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回頭一望,碧雲扶著她站在殿前,略背著光,看不清她的神情,冷冷一笑:“殷翩旋,你真是頗得本宮之心哪!本宮未找你算賬,你已送上門來了,那就莫怪本宮心狠手辣!”

“送孩子到碧慈寺!”

其實,她不知道如何救那孩子,當日從楊子希口中得知,夏侯瑾出生不久體內便被人插入數枚繡花針,隨時都會因針在體內遊走而丟了性命時,她完全驚嚇住了。那是怎樣卑劣的陰謀、是怎樣令人發指的手段啊!她幾乎是有些顫抖的道出了夏侯瑾身上有繡花針的這一事實。

“殷翩旋,別以為本宮會再被你唬弄,本宮的兒子會好好的,你,就和你那流失的孩子去作伴吧!”

殷翩旋深呼口氣,身體的虛弱感一再湧來,仍是定聲道:“我不會像你那樣卑鄙!”

對於夏侯瑾一事,她是懷有深深的愧疚,不是因她而起,卻是逃不了幹係,所以得知是曼瑤對她的孩子下手時,甚至李從筠托碧雲轉告自己,要小心曼瑤時,她都沒有去追究,隻想讓那過去成為過去。

“我卑鄙?!”曼瑤冷哼一聲,沉下臉:“殷翩旋,是你逼我的,你離開了洛京為何還要回來,為何還要回到他的身邊,為何要自私的占有他的心?”

麵對質問,她微怔了一下,聲音依然堅定無比:“他是我的!”

殿內一片沉寂,那一句,如雷聲,轟隆在每個人的耳際,曼瑤直盯著她好一會兒,忽然幽幽的笑出了聲,瞥了眼宮人手中抱著的瑾兒,聲音極陰沉:“我還有瑾兒,我的瑾兒,但你什麽都沒有了,你鬥不過我的!”

見殷翩旋嘲弄的看著她,她長“哦”一聲,更為尖銳道:“想來你一定還不知道吧,你的亦兒,不見了。”

亦兒?!她一個踉蹌,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碧雲和趙乙,兩人躲避的目光證實了曼瑤話中的真實性。

曼瑤頗為得意的看著她,搖頭笑笑:“殷翩旋,你真該到觀雲殿瞧瞧的,可惜你再也沒機會了,今日,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敢對我動手?!”

“如今皇上正在明德門督戰,安王的人又已撤出皇宮,還有何人能護著你?”她唇畔的笑意愈發濃厚,直盯著已有些站不穩的殷翩旋:“如今皇宮由本宮說了算,殺了你,易如反掌,而且皇上絕對不會懷疑到本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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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威嚴、慍怒的聲音狂喝而出,曼瑤看著尤回攙扶著太後而進,先自詫異了片刻,而後淡笑著看著殷翩旋,起初還略覺得奇怪,殷翩旋明知自己要對她下手還公然到鳳儀宮,原來竟打的是這個主意,微微欠身行禮:“見過母後!”

顏茹竺並未應聲,冷著臉上前直接甩了殷翩旋一巴掌:“說,你是怎麽知道瑾兒身上有繡花針的,是你還是何人下的手?說!”

這一巴掌來得凶猛,幸得一旁有碧雲和趙乙攙扶,方不致跌倒在地,但口中卻刹那血腥滿溢,殷翩旋捂著痛得發熱的臉頰,清冷一笑,當碧雲說服她為保住性命出此下策之時,她就懷疑過,顏茹竺曆來對她成見頗深,怕是不會幫她一把,但在尤回的沉默之中,她還是決定賭一把,而今,是不是預示著輸的是她?這裏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她還要等他回來,還要見她的亦兒,她要知道她的亦兒到底怎麽了,現在又在何處。

殷翩旋倔強的抬起下巴,咬牙切齒道:“我不會像你們那樣卑鄙無恥!”

“你——”顏茹竺氣得又想動手,尤回忙勸開她:“太後,您消消氣,貴妃娘娘隻是一時口不擇言,若真是貴妃娘娘下的手,貴妃娘娘又怎會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殷翩旋,瑾兒的事先放著,哀家遲早要跟你算這筆賬!”顏茹竺冷哼一聲,轉頭看向曼瑤,厲聲道:“你的膽子可不小啊!你這是動的何心思啊?!”

“太後,妾身隻是——”

“住口!”顏茹竺喝止她,沉聲道:“哀家自有分寸,來呀,送貴妃娘娘回景仁宮!”

殷翩旋驚訝的看著她,不敢相信顏茹竺竟然允她離去,尚未多想,碧雲和趙乙已忙不迭的強扶著她出了鳳儀宮。

雙手緊握著拳,她怨恨的望著殷翩旋離去的背影,狠咬了一下紅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母後——”

顏茹竺幽幽歎了口氣:“哀家是過來人,知道你心裏的苦,隻是你登的是這後位,手中掌控著的是鳳印,注定,遺世孤獨!送瑾兒到碧慈寺吧!哀家也曾聽聞碧慈寺的老方丈與常人不同,修行甚高,或許能救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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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山門拾階而上,鼻尖縈繞著縷縷淡淡的香火味兒,一路忐忑而來、浮躁的心突然平和起來,瞟了眼蘭兒懷中的瑾兒,不似往常,瑾兒未哭未鬧,兩隻眼睛幽幽的轉著,扯出一絲笑,怎麽就偏信了殷翩旋的鬼話,連太後都覺得此行定能為她的瑾兒帶來好運。

隻是,她終抵不過那**,她隻想讓她的瑾兒安然無事。

一路穿殿直行,在方丈禪房外被攔了下去,是空無大師:“施主請回吧!老方丈不見客!”

“大膽!”

蘭兒斥了一聲,正欲上前,曼瑤攔住她,道明來意,一再懇求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師請您通融一下!”

空無微歎了口氣,瞧了瞧孩子:“就看你們的造化了!緣生緣滅!”

空無示意曼瑤抱著孩子,領著她進了禪房:“方丈——”

禪房布置得非常雅致,溢出一種與世不同的恬淡,老方丈盤坐於蒲團上,未多做打量,她抱著瑾兒直直跪在老方丈跟前:“請大師救救我兒!”

撚著念珠的手停住,他幽幽睜開雙眸:“一切諸果,皆從因起。”

“大師——”

老方丈搖搖頭,探手摸了一下孩子的骨骼,沉吟片刻:“這孩子福分薄,若能剃發為僧,皈依佛門,或能留得一命,不然——”

她悵然不已,老方丈再說的那些話皆入不得耳際,她的皇兒,會是大晉朝的儲君,怎能剃發為僧、皈依佛門?

“施主!”

老方丈連喚了兩聲,方使她回過神來,老方丈示意空無領著她出去,歎了口氣,囑了一句:“施主,你若能放下心中孽障,他日必得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