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煌偷偷瞄了一眼遠處的林莫隱,隨聲附和道:“可不是麽,說話養活陶芷的老獵人,上府要女兒,卻被陶世清的家丁棍棒重傷。”
憂染醍醐灌頂想到什麽,問道:“那女人不是有個相好的麽叫什麽宇文……”
茉煌接言道:“好像是叫宇文易,一介書生,相貌挺清秀的,那日老獵戶被打得奄奄一息,是那書生送老獵戶回去,不過……”
憂染不解問道:“不過什麽”
茉煌壓低聲音:“你知道麽老獵戶是被下藥毒死的,你知道凶手是誰麽”
憂染回道:“自然知道。不就是那個書生麽,被縣令屈打到昏厥,才按了手印,革去功名,流放邊疆。”憂染話鋒一轉又道:“我看著那個書生,斯文儒雅,又怎麽會因為見財起意殺人,多半是縣令欲加之罪,誰會為了幾個畝荒田和破草房而起貪戀之心。”
茉煌說:“你說的不錯。”又愁苦歎息道:“我們跟了主子,那麽多年,隻覺主子漫不經心,好似什麽也不在意,但一旦在意起來,那可真真是要了人命。”
“情深而不得,老夫人讓陶芷嫁給林少頃,她無端端又被世子瞧上。所以攛掇陶世清進宮上奏,失世,老夫人自然不會留陶芷,才會把她鎖在院子,讓她孤老終身,等她被人遺忘的時候,那麽主子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接她走了”
林莫隱走了進來,剛坐在椅子上,就有隻黑貓竄了上來,親密地蹭著林莫隱,那隻貓兒毛色烏黑光亮,毛絨絨的,林莫隱抬手輕輕撫摸它,貓咪低低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似乎是非常舒服。
餘寧看著那隻貓,目光微閃,雖然不解,但不作聲。
林莫隱看出他的疑惑,說道:“小蓮死了,左右無趣,就在收養了一個。”說著又愛撫幾下貓,又道:“它也叫小蓮。”
就像林莫隱小時候一樣,養了一隻鳥,莫名其妙的飛走了,天空那麽廣闊,他自己四處奔波去找,沒過多久就瘦骨嶙峋,老夫人看得心疼,就命人找了幾乎半年,這半年內,那些懊惱的仆人找了品種一樣的鳥,李代桃僵,林莫隱隻是輕輕飄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老夫人重罰了那些弄虛作假的人,後來仆人們不知道翻山越嶺找了多久,自然林莫隱也跟著,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那些仆人誠惶誠恐找那隻鳥的時候,林莫隱找到了。
餘寧心事重重地想,有些擔憂地看著林莫隱。
他太執著,他不知道有些東西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不可挽回的。可是這世間,不是想要什麽就會擁有什麽,有些東西總是得不到的。
林莫隱突然想到什麽,抬頭問道:“梁王世子傳來什麽話。”
餘寧恍然回神,沉聲道:“請您入府。”
林莫隱一聲冷笑:“他怕是以為太後垂愛太子,皇帝又會頒布旨意立穆玄德為太子,他叫我過去,一定是讓我在途中把穆玄德殺死。”
餘寧皺眉,道:“那麽此去會非常危險。”
林莫隱淡淡“嗯”了一聲,又緩緩說道:“你別去了。”
餘寧不悅道:“為什麽”
突然懷中的貓兒一陣呲牙咧嘴,身子撲了出去。
一種細小的聲音從裏屋傳出來,林莫隱抬手一揚,叫餘寧退下,墨黑的眼瞳,濃濃似夜,稠密不化。
餘寧欲言又止,還是神色凝重的離開了房間。
那貓兒竄進了內屋,停到帷幔旁的牆根旁,來回走動,不停地叫喚。
林莫隱來到貓兒身旁,眼眸一閃即逝流光,又緩緩眯起眼睛,不知伸手向牆的某一處摸了摸,牆壁悄然無息的緩緩打開,剛剛才起來一個門縫,那隻貓兒徑直撲了進去。
裏麵漆黑一片,由打開牆壁外向內透進微弱的光輝,霎時昏溟幽暗起來。
陶芷細細聽著外麵的人的聲音,隻覺渾身像是臘月寒冬一樣,凍得人瑟瑟發抖。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預謀。他就像是她的噩夢一樣,如影隨形。
而他從邂逅相遇她的第一眼起,就種下了這個孽障,隻不過霎那一眼,就是望穿秋水,使他墜入阿鼻地獄,不能自拔,也沉淪其中。
你能想象到,你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卻隻能遙首相望,近在咫尺,而遠在天涯的距離麽
原本是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簡簡單單的願望,卻變成求而不得的魔障,像是一個毒瘤在身體生根發芽,根生蒂固,隻到每一寸皮膚潰爛,每一寸骨髓腐爛。
好好的一個美夢,霎那芳華,變成一個夢魘,即醒不來,也不想醒。
這本應該是一段美好的姻緣。
那日老獵戶被打得奄奄一息,她苦苦哀求,叫他們放了老獵戶,他們告訴她,隻要她乖乖的嫁入林家,就派人為老獵戶醫治,一切隻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老獵戶蹣跚回到家中,欲上告官府,正好宇文易癡心不悔,回來找她,卻發現老獵戶傷痕累累,已經神誌恍惚,問了幾遍也不知緣由,宇文易就去藥鋪抓藥,沒想到剛喝下藥的老獵戶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吐血生亡,原來陶家人早就在暗中做了手腳,在藥裏放了砒霜,老獵戶一命嗚呼,官府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宇文易嚴刑逼供,宇文易誓死不招,無奈之下,在宇文易昏迷不醒之際按了手印,革去功名,發配邊疆。
陶芷緊緊握緊拳頭,指節泛白,她不知道自己握得太緊,整個手臂都微微發抖。
她是恨的,非常恨,她可以擁有一個沒好的人身,可以睡再木席上,聽著老獵戶嘮嘮叨叨關切的話語,然後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讓老獵戶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裏,過著所有都在過的生活,雖然普通但是卻非常的美好,可是這一切都毀了,老獵戶爹爹死了,宇文易發配邊疆,他不僅害了她,同時不測手段的害了她身邊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突然她聽到響動,回過神趕緊上前去吹滅了那一盞燈。
不見人的蹤跡,隻見帷幔重重疊疊,林莫隱走了進去,步履雖是輕緩,而在這幽靜的空間裏清晰異常,每一步的走動就像是一塊頑石活生生從高空墜落砸在躲在帷幔後的陶芷心頭,一跳一跳,血液翻騰。
那隻貓兒竄在帷幔不見了。
不知道林莫隱觸動了什麽機關,林莫隱每走一步,牆壁上的燈盞就突然亮一盞,那一盞又一盞的燈火隨著他的步伐,接連不斷,一個又一個亮起來冒出火焰由盛轉衰,隻到微弱舔著燈芯,苟延殘喘。
林莫隱舉目四望,看見不遠處安幾的畫卷淩亂散落,豁然林莫隱唇角露出一抹笑,目光卻更加陰鷙。
“你在哪裏快出來。小蓮。”林莫隱的聲音似是鬼魅在暗夜中的低語,蠱惑人心使人迷離恍惚,不知不覺引人萬劫不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