。滿宮的甲衛跑來跑去,嚴陣以待,一副要出了大事的樣子。

宮裏有經驗的嬤嬤管事也都被肅穆的氣氛感染,嚴肅了起來。

抽著空鞭狠狠地告誡我們,“近期嚴禁外出,給我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地方,誰都不許亂跑!否則小心自己的腦袋!自己不要命了可不要緊,要是連累了我們!可別怪我不留情麵!”

我入宮半年,還沒有見過宮裏的氣氛如此緊張,一時間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