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晏,你真的派人去醉香樓了嗎?派了幾個人?”她掀開車簾,不放心的問道。
石晏深吸口氣,從醉香樓到皇宮,不甚遠的路程,她已連連追問了好幾次,耐著性子回道:“貴妃娘娘放心吧!皇上既已答應您,丞相大人的小孫子定會安然無事的!”
“薑澈真沒用,這都會受製於人!”她低聲的喃了一句,卻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擔憂,雖然明知霍水燕挾製他們無非是想逼她就範,斷然不會傷害他們,可是,如今這般,最怕霍水燕會對他們不利,他答應過她,知道他的能力,但依然很不安心,不見他們,心真的很不安。
“石晏,要多久才有他們的消息?”殷翩旋不甘心的再問了一句。
他一陣無奈,仍是中規中矩的回道:“娘娘,您就放心吧!很快會有他們的消息的!”
殷翩旋低低應了一聲,放下車簾,隻沉默了一下,又掀開車簾問道:“石晏,可是出事了?為何他不讓我跟著?”
“娘娘身體乏累了,皇上令屬下護送您回宮歇息,皇上很快就回宮了!”石晏直接避開她的問話,有些怕,怕自己忍不住說出口,怕自己忍不住告訴她,剛得到急報,不過幾日間,狄丹國的大軍已順利攻破南峽關,大晉朝眨眼間便失去了幾座城池,這一路,太通行無阻,完全是早有預謀。
“可是——”她吞下喉間的話語,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又理不出個所以然,黯黯放下車簾。
石晏望了望夜空,甚是清朗,卻越發顯得深沉,這一日,太漫長,這一夜,讓他覺得,黎明,遙遙無期。
“駕”他勒了勒韁繩,驅馬而行,直奔皇宮。
馬車行得稍快,有些顛簸,把僅有的睡意驅走得一點不剩,有一些憂心、有一些歡喜,她做出了選擇,依心而行,不再顧忌、不再害怕,如果最終,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挽回,那麽就讓她這樣沉淪,就讓她那樣萬劫不複。所有的仇怨,所有的心計,不該是他和她之間的阻礙,即便最後無路可退,即便剩下最後一天,即便是死,都無法阻止他和她。
突然,心又不安起來,為他的莫名其妙而不安,雖然知道,那絕不會是莫名其妙,隻是他不想讓她擔心而已,但他還是選擇瞞著他,定然是非同小可的事。
啊!她驚呼一聲,想得出神,冷不防馬車突然停住,一時不察,身子直接往前倒,幸得驚慌間扶住了馬車,方不至於摔倒,卻是極其的詫異,不隻是詫異於石晏突然勒住馬車,還詫異於石晏連一句擔心的問話都沒有,更是詫異於馬車外竟無一絲聲響。
很不尋常!太詭異!
唰唰,刀劍出鞘的聲音,她心頭一涼,遲疑的探手掀開車簾:“石晏,怎麽了?”
石晏沒應聲,冷冷瞪著橫欄在大街上的十來個人,深吸口氣,厲喝一聲:“讓開!”
“除非我們死,否則絕不讓開!”
異口同聲,殷翩旋嘴角扯了一扯,目光一一掃過攔住馬車的十來個人,都是陌生臉龐,除了兩個人,夜色中,兩人的容貌依然可以辯得非常分明,而聲音,真的是不陌生。手微攥了攥拳,見隨行的侍衛皆已拔出腰間的佩刀警惕的防備著,她的聲音沉了下來:“讓開!”
與石晏不同,她的話太有分量,兩人不由自主的望向大街一旁的暗處,似在尋找些主意。
順著她們的目光望去,大街的一旁,暗沉一片,心突然慌了起來,為隱藏在暗處的那個人,怯怯的喚了聲“石晏”。
石晏緊緊攥著韁繩,目光不做聲色的流轉著,大街,靜謐的不同尋常,依先前的部署來看,整個洛京城,大街小巷不分日夜皆有兵士巡查,而,周圍,竟沒有一點動靜,不是擅離職守,而是若非早已受控,那麽便是,那些兵士,皆是他的人!
一時拿不上主意,顯然,因她而來,但奉的命,是送她安然回宮,絕不允許有任何差錯。看向那張臉的眼神更是複雜,各為其主,注定,是血戰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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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旋——”
從心底而出的呼喚讓她顫了一下,自暗處,他翩翩走向她,他的臉,在夜色中異常的清晰,如刻刀鑿出來的臉,有一種飄渺的熟悉感,又突然之間變得很陌生很陌生,她硬生生擠出一句:“你為何會在這?”
裹在冰裏的眸,看著她,淡淡的笑了,那眸底的一絲笑意,似融化的冰水,漸漸滿溢:“我來了,來帶你離開!”
說的再自然不過,仿似他隻是來帶一個屬於他的女人離開,與任何人都無關。
殷翩旋定定的看著逼近的他,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對待眼前的這個男人,想遠遠的離開他,又發覺,他的無助、他的付出讓她狠不下心,想要回報些什麽,又發覺,自己什麽都舍不得給他,她的一切的一切,都給了另一個男人,如此完整無缺的,讓她再也割不下一丁點去成全這個一往情深的男人。
“翩旋!”帶著一絲嘶啞的聲音再次柔柔的喚了她的名,他等、他忍耐,隻為這一天,朝她伸出手:“翩旋,跟我走!”
石晏有些無措的回眸看向她,那一絲恍惚突然讓他完全沒有把握,他可以拚死護著她回宮,但如果,她選擇的是離開,他,什麽把握都沒有,攥著韁繩的手狠狠收緊,幾乎是冷聲的打斷有些恍惚的她:“貴妃娘娘——”
唇畔微微往上勾,她盈然一笑:“石晏,狄丹國陛下親臨大晉朝,理當請進皇宮,盛大恭迎,怎可如此無禮?”
宗城桓的腳步倏然停住,她的笑如此粲然,她的話語如此柔緩,不是恭迎,是完全的拒絕,是在華麗的撇清他和她之間的關係,是在冷漠的告訴他,他和她,如陌生人。
如困獸般,目光難掩受傷的緊緊地鎖住她,想從她的眸裏找到一絲說謊的跡象,那透徹的眼眸卻在夜色中模糊起來,他落寞卻又依然暖沁的說道:“翩旋,你說過的,你說過要跟我走的!帶著亦兒,我們一起離開!”
“我不要離開!”原以為很難說出口,但說出來之後,隻覺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她淺淺笑了一笑,再次搖搖頭表明她的立場。
砰,石晏身子一竄,雙腳一蹬,翻身躍下馬車,著地之時,腰間的刀“哐”的一聲出鞘,若說剛剛還在暗中責怪她,那麽她剛剛的那一句話便是如號令般,隻這句話,他願拚出性命。
石晏的這一舉動,無非直接挑起了廝殺,沒有絲毫的猶豫,兩路人馬交手,一是驍勇善戰的黑驍衛,一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手下一點不留情,一時不分上下,難分難解。
“你不是我對手!”石晏冷冷的看著提著劍向他走近的向雪,出聲警告。
“你若殺不死我,我便會殺死你!”這是殺手尊奉的信條之一,但她說出口之時,口中是排山倒海般的苦澀。
“好,很好!”他提起刀,直接迎上去。
銀光交錯,清冷的晃傷她的眼眸,她痛苦的蹙起眉,失望的看著宗城桓。
不怨反恨、不怒反冷的眼神讓他的心更痛,他再次邁動腳步走向她:“我隻想成為天下最有權力的男人,隻想要你,因為你屬於我,你隻能屬於我!”
瞥見宗城桓逼近她,石晏猛然側轉身,刀鋒直朝宗城桓後背而去,未能如預料般,他的刀,直直停在半空中,晃動的銀光映照著他堅毅的臉,揪心、失望,或者還有解脫,隻是,這些都隻是一瞬,在殷翩旋發出一聲尖叫的同時,他遽然轉身,手中的刀直直刺向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