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膽子大又和嬤嬤比較親近的宮女,偷偷跑去問嬤嬤。嬤嬤憋著那麽大一個秘密,心裏藏不住,就忍不住透露給了那個宮女。

宮女回到住處,說給了我們聽。

“過來過來,都過來。”那個宮女招呼眾人,圍成一團。

“我打聽到了。”那宮女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

我向來不與她們為伍,所以就在原地沒有過去。但是又忍不住好奇,於是,在一旁裝作不感興趣,實際正支起耳朵仔細偷聽。

“照晴閣的那個小公主!死了!”那宮女此話一出,聽取“啊”聲一片。

那宮女連忙“噓”聲,“小聲點!小聲點!”

聽到這個消息,我雖然沒有像她們一樣驚歎出聲,但也著實嚇了一跳。那小公主身強體壯,無緣無故怎麽會突然死了?

“怎麽死的,怎麽死的?”果然,有人跟我有同樣疑問,忍不住追問出聲。

講八卦的宮女,神秘一笑賣起了關子。伸出食指,指著眾人的鼻子從左到右劃了那麽一圈,“怎麽死的呀,你們啊,想都想不到。”

“哎呀,你快說,你快說呀!”有與她關係好的小宮女,推了她一把,嗔怪道。

那宮女摟著眾人,壓低了腦袋。

圍成一圈兒的宮女們,腦袋抵著腦袋,仿佛在舉行某種神秘儀式,並由此達成一種誓約,勢必不讓這個秘密從這個圈子裏飛出去。

然而,流言長了翅膀,會一直躲在她們的心裏,隻等她們不經意間一張嘴,就會從她們的嘴裏飛出去,就像沒有關進籠子的鳥兒。

那宮女一個大喘氣,眾人都凝神屏氣,生怕漏聽一個字,而錯失了這麽一個驚天大秘密。

就在我擔心她們就把自己憋死的時候,那宮女才終於又開了口。

“她是被人——殺死的!”

那宮女把氣氛渲染得太多,此言一出,眾人都拉長了音“啊——?”嚇倒了一片膽小的宮女。

一國公主被人殺死在宮裏,這個消息足以讓眾人腦袋都涼上一涼。怪不得宮裏氣氛,如此緊張。這件事確實有些駭人聽聞。

但是說到底,死的是突厥人的公主,所以我並不關心。

正準備躺下睡覺,卻又聽見有人開口。

“那她是被什麽人殺死的?那麽大膽,敢在宮禁內殺人?”

說話的小宮女問出了關鍵,那宮女嘴角一挑,那得意的神情,好像這說話的小宮女問的問題正中她的下懷。

但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賣關子,兩手一攤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那誰知道呢?禁軍正在查呢!”

眾人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知道她必定知道一點什麽內情。

於是,全都拽著她的胳膊搖晃著,溫言軟語地請求著:“哎呀,你就說嘛,說嘛。”

那宮女忍住得意的笑意,裝作被纏得不行才說的無奈樣子。擺了擺手,“好好好好,我說,我說。”

但是她,又停頓了一下:“但是,你們要答應我,可不能說出去啊!”

眾人皆點頭拍胸脯保證,絕不泄露半個字,就差沒有賭咒發誓了。

那宮女得了眾人明知做不到的保證,才再次開口:“我懷疑啊,就是上次那個入宮行竊的江洋大盜!”

什、麽?我猛地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反駁。

眾人聽見了動靜皆回頭看我,看得我有種偷聽被發現了的尷尬。於是隻好,加一咳了兩聲,下床越過眾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然後又回到了**去,見我重新躺下眾人才開始重新說話。

“真的假的呀?消息可靠嗎?”

“反正禁軍就在往那個人身上查,至於到底是不是那個人幹的,估計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我看啊,八成就是他幹的。你們想啊,他能從宮裏偷出那麽多東西出去,還能趁夜潛入公主寢宮,那自然也就能殺了公主呀。旁人哪有這麽大的膽子?”

眾人左一句右一句地附和著,夜已經很深了,不多時便都陸陸續續地睡去。

我卻躺在**,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那個宮女並沒有撒謊,禁軍最近果然在查夜不歸寢或未按時歸寢的太監宮女。

看來景縉始終沒有相信,是外麵的人入宮行凶。所以查來查去,還是決定先從宮內查起。

景縉太聰明了,可是這麽聰明的人,卻總是要誤我的事。

本來隻是一件普通的、最多是有點囂張的盜竊案,日子一長查不到人,自然也就會不了了之了。

可是如今死了人,死的還是一國公主,皇帝的親妹妹。這件事情一出恐怕有不少人的腦袋,要保不住了。

我摸了摸脖子,想到我那日的夜不歸宿,想到這些時日因為照顧趙憐的早出晚歸。也不知道這些要掉腦袋的人中,包不包括我。

於是,次日我便沒有再去景陽宮,想著無論如何,先躲過這幾天再說。

沒想到就是我這一躲,便從此與趙憐陰陽兩隔。

禁軍奉旨徹查宮內行蹤有異之人,從後宮開始查起。

凡是夜不歸宿者、無故晚歸者,不論是誰一經查證,就地打死,嚴懲不貸絕不輕饒!禁軍就這麽一宮一宮地查過來,東西六宮一共打死了太監宮女共計七十二人。

我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便忍不住頭皮發麻。

禁軍馬上就要查到暴室了!我已經忍不住開始手抖。十有八九,這次我要逃不掉了。

暴室眾人在等待禁軍到來的時刻,看向我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她們同情地望向我,甚至連自己平時都不夠吃的飯菜都讓給了我。

我知道這是出於她們某種善意的安慰,可這無疑也是在無形中給我判了死刑。

讓我實在高興不起來。

很快景縉親自帶領禁軍包圍了暴室,一個個開始詢問,眾人這幾日的行程。何時起床,何時勞作,幾時歸寢,可有人證。

逐一詢問,並且還要對上暴室丞的記錄表。

眾人一個一個對答如流,正在詢問眾人的景縉,與我越來越近。此刻,我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能聽見自己胸如擂鼓,一顆心激烈地跳動著,仿佛就要從胸腔裏衝出來。

我幾乎要忍不住想要拔腿逃跑的衝動,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我是如此的懼怕死亡來臨。

就在我以為自己就要因心跳過速而亡的時候,景縉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

他站在我的麵前,翻開寫著我的名字的那頁冊子。

我已經緊張到不能呼吸,然而他並沒有著急看那冊子。他隻是左手握拳輕輕抵在玉挺的鼻尖,眼神冰冷地看向我。

就算是在此時此刻,景縉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我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腦子裏想起,先帝創業未半……

這次我恐怕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