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決心之後,我的心裏好受多了。

景縉溫和地看著我,輕輕道:“你很好,不用改。鍾意你的人,自然會覺得你什麽都好。”

我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他人鍾不鍾意我,並不重要。我本來也不是為了討人喜歡而生的。”

景縉聞言失落地垂眸,低著頭自嘲地笑一聲。眼中閃著的微光,像是破碎的寶石。

“對了,禁軍處是不是要招募新兵了?”

景縉聽了這話,驚訝地抬起了頭。

“你怎麽知道?”

我笑著隨口扯了一個謊:“陛下隨口提的。”

其實,是我剛才在禁軍處,看到了安別緒沒有收好的軍帖。我在軍中是專門訓練和管理間諜的,搭眼一看便知什麽樣的情報是有價值的。

絕不會想紫年一樣,拿一些不重要的情報冒險。

“可你問這個做什麽?”

“好奇唄。禁軍選拔很嚴格吧?”

景縉點了點頭,“禁軍選拔,是軍中所有選拔之中,最為嚴格的。要家世清白,要祖上三代,沒有刑獄之事,還得品貌端莊。通過選拔之後,還要集中訓練三個多月,從百餘人中選出最出色十個,留在禁中,才能成為禁軍。”

我點了點頭,那就說明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頭一次感到了時間緊迫,也無心再與景縉周旋。

於是,抓緊問了景縉,我目前最關心的事兒:“露華真的是自殺嗎?”

“誰?”服了,景縉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就是那個李昭儀抓到的刺客。”

景縉點了點頭,“是。陛下已經將此事結案,不許我再查了。”

皇帝竟然這麽信任李昭儀?

算了,暫時不管了,隻要人不是秦鸞殺的就行。至於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在查。

當下最緊要的,就是聯係舊部。

於是,我找到了紫年。

如今的紫年在尚膳司當值,在尚膳司一年到頭也接觸不到一個有用的信息。

她如今,正焦頭爛額地想要調離尚膳司呢。

我找到了她,也廢話不多說。

“你既然有辦法,給蜀王傳遞消息,自然有辦法,將消息從宮裏傳遞出去吧?”

紫年警惕地看著我,“你要做什麽?”

“你不要管我做什麽,我能將你調離尚膳司。讓你除了棠梨宮,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就說你幫不幫我。”既然找人幫忙,自然也要拿出我的誠意。

紫年沉吟了一會兒,“好,我幫你。但是,我絕對不會背叛蜀王。”

我點了點頭,像紫年這種暗衛,一般都有家人性命捏在主人手裏。

“自然不會讓你背叛舊主,你我各行其事,互不幹涉。”

蜀王派出的暗衛潛入洛陽宮日久,已經形成了一條隱秘而完整的暗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信息傳遞出去。

我沒有打聽這宮裏,究竟有多少蜀王的人。

隻是托紫年將我傳遞給舊部的信息,用謬語傳遞出去。那是我與部下聯絡時用的隱語,隻有我舊時在軍中部下能看得懂,所以,也不擔心會泄露出去。

何況,我相信紫年的為人。

做完這一切,才發現我已經出來太久。擔心皇帝找不到我,又會發脾氣。所以,便趕緊回了棠梨宮。

我剛回棠梨宮,就看到捧心急匆匆來找我。

她看起來很慌張的樣子,因為跑得急額頭已經布滿了細汗。

我扶了她一把,“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跑得這麽急?”難道真是皇帝找不到我,發脾氣了?

“粉荷……粉荷姐姐,她吐血了!”捧心氣喘籲籲地剛說完,我拔腿就往我與粉荷住的偏殿跑。

一進門便看到粉荷躺在**,已經陷入了昏迷。

我快步走到床邊,“粉荷?粉荷?”叫了兩聲,無人答應。

我扭頭踏出了偏殿,遇上剛剛回來的捧心。

她著急地問我:“姑娘去哪?”

我頭也不回地道:“去找人救粉荷的命。”

我跑到了皇帝住的勤政殿,不顧門口勞興旺的阻攔,大步流星地踏了進去。走到皇帝的書案前,跪了下去。

“求陛下派人,救救粉荷。”

粉荷如今與我同在棠梨宮,若無皇帝首肯,我能找誰救命?

然而,王衍隻是穩坐書案前,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我。

半晌,才開口:“你從未求過我。”

“啊?”我被王衍突然無頭無尾的話,問得愣住了。

“你這是第一次求我。從前,我將你關進籠子裏,將你拖在馬後奔跑,你次次都要死了。即使那時你才九歲,你也從未求過我。”

是我太快軟了膝蓋,讓他覺得無趣了嗎?

可是此刻,我根本無法靜下來心來,仔細分析他的想法。

粉荷那邊還在等著我救命,隻能謙卑地對他說:“人都是會變的,陛下。”

王衍轉過身去,麵向另一邊。

“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

我趕忙改口,雙手撫上他的膝頭:“小福,這次就當是我求你。人命關天,不能再耽擱了。”

王衍的眸色閃動了一下,對著殿外叫道:“勞興旺!找太醫去偏殿瞧瞧。”

“是。”勞興旺領命下去。

我心中掛念粉荷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要回偏殿。卻被王衍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輕輕一帶,我身體就不受控製地倒向他。他長臂一攬,便將我撈在了懷裏。他將我摟在懷裏,讓我坐在他的腿上。

語氣冰冷地開口:“我剛剛幫了你,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走?那個粉荷對你真的有這麽重要?”

我知道此刻的王衍,已經在生氣。他陰晴不定的性格,讓我很是心累。無論是當年在草原上,還是如今在皇宮裏。

然而,我隻能耐心地解釋:“粉荷……她是我的朋友。我很關心她。”

王衍將我摟得更緊了,“可我也是你的朋友,當年你要離開草原時,卻為何不顧我的死活?”

我背對著坐在他的懷裏,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憤怒。對於我當年離開草原之事,他一直耿耿於懷。

可這次重逢,他卻隻字未提,我便知道這事兒沒有那麽容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