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王衍,隻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蹙眉催促。
“然後呢?”
“然後,問題出在秦鸞與王良媛身上。她們兩個在聽我說完,隻有真的公主可以活下來之後,竟然互相推諉,都說對方是公主。這樣一來,便說明她們兩個之中,必然有一個人不是真正的公主。唯有李昭儀的身份可以確定,所以我便向李昭儀求證。要她指出另一位公主。”
如果說李昭儀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才被王衍納入後宮的話,可是王良媛卻並不姓李啊。為何也一並被納了呢?
“李昭儀指認了王良媛?”
王衍點了點頭:“不錯。因為李昭儀的指認,我一開始也以為王良媛是公主,雖然,她始終不肯承認。可是,我還是讓她留在了宮裏,並暫時將她封為良媛。因為她一直推脫自己不是公主,非說自己實際姓王,所以,便叫她王良媛。”
這個王良媛在明知隻有公主可以活命的時候,死活不肯承認自己的公主身份,是為了將生的機會讓給秦鸞。王衍說,一開始以為她是公主。
那也就是說,後來發現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公主是秦鸞。可秦鸞又是為了什麽,甘願將生的機會讓給一個宮女呢?
如果她與李昭儀都是哀帝的公主,沒有奉旨殉國,本就說明了她們其實想要活下去。這前後矛盾的地方太多,實在令人費解。
“那你後來又是怎麽發現她,其實不是公主?”
“因為我發現,王良媛其實是李氏王族安插在我身邊的細作。而且,因為她受過嚴格的細作訓練,所以,不管我怎麽嚴刑拷打。都不肯說出她在是如何與南國傳遞消息的。一個公主怎麽可能受得了,那種嚴刑拷打?既然是細作,也就沒有必要在留著了。所以,我才叫人勒死她。”
“至於那個韓才人,那是國相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所以,我便讓李昭儀找借口,處理了她。雖然在王良媛的事情上,她騙了朕,可她畢竟是南國公主。想在我的身邊安插個細作,那也算是她身為公主的一片報國之心。”
王衍輕笑了一聲,好像絲毫不把李昭儀這背後的小心機放在眼裏。
“單憑著她的那些手段,根本不足為懼。加之,她的這把刀,朕用得實在順手。所以,便打算一直用下去。有她在,這後宮事,朕可省了不少心。及鋒而用,這不是你們漢人常說的道理嗎?”
我低著頭不說話,訝異於王衍的自負與禦人之道。
王衍說完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繼續道:“所以,納失失。隻要你同李昭儀一樣,乖乖聽話不去做背叛我的事情。你就永遠不會被勒死,也永遠不會出現在井中。”
稀裏嘩啦的水聲再次響起,王衍站起身來離開了湯池。當我抬頭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屏風後穿好了衣服。
他站在屏風後背對著我,喊了一聲:“泡夠了,就出來吧。咱們,該回去了。”說完,他大步踏了出去。
等到確定他已經走了出去,我才從池子裏爬出來。上岸一看,旁邊已經為我準備好的幹淨衣服。一時間,不知王衍心中在想什麽。
我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王衍正在等我,見我出來便起身擺架回宮。
等我頂著一頭濕發,跟著王衍回到勤政殿的時候,發現景縉還跪在殿外。
王衍帶著我經過景縉的時候,停留了片刻。
“景卿若是跪夠了,還是回去想想如何籌備婚禮吧。黔王之女算起來也是朕的妹妹,你可莫要虧待了她。否則,朕絕不饒你!”說完,拉著仍在發愣的我,踏進了勤政殿裏。
勤政殿的大門就在景縉麵前關閉,我才轉身朝著內殿走去。
此時,王衍已經脫了靴子坐在了**。
抬眼見我走了進來,不帶情緒地開口:“趕緊把你的頭發擦一擦,當心著了涼。”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為何剛剛景縉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萬念俱灰!原來……
該死!王衍一定是故意的!我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恨恨地想。
許是我擦頭發的動作怨氣太重,王衍赤腳走了過來,接過我手上的擦頭布,溫柔地為我擦拭著頭發。
他歪著頭望向鏡中我那張滿臉不悅的臉,嬉笑著問:“怎麽?這頭發招惹你啦?”
看著銅鏡中他為我細致擦幹頭發的樣子,我心中五味雜陳。王衍真的很會愛人,但他偏偏是突厥人,偏偏是覆我漢室江山的死敵。這便注定了,我與他之間不可能存在任何旖旎。
我躲過他手中的白布,“我不想住在主殿的耳房,我能住回偏殿去嗎?”
王衍笑著把頭貼在我的肩膀上,“怎麽?怕外麵的景縉誤會啊?”
說完,還不待我反應,便迅速轉身吹熄了內殿的燈。
我睜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在黑暗中視物。這時,王衍已經摟上了我的腰,貼著我的脖子撒嬌。
“怕也晚了,景縉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妹夫了。”
然而,景縉並沒能成為他的妹夫。
黔王蘇農延,乃是蘇農部的首領。
老阿史那聯合鐵勒十三部南侵,建立了以阿史那家為首的政權,各部都得到了賞賜。唯獨與阿史那族世代姻親的阿史德部,受到了冷遇。老阿史那忌憚皇後一族的勢力,沒有給阿史德部應得的榮譽,引得了阿史德部與阿史那部離心。
而蘇農部則想趁虛而入,在王衍上位之後。蘇農延有意將女兒嫁入宮中為後,以此來得到更多的好處。
可是,王衍不喜歡草原諸部的野心。所以,他拒絕了蘇農部的請求。
他為黔王之女與景縉賜婚,是因為景縉是他最為信任的漢臣,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足以可見他對景縉的愛重。所以,他此舉實為拉攏、安撫蘇農延之意。本是有意抬舉蘇農部。
然而,在蘇農延看來,王衍拒絕納自己的女兒為後,卻又大張旗鼓地要封一個漢人女子。還未經允許便將自己的女兒賜婚給一個漢人,這對蘇農延來說不啻為一種羞辱。
所以,自然惹來了他的不快。
於是,黔王上書推說女兒已經許給了阿史德部,從背後給了王衍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