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芷感覺到那步伐漸漸逼近,心神大亂,那隻貓兒輾轉來回感動。
陶芷心神一凝,抬手拔出發髻上的珠釵,緊緊地握住。
密室是空曠的,林莫隱的腳步聲微微在房中輕輕的響動,泛起陣陣回聲。
“你在什麽地方”林莫隱又道。
這句話就好想對著陶芷說的一樣。
陶芷將身子又向後縮了縮,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是無法傷了他的,她要躲起來。帷幔將她的身子隱藏起來。
貓兒發出喵喵的叫聲,在靜謐的環境裏十分詭異。
腳步聲越來越近,突然停止,陶芷心跳如雷。
林莫隱隻不過稍稍駐足片刻,又起步走去,陶芷提著心微微放了下來,那隻貓兒突然竄到木桌上,林莫隱笑罵:“你這畜生,倒是會跑。”
說著林莫隱走到木桌旁,將貓兒抱起來放到地上,桌上的畫卷張開,雜亂無章的放著,林莫隱不動聲音,眸瞳燁華,一轉瞬即。
陶芷躲在帷幔之後,又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等到房間安靜落針能聞,陶芷才走了出來。
房中藹藹,安瀾異常,陶芷蹣跚奪步出了暗閣。
“你終於出來了,我以為你要一直待在那裏。”這聲音說得漫不經心,緩慢卻分外清晰傳入陶芷耳中。
陶芷看到坐在燈火下的林莫隱,懶散棣棣依著靠椅。
“我所做得一切,你都知道了吧。你是恨我,還是想殺我”林莫隱看著陶芷,她眼中的仇恨在深邃的眼瞳似是浼浼之水,即刻要迸發溢出來,林莫隱目光觸及到陶芷緊緊攥住的手,骨節泛白。
“你知道我們第一次在什麽地方相遇麽”林莫隱目光迷離,在燈輝下閃耀璀璨奪目,似是深陷入一個旖旎夢境,眼眸透過重重的牆壁,似是能瞻望那條小河。
“我們相遇在那條小河邊,河水青幽幽與天相交輝映,那樣青,那樣明淨,陽光是那麽的好,照得你的眼睛都倏曜,你在一葉小舟上,用手指輕撫水麵,綻開一個又一個花朵,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女子。”林莫隱的聲音悠揚而縹緲,似隔在雲端。
可是言之諄諄,聽之邈邈,陶芷心中百轉千回,握在手中的發釵,已經隨著掌心被汗浸濕,手指冰涼,冰涼的,似是要冷到骨子裏,就連發釵也泛著絲絲的寒意。
林莫隱沒有注意到陶芷的變化,而是癡癡地喃喃自語:“鬒發如雲,清顱橫流,一暠一曄,靜女其孌。”
“你知道麽當時我坐在馬車中,我想‘這是誰家女子,等到我歸家回來一定來娶她’,可是……”林莫隱目光暗淡無關,似水上嫋嫋氤氳,空濛晦明。
一個人可以一見鍾情,但不一定情深似海,即便那麽一刻心靈交匯而動情,不一定會長久,很多人知道求之不得,而放棄,在遙遙無期的思戀中渡過,思戀在流年似水中耗費殆盡,可是有那麽一種人,在認定了第一眼之後,就沒有餘地。
而林莫隱就是這樣的人。
林莫隱看著陶芷,目光如炬,似一把火焰:“我想過很多,我想你過嫁給我,春天帶你賞花,夏天帶你踏青,讓你無憂無慮,可是我沒想到,我費盡心思想,卻將你拱手送到林少頃的手中。”
林莫隱幾乎有點癡狂站起來,步步靠近,林莫隱俊邪的臉上,驀然一抹笑,幾乎癲狂又似是癡迷,像是枕邊私語,那樣的溫柔隻是極力隱忍的掩蓋。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成為了我的嫂嫂……嫂嫂……哈……多麽可笑的一件事。”
自己朝思墓想的人,無時無刻在自己的身邊,做著別人的妻子,與別人同床共枕,自己卻無能無力。
“你是我的嫂嫂……或許一切都注定了。我應該忘記,應該割舍,可是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的臉,聽到你的聲音,我一閉上眼,腦海中全是你。”說完林莫隱一陣自我嘲笑,那笑聲在寂靜的房中顯得分外的洪亮,像是巫蠱之術,悄無聲息,卻是無孔不入。
“所以我想看到你,每天都看到你,我看到你持筆畫眉,托腮顰蹙,暗夜灌足,甚至……”
林莫隱磊落分明的臉上,留下一片陰霾,看不見神色,形同鬼魅的聲音再次響起:“甚至沐浴更衣。”
“你這個瘋子!”陶芷幾乎顫抖地說道,所有的情緒,像是滾滾潮水,頃刻決堤奔湧,然而恐懼更大仇恨。
“對,我一開始遇上你的時候,我就瘋了。”
此時林莫隱已經走到陶芷身旁,陶芷雙肩微顫。
“可是為什麽我費盡心思的對你好,你卻戳之以鼻。我知道你寂寞,我就送你小蓮,可是你棄之不顧,我送給你哨子,是想你在危難的時候能想起我,可是你卻毫不留情地將哨子丟掉。”
豁然,陶芷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瞳,所有的疑惑在陶芷沒有問之前,林莫隱全盤托出。
“整日在府中待著,必定悶著慌,所以我就想辦法讓你出來透透氣,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惹得世子的注意,幸好他沒有見到你的臉。我怕他們發現是你,所以讓老夫人將你囚禁起來,時日一久,林少頃或許整個林家都會忘記你,那麽我就可以帶你走。”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陶芷顫抖地說。
林莫隱充耳不聞,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又道:“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回到鄉野去,打獵釣魚,過你想過的生活。”
林莫隱說得癡迷,喜上眉梢,那是他發自肺腑的笑,完全不想平日裏那樣玩世不恭的笑容,激動地伸手去抓陶芷的手。
“隻要你願意……我可以……”
然後陶芷並未讓他抓住自己的手。
林莫隱啞然失笑,話在喉頭,卻說不出分毫,他看見陶芷眼中是深深的厭惡。
陶芷一隻一句的說:“可是我是你的嫂嫂,我的小叔子。”
那句話像是晴天霹靂,林莫隱霍然暗淡無光,但隻不過是片刻,林莫隱恢複他一貫的表情,帶著促狹地笑容,又向陶芷靠近一分,像是情人繾綣低語,曖昧地在陶芷耳邊,說道:“你就我的蓮花色,帶我駁逆人倫廉恥的人,即使萬劫不複,進入阿鼻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突然陶芷退卻所有的恐懼,恢複如初,莞爾一笑,將手放在林莫隱胸口,說道:“我怎麽舍得……”
林莫隱一愣,似乎是非常的詫異,轉而才姍姍反應過來,帶著偌大興奮,似是如夢初醒,又小心翼翼,怕這個夢破碎。
“你……”
林莫隱還沒有說完,陶芷將手中的發釵高高舉起,毫不留情地將發釵插進他的胸口。
“我怎麽舍得陪你去死,該死的人原本是你。”
淋漓鮮血宛如綻放的曼珠沙華,順著陶芷的手腕,似一顆顆脫線的瓔珞,冉冉低落。
林莫隱目光深邃而陰鷙,像是深不見底的冰冷幽淵,似是詫異,似是失望,種種交織成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