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步入丁家臨時為兄長準備的廂房時,兄長正與趙惟憲對飲暢聊。展璿負手進了屋,不動聲色地朝趙惟憲瞄了幾眼,眸中帶笑。他這麽積極地來和兄長聯絡感情,用心不良啊,這可一點都不符合他從前郡王爺的架子。

趙惟憲含笑著回視她,從她帶笑的眼眸中讀懂了她的心思,心中叫屈,他一直以來都對未來的小舅子態度良好啊,怎麽能如此冤枉他?

展昭不動聲色地觀望著兩人的互動,從他們一起乘船來到陷空島,他就發現了異常,心中很是欣慰:“小妹,郡王爺方才正跟我提及你們的婚事,他說你不願意入住王府,可我們展家也沒有私宅,你打算住到哪裏去?”他淺笑著,說是商量,其實半帶玩笑的口吻。堂堂郡王爺,又怎會露宿街頭?

“住哪兒都行,反正就是不要住王府。”想到趙瑤對她的奚落,她咽不下這口氣,她寧可每日粗衣淡飯,也不要在享受錦衣玉食的同時,受到委屈。

展昭故意板下臉道:“不像話!難道要郡王爺跟著你一起風餐露宿?”

“有何不可?他若不願意,那這門婚事就免談。”有意瞪向趙惟憲,想看看他的反應。

趙惟憲痞笑著起身,攬過她的肩,戲謔道:“誰說我不願意了?有美人在懷,就是睡山洞,我也甘之如飴。”

本想給他個下馬威,誰料他卻反擊,還得寸進尺,太失策了,給了他一記狠踩,嗔道:“哥,你看他,分明就是個登徒子,我不嫁了。”

“娘子害羞了?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好害羞的?”趙惟憲繼續調戲著,黑眸中的光芒乍閃,心情極好。

展昭隱忍著笑意,輕咳道:“咳,你們小倆口打情罵俏,能否麻煩挪個窩?這裏可是我的房間。”

誰想兄長也會跟著玩鬧,她又羞又惱,使力推開了他,繞到兄長身邊。

“哥,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帶著神秘的神色,她暗自竊笑。

展昭含笑相問:“什麽事?”

美眸轉動了一圈,她小聲問道:“那個……你覺得丁姑娘怎麽樣?”

“問這個做什麽?”展昭的麵色明顯有些不自然,總覺得妹妹這話存有陷阱。

展璿也就不藏著掖著,直率而言:“給哥哥牽紅線唄。我可是問過丁姑娘了,人家對你有意,就看你是不是也對人家有意了。”

展昭肅臉,正色道:“瞎胡鬧!從開始決定追隨包大人的第一天起,我就決心將自己的一生獻給包大人,協助他懲奸除惡、弘揚正道,早將兒女私情拋諸腦後。”

“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成親嗎?若是這樣,你怎麽對得起九泉下的爹娘?怎麽對得起展家的列祖列宗?”好像也沒那麽嚴重,不過內心裏還是希望哥哥能找到自己心儀之人,希望他能有一個自己的家。

展昭還是決絕道:“小妹,此事哥哥心意已決,你不必多言。”

“可是……”

展璿還待再言,趙惟憲拉住了她:“璿兒,感情之事還是順其自然為好,倘若緣分真的到了,自然也就水到渠成。”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她不再多言。

從兄長房裏出來,趙惟憲一直牽著她的手,唇角含笑,原本就豐神俊朗的麵容上愈顯神采奕奕。

這樣的他,讓她心中溫暖。從前的那些不愉快,她早已拋諸腦後,從此用心地經營這樣一份真摯的感情,或許她該感到滿足。

忽然想起在皇宮裏與趙禎的一番談話,遼國那邊的和親又該如何解決?該不該把此事告知他?柳毅啊,你到底想做什麽?不對,應該是蕭逸才是,他是遼國南苑大王之弟,以他的才能,將來必定又是遼國的一位重臣。大宋與遼國之間始終是敵對的關係,即使她可以拋去先前的成見,忽略他殺人的事實,可是他們之間怎麽可能在一起呢?

“還在想方才之事?”

抬眼時,兩人已來到一個花亭中。亭外繁花簇錦,芳香襲人。亭內,趙惟憲傾身輕擁著她,耳邊細語。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她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他,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趙惟憲麵色微沉了下,有些悶悶地回道:“你是想告訴我你和龐統之間的關係嗎?”

展璿明顯愣住,他怎麽會扯到龐統那裏去,這哪裏跟哪裏?

“之前在山洞裏,看你們兩個神神秘秘地竊竊私語,我就知道其中定有蹊蹺。你什麽時候認識他的?跟他到底什麽關係?為什麽你一開口,他就立即撤兵?”

他一連串的質問,讓展璿心中不悅,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退離了幾分,回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懷疑我跟他有不正當的關係嗎?他是龐太師的兒子,龐太師向來與包大人有隙,我又怎麽會和龐太師的兒子親近?再說了,即使我和他的確有些淵源,但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麽無聊的關係。”

“好了,別生氣,我也沒說什麽啊。”趙惟憲再此湊了上來,下巴的線條也跟著柔和,她如此強烈的反應,倒使得他徹底放了心。

“還沒說什麽?你分明就是在懷疑我紅杏出牆。”展璿掙脫不開他,隻能任由他抱著,雙唇還是撅著,很是不快。

“我也沒看到你這枝紅杏伸到牆裏頭來啊,最多也就是獨立枝頭,孤芳自賞罷了。”趙惟憲小聲嘀咕,到現在為止都還沒親到過她,他多虧啊。看她麵色越來越不善,他趕緊住了嘴,堆笑道,“好了,我不說,也不問了,還不行嗎?”

展璿撲哧輕笑出聲,為打消他的疑慮,她還是決定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他:“我和龐統在五年前就已經認識,他救過我,給過我幫助。這次來陷空島,我們半路被蔣平設計溺水,也是他救的我。”

趙惟憲咬牙憤憤道:“五年前就認識了?可惡,比我還早。”

展璿直接翻了個白眼,都不知他滿腦子胡思亂想些什麽。

“郡王爺,拜托你不要亂飛醋,說了跟他沒關係,就是沒關係。”

圈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他帶著酸味道:“可是他為何對你如此不同?本郡王看著,心裏不舒服。還有,五年前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有沒有單獨相處?”

展璿深吸了一口氣,差點被他氣死。

“趙、惟、憲!你還有完沒完?”一聲獅吼過後,她再次耐著性子跟他繼續講述,“五年前,我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他能對我有什麽企圖?再說了,那時候的我是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刻,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我此時恐怕已經……”

她的語氣弱了下去,眼神也變得黯然。那段往事,她一直不想提及是有緣故的。

“到底怎麽回事?”他的語氣柔和了些,帶著幾絲心疼。

展璿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吧,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你聽完後就立刻忘記。”

“五年前,哥哥與一仇家結怨,仇家尋上門來。當時哥哥正往朋友處赴約,隻餘下我一個人留在臨時的住處,仇家人多勢眾,我敵不過他們,被他們所擒。為了引哥哥來救我,他們將我關在了一家青樓,用繩索綁住我。我當時很害怕,想盡一切辦法逃走。當我終於解開了繩索,我的手腕上全是血,我忍著痛逃離了房間。”

趙惟憲握起她的手腕,帶著心疼之色。手腕上早已沒有了疤痕,可是他能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她一定受了不少苦,追問道:“那之後呢?”

“看守我的人發現我逃跑,都來追我,他們封鎖了青樓,不讓任何人進出。而我不熟悉青樓的地形,最後還是被他們抓了回去。”她擰了下眉頭,天知道她當時有多害怕,在青樓裏蒙頭到處亂闖,找不到出路,如困獸一般。

趙惟憲咬牙切齒:“這幫畜牲!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展璿搖了搖頭,神思悠遠:“他們在將我押回房間的途中,我看到了龐統,他正和幾個官員在青樓裏應酬。我當時並不認識他,隻是見到他身邊的人都在恭維他,料定他的權位一定不小。我想或許他能救我,於是……”她有些欲言又止,怕他會不高興,畢竟那時候年紀小,沒有顧慮那麽多。

“於是怎樣?”趙惟憲滿臉疑色,雙瞳不自覺地收斂,他也意識到後邊的故事不會那麽簡單。

展璿咽了口口水,隻能將這段鮮為人知的過往慢慢道來:“我謊稱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有著指腹為婚之約,然後死拽著他的衣服不放。”

她故意側過臉,不去看他難看的神色,繼續說道:“說來也奇怪,他不但沒有惱怒,還配合著我,真的應下了。那些人畏懼他的權勢,就不敢再為難我,還讓我跟著他離開了青樓。”

那時候,她心裏的確是感激他的,可是再見時,想起當時的窘境,難免有些尷尬。

“他那一年剛剛立下軍功,被皇上封為大將軍,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我在他府裏待了三日,直到他幫我找到了哥哥,我才離開。那三日裏,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官員上門送禮拜訪,可是他都拒之門外,每日裏陪著我下棋、舞劍取樂。說起來,他這個人還挺特別的,沒有那些富家子弟該有的習性,就連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是靠他自己的能力得來,沒有因為是龐太師的兒子而自恃嬌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