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漆黑一片,想必兄長已然睡下,她不忍打擾,正欲返回,卻恰好撞見兄長從夜幕中歸來,身上帶著霧氣。

“小妹,怎麽還沒睡?”

“哥,你不也還沒睡嗎?你去監視柳毅了?”

兄長手持巨闕,整裝肅然,一絲不苟,顯然是去辦了正事,她才有此猜測。跟隨兄長進了屋,隨著燭火燃起,無意間瞥見兄長的衣袖有處破洞。她連忙叫兄長將衣衫換下,穿針引線,替他縫補。

他們自幼父母雙亡,兄妹倆相扶相持,大多時候都是兄長照顧她,她所能做的也隻有縫縫補補這些細微的瑣事。

手上熟練地穿梭針線,嘴裏還不忘詢問方才之事:“柳毅可有什麽動靜?”

展昭一邊飲著茶水,一邊細細地打量著低頭縫衣的妹妹。別人府上的千金嬌生慣養、衣食無憂,而他的妹妹自幼就跟著他漂泊江湖,吃盡苦頭,他這做哥哥的,心中有愧。如今她終於尋得一戶好人家出嫁,他也寬心了許多。

“他一晚上都未出過房門,早早地便睡下了。”

“我若是他,此時也不會再輕舉妄動。”雖然沒弄清他刺殺皇上的原因,但她確信他留在書院必定還有未完的意圖。展璿手上頓了頓,忽然思路一轉,抬頭問道:“哥,你是不是也不相信白玉堂盜畫殺人?”

展昭薄唇微抿,搖頭道:“江湖人恩怨分明,絕不會濫殺無辜,我不相信白玉堂會殺人,至於盜畫……”畢竟江湖上劫富濟貧之類的行為數不勝舉,諸如此類不容於律法,卻又備受江湖人推崇之事,他無法定論。

展璿點頭附和:“我也在想,或許盜畫者和殺人者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可他為何要殺山長?山長德高望重,盜書私賣,也是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凶手為何要殺他呢?”

展昭沉吟了稍許,總覺得這裏頭有些不對:“小妹,可還記得山長死前有何異狀?”

展璿細細回憶了下,陳述道:“山長死前應該是在看書,他的麵前擺放著一本《山河誌》,然後就是胸前中梅花鏢而死。他死時,手裏還拽著一錠銀兩。不過,他既然是在看書,那為何手中拽有銀兩?難道是從凶手身上取下來的?可一錠銀兩又能如何證明凶手的身份?”

聽著她一連串的疑問,展昭會心一笑,看來他這個妹妹還真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主兒。看她手裏的活兒也差不多了,便催促道:“天也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展璿在手中快速地打了幾個結,咬斷線頭,順手將衣裳掛在了屏風上,這才回頭道:“哥,明日午時,你會將白玉堂捉拿歸案嗎?”

“天理昭昭,他若犯法,我必拿他。”兄長目光中的篤定和執著,讓她又是崇敬又是擔慮,崇敬的是他維護律法、維護正義的信念,擔慮的是他或許有一日會為他所維護的律法和正義所累。

晨光初照,院中已響起舞劍之聲,時有女子的嬌喝聲傳來。

展璿從迷糊中頓時醒過了神,平時都是兄長一人聞雞起舞,今日怎麽還多了個女子的聲音?轉頭瞄了眼床榻之側,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她不由地笑出了聲,平日裏最愛賴床之人,今天竟然起了個趕早,看來還是兄長的魅力非凡哪。

她慢慢悠悠地起床梳洗,待邁出房門,門外的兩人已經晨練完畢。她斜倚在門口,目光玩味地上下打量著滿頭細汗的盧靈兒,直把她瞧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才罷休。

盧靈兒訕笑著跟她打招呼:“小璿子,早啊!”

展璿意有所指地跟她打趣道:“是真早啊。”

盧靈兒麵上尷尬,使勁地跟她眨眼,嘴上卻說道:“我每天都是這個時辰練劍的,想不到展大哥也是,真是太巧了,以後我們都一起練劍吧。”她換了副笑容迎向展昭,要多甜美有多甜美。

展璿忍不住憋笑,她這鬼話,誰能信?

展昭收了劍,拂袖輕拭著額頭的汗水,淡笑道:“靈兒的劍法不錯,與小妹平分秋色。小妹,你也得加把勁,多練練劍法,可別荒廢了。”

“展大哥,你真的認為我的劍法不錯?就衝你這句話,我以後一定更加努力,勤加練習。”盧靈兒拽著小拳頭,充滿鬥誌,絲毫沒有疲倦之感。

“希望你能堅持住。”展璿鼓勵地拍拍她的肩頭,抿嘴輕笑著擦著她的肩而過,步向飯堂方向。

路經東邊的廂房,突然聽到一聲驚叫從左首第一間房傳出。她駐足觀望,那正是趙禎的居所,她心覺不妙,莫非柳毅再次出手刺殺皇上?

“皇上!”情急之下,她破門而入,卻看到趙禎手裏拿著一封被茶水浸濕了一角的書信,正詫異地看著突然闖入的她。

展璿環掃了一遍房間,確認沒有刺客後,她蹙眉盯視著他,有些費解。趙禎似讀懂了她眼神裏的訊息,揚了揚手中的書信,道:“這是先皇留給朕的遺書,朕險些破損。”

這時,花公公和李林從門外跑了進來,也以為皇上有什麽不測,滿臉的憂慮。在看到展璿也在場後,花公公擠兌著她,擦著她的身,將她撞到一邊,對她有著莫名的敵意。

“皇上,奴才將它拿到太陽底下曬曬,很快就幹了。”花公公小心翼翼地接過趙禎手中的書信。

展璿有些莫名其妙,主子神神叨叨,奴才也神神叨叨,還是少跟他們打交道為好。她剛想退身離開,無意間看到書信上寫有“寶物”二字,她頓時來了興趣。

“皇上,能否借書信一閱?”

花公公翹著蘭花指嗬斥道:“大膽!此乃先皇的遺書,你怎能隨意閱覽?”

趙禎卻擺手阻止道:“無礙,不過是些家常,沒什麽特別之處。”

“謝皇上。”展璿恭敬地雙手接過,大致地閱覽了一番,的確如他所說是些家常的囑咐和對新君的期望,唯有最後一段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日,皇兒若能為朕尋回失去的寶物,朕心甚慰……”

她好奇地問道:“皇上可知先皇提及的寶物究竟為何物?”

趙禎也不解地搖頭道:“這也正是朕納悶之處,先皇從未提及過有何寶物,朕如何為其尋回?”

展璿凝眉尋思,總覺得這之間似乎有些什麽聯係:“此信的日期可是在先皇身處書院中的那段時日?”

“是啊,有何不妥?”趙禎緊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得到些訊息,可惜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雙手將書信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