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山鎮位處彝山腳下,離開封隻有一天的路程,是由開封通往彝山書院的必經小鎮。小鎮上多書畫墨寶的店鋪,許是彝山書院名聲在外的緣故,文人學子們都樂意往彝山鎮購買書畫墨寶,交流學問。
傍晚時分,彝山鎮外的古道上,一輛馬車徐徐馳來。馬車華麗寬敞,用最好綢緞做成的車簾,色澤鮮豔,拉車的兩匹馬也是上等的駿馬,而趕車之人脊背挺直,腰間佩刀,似是軍中出身的兵士。少有人煙的古道上,偶爾走過的行人都忍不住猜測車主的身份。
馬車不慢不快地移動著,直到來至彝山鎮唯一的一家客棧——彝山客棧前才穩穩地停下。馬車車簾掀開,從上麵走下一名身材中等、個子偏矮的紫袍男子,他下車的動作小心翼翼,左顧右盼。待站穩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拭了拭手,蘭花指別扭地翹著,直看得站立一旁的趕車人渾身打了個哆嗦。
“主子,咱們到了。”他一出聲,軟綿綿的話語,又讓趕車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順著他掀起的車簾一角望去,華光流彩,清俊絕美,一身淺綠淬染荷葉的的華麗衣裳的男子從馬車內邁步而出。看他年紀應在三十上下,頭戴玉冠,銀絲束發,俊朗的身姿尊貴非凡。
右手扶著紫袍男子高舉的左手,緩步下車,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啟口道:“今晚就住這裏嗎?”
紫袍男子溫聲軟語道:“回主子,方圓幾裏就隻有這一家客棧,您就將就一下吧,明日我們便可上山往彝山書院。”
貴公子也未露出任何不悅之色,頷首道:“那就這樣吧。”
二人剛話落,就聽到後麵傳來兩個聲音,一個聲音清脆悅耳,一個聲音婉約動聽,赫然是兩名女子的說話聲。可待三人回首時,見到的卻是兩名學子裝束的學生,不免得有些失望。待聽清兩人的談話內容,三人不由地麵麵相覷。
“小璿子,人家這幾天不舒服,你要多照顧著人家點。”
“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貴公子詫異地注視著互挽手臂、體態極為親昵的兩人,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身旁的紫袍男子。紫袍男子打了個寒噤,忙搖著握有絲帕的手,辯解道:“主子,他們的情形可跟奴才不一樣。”
展璿和盧靈兒兩人也注意到這一行人,好奇地拿眼神掃了他們幾眼,依舊挽著手往客棧裏頭走去。
客棧櫃台前,掌櫃笑臉迎人,親自接待。
“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展璿環視了下客棧大堂,生意紅火,隻剩下兩張空餘的桌麵,其他的都是滿座。聽到掌櫃的詢問,她回道:“住店。”
“小店還剩下一間天字號房和一間地字號房,敢問客官要哪間?”掌櫃別有深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了一番,笑得曖昧。
展璿這才注意到自己和盧靈兒之間的行為的確有些不妥,忙跟她分開了一段距離。盧靈兒卻未察覺任何不妥,隻是有些氣惱地抱怨道:“又分天字、地字?在書院裏氣都受夠了。掌櫃的,來間天字號房。”
“等等,我家主子要天字號房。”後頭穿紫袍的男子急跑了上來,將一錠十兩的白銀重重地扔在櫃台上,神氣十足。
盧靈兒見狀,俏目一瞪,道:“有銀子就了不起嗎?我出雙倍的價。”說著,她從包袱裏取出兩錠白銀,派頭十足地丟在櫃台,生生地將對方的勢氣給壓了下去。
紫袍男子氣得直跺腳,翹著蘭花指道:“你……我出三十兩。”
“我出四十兩。”
“五十兩。”
“……”
這兩人跟鬥雞一般不休不止地纏鬥上了,整個客棧的人都被這邊的動靜給吸引了過來。
展璿有些頭大地看著兩人轟抬房價,真是意氣用事,也不想想她們身上總共才多少銀兩。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那貴公子,看他一臉輕鬆愜意,好奇地打量著客棧大堂,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有些詫異。看對方的裝束,應是身份顯貴之人,在此僻壤的小鎮能見到如此風華出眾之人還真是少見,她不由地對對方的身份產生好奇。
而這邊的兩人火氣越來越旺,大眼瞪小眼,價錢也抬到了史前最高價,一百兩。
看掌櫃兩眼放光的表情,就知道眼前的兩人有多愚蠢了。
盧靈兒搜遍了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半錠銀子來,亮閃閃的眼眸掃向展璿:“小璿子,把你身上的銀兩也拿出來,我就不信壓不住這個娘娘腔。”
紫袍男子有些怒意,蘭花指指著她,斥道:“你說誰娘娘腔?我看你才是娘娘腔呢。”
展璿拉住正欲發作的盧靈兒,勸阻道:“靈兒,算了。我們就住地字號房吧,何必跟他們爭呢?”
盧靈兒氣哼哼道:“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
貴公子這時終於開口,淳厚的嗓音說道:“兄台若是不嫌棄,不如一起住,我們可以秉燭夜談,同榻而眠。”
展璿和盧靈兒兩人齊齊對視了一眼,渾身打了個哆嗦。這都什麽人,第一次見麵就要跟人同榻而眠,莫非有什麽特殊嗜好?
貴公子卻是想得單純,他還從未見過兩個男子關係可以如此親密無間的,甚感好奇,想多了解她們些。
盧靈兒連忙收回了所有銀兩,不再與他們相爭,這幾個人也忒古怪了,一個娘娘腔,一個……
“掌櫃,我們要地字號房。”
跟隨小二來到地字號房,盧靈兒愈想愈不服氣,憑什麽就將天字號房讓給他們?趁著展璿在床榻上小憩的工夫,她偷偷摸摸地出了屋。
展璿睜眼瞄了下她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想著書院之事,也沒理會。
待盧靈兒再回到房間時,手裏多了個黃色的包袱。
“你幹什麽去了?”
展璿看那包袱上耀眼的明黃色,開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那是皇家專用的顏色,尋常人家是絕不允許使用的。
盧靈兒揚著小臉,頗為得意道:“哼,跟我們爭房間,我讓他明早付不了房錢。”
展璿驚詫:“你偷了他們的包袱?你怎麽能做行竊之事?”
許是她的語氣重了些,盧靈兒說話的底氣弱了下去,小聲嘀咕道:“最多明天之後再還給他們羅。”
“你啊!真是意氣用事。”展璿對她有些無可奈何,忽然想到什麽,催促道,“快打開看看,裏麵有什麽。”
盧靈兒將包袱往**一擱,待包袱打開後,兩人都睜圓了眼。好家夥,一疊厚厚的銀票足有十幾萬兩之數,接著便是幾套華貴的衣裳,最底下的一套是耀眼的明黃。
展璿將它淘了出來,鋪展抖開,一幅飛龍騰雲的圖案霎時映入眼簾,她手上一抖,龍袍嘩然落地。
這下死定了!誰不好惹,偏偏惹了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