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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林音希盡量避免出現在江照麵前,畢竟先前的兩次見麵,她已經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也已經記住了她的名字,但這對林音希來說,並非好事。
畢竟這種深刻,仔細說來,也不怎麽光彩。
她想想這些天自己做的事,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刻意又做作,愚蠢又狼狽。
她搖搖頭,不敢再深想。
有時候顧慮太多,反而不客觀了。
遠洋集團是南澤本地企業龍頭,財大氣粗,盤踞了一整棟大廈,雜誌編輯部與經理室有十一層的樓距,除了每月出新刊要給集團所有部門送樣刊,平時八竿子打不著。
在此之前,林音希已入職整整一年,這一年,在公司遇見江照不過三次,一次背影一次側臉還有一次隻是人潮中一個模糊的後腦勺,還是李星遠遠和周特助打了招呼,她才知道那是江照。
林音希謹言慎行,卻還是忍不住從李星打打聽江照,更準確的是,江照與葉深深的進展。
江照是遠洋的太子爺,現任總經理,未來大老板,盤整調順,多金未婚,是整個遠洋集團的輿論中心,女性熱議的對象,男性的假想敵。
作為總經理秘書,李星以習慣了各種明裏暗裏的打探,但她職業操守十足,但凡涉及隱私,一概拒絕回應。
林音希的打聽頗有技巧,從不單刀直入,先是不顯山不露水問一下李星的工作進程,提到江照的時候,難免又問起最近公司裏流通的桃色新聞。
人的本質是八卦的,她每日在公司守口如瓶,回到家,難免放鬆警戒。
且林音希打聽的主體並非江照,更多的是葉深深。
“你怎麽對葉深深那麽感興趣?”饒是李星神經粗,也察覺出不對勁。
林音希頓了頓,良久才道:“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我有個死對頭?”
“你說過的那個從小學到高中,考試都比你高一分,壓在你前頭,你喜歡的人都喜歡她,你不喜歡的人也都喜歡她,每次隻要她出現你就必定倒黴,被誤會成小偷,走路摔進臭水溝,上台表演衣服無緣無故破大洞,直到上了大學和她分開才脫離這個厄運的那個女同學嗎?”
“對。”
“難道,就是葉深深?”
縱然林音希崇尚科學,她仍是認為自己與葉深深八字反衝,從小到大,葉深深都是她的噩夢。最恐怖的是,她無論是競選學校幹部、奧林匹克比賽還是獎學金,每一次老師都信誓旦旦地對她說會是你的,結果名單一出來,就成了葉深深。唯一一次她打敗了葉深深,代表學校去演講,結果當天夜裏她就犯了腸胃炎,最後上場的人仍是葉深深。
高中畢業的散夥飯上,葉深深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敬酒:“很慶幸一直有你這樣的對手,但也很抱歉這些年給你帶來了太多遺憾,以後要多聯係,希望我們能成為永遠的朋友。”
林音希當時尷尬得連杯子都拿不穩,葉深深一定不知道,她從小學開始每一年的生日願望都是:遠離葉深深。
這個心願,終於在十八歲那年實現了,高中畢業後,林音希離開海塘來到南澤,沒有再見過葉深深。整整七年,她的生活從未有過的美好,就在她以為會永遠這樣美好下去的時候,葉深深再一次出現了。
李星這會兒看林音希就覺得她有點可憐兮兮了:“我懂,她現在又出現了,你要先下手為強,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免得平靜美好的人生又被破壞了對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是誰,我可是專業除暴安良的銀河戰士。”
李星身高一米七三,一頭短發,是時下流行的英氣長相,性格開朗又為人仗義,最是護短。
兩人無話不談,林音希也從不吝嗇向她**自己內心的陰暗。
所以,李星對她的“死對頭”一點都不陌生,隻是沒想到會是葉深深,不禁感歎,世界可真小。
李星下了保證,幫她一起防守葉深深,葉深深一踏入遠洋大廈,便給她傳遞消息。
林音希放了心,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裏啦?”
“福利院。”
“每個周末都去,累不累啊你。”話是這樣說,她卻起身衝進書房,把前幾天去書店買的一大袋水彩和畫筆塞給林音希。
小星星福利院位於南澤市郊,地廣人稀,空氣好,除開節日外都是這裏都是冷清寂靜,這天門口卻少見地停了好幾輛車。
林音希每隔一段時間要來一次福利院,與這裏的老師阿姨都混得很熟,一進門老保安蘇伯就告訴她:“童夢公司送了很多玩具還有學習用品來,院長和孩子們都在前廳呢。”
童夢創辦於五年前,是本市知名的玩具企業,旗下出產的是大人玩的玩具,寓意為尋回童真,林音希也買過幾款解壓玩具。
這會她一聽便了然,知道肯定是電視台也來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愛心企業帶著物資來福利院看望孩子們,一道而來是還有媒體,孩子們也會精心準備節目表示歡迎。雖有作秀之嫌,但林音希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好,企業借機宣傳自己,同時也能號召更多的人獻愛心。
林音希沒有到前廳去湊熱鬧,她從自己帶來的東西來翻出一個粉紅色書包和水彩畫筆,隨即把學習用品交給蘇伯,讓他轉交給院長,自己則熟門熟路往後麵的小操場走。
院裏有個叫方桃的六歲小女孩,患有先天性聽力障礙又有自閉症,在院裏常遭受欺負,也沒有朋友,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小操場的沙堆,自己在那邊畫沙子玩。林音希知道方桃喜歡畫畫,每一次都會帶一些畫具給她,隻是她在院裏經常遭受排擠,很多時候她一離開,就被別的孩子搶了,方桃不會告狀,更不會爭奪,林音希警告過幾個愛欺負她的小孩,但也別無他法,隻能偷偷地給她帶禮物,又囑咐她要藏起來。
意外的是,林音希並沒有在小操場找到方桃,她尋尋覓覓了一圈,終於在小花園發現了她。方桃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舊棉衣,瘦瘦小小,臉上也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卻大而靈動,正趴在小石桌上看一個年輕的男人捏公仔。
那些五顏六色的輕粘土在男人修長的五指之間變換成各種形狀,很快就形成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猴,而石桌上也放了好幾個成品,大象,兔子,老虎和灌木,組成一個小森林。
陽光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光圈,沒有語言,像一出寂靜無聲的默劇。或許是看出了方桃眼中的渴望,男人將黏土遞給了她,方桃猶豫了一下,才伸出笨拙的小手去接,這東西與她平常玩的沙子不同,她並不能很好的把握它,男人索性握住了她髒兮兮的小手,一點一點指導她的動作。
林音希不想打破這和諧的氣氛,正想離開,卻聽見方桃口齒不清地叫她:“小音姐姐。”
話音剛落,那個男人也朝她看了過來。那是一張年輕帥氣的臉,笑容幹淨,側臉還有個小酒窩。林音希不曾見過他,卻覺得此人五官有些熟悉,見方桃丟下黏土走向了林音希,對方有些不滿道:“我哄了她一個多小時也不見她和我說一句話,沒想到你一來,就丟下我走了。果然還是喜歡漂亮姐姐啊!”他雖是抱怨,笑容卻是半分沒少。
“不是的,方桃很喜歡你。隻是她不大愛講話,但我看得出,她很喜歡你。”林音希沒有撒謊。方桃雖然戴了助聽器,但由於自閉,極少開口說話,林音希和她接觸了整整一年,她才願意主動和她講話。來福利院的義工不少,大多時候方桃都是躲起來不見人,她願意和他接觸,代表她是喜歡他的。
男人笑了笑,酒窩又深了一些:“你好,我叫傅見西。”
“我叫林音希。”
“你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嗎?”
林音希搖頭:“我隻是偶爾有空來看看孩子而已。”
傅見西點點頭,還想說話,手機卻響了,他看了一眼,卻沒接,隻是對林音希說:“我要走了。下次再見。”說完蹲下身,對方桃說,“黏土送給你,下次不要躲起來一個哭鼻子知道嗎?森林之王會保護你的。”
傅見西朝林音希擺了擺手,他外套的後背,印著童夢玩具公司的標誌。
林音希總覺得傅見西這個名字異常熟悉,這會看見他衣服上的標誌才想起,傅見西,不就是童夢年輕的創始人兼獨立設計師,上周,她才從網上看過一小則關於他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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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桃雖然已經將林音希當成朋友,但平時話並不多,隻有在林音希的引導下才會多說幾句,這個下午竟少見地主動與林音希搭話,顯然是因為多交了朋友心情愉快。
“小音姐姐,熊貓。”方桃將黏土放在她手中。
林音希上學時成績優異,手工活卻一團糟,在方桃希冀的目光中,她隻好硬著頭皮上。可黏土在傅見西手中像是有生命一般,到了她手上,卻完全不聽使喚,笨拙地修修補補,才捏出一團“熊貓”。
在方桃嫌棄的目光裏,林音希不甘心地拿起另一塊:“我這不是第一次嘛,你別急,我重新給你捏一隻。”
如此反複了幾次,直到天黑下來,她也沒捏出朵花來,倒是錯過了回家的末班車。
福利院地勢偏僻,離最近的公車站走路也要十多分鍾,且隻有一路公車,五點就不再營運。林音希匆匆忙忙與方桃告別,雖然知道趕上公車的可能性很小,還是拚命往公車站的方向跑。
路上安靜冷清,林音希跑得氣喘籲籲,忽然發現有輛車在跟著自己。
她有些害怕,急忙加快了腳步,車也跟著她走,正準備朝小路跑,卻聽見後麵的人喊:“別跑了,我不是壞人。”
不是別人,正是下午遇見的傅見西。
“你去哪裏?我送你。”
林音希下意識拒絕:“不用了,我……”
“這個點回城區的公交車已經停運了,而且估計也是打不到車。”傅見西道,“你可以把我的車牌號碼發給朋友,以防我把你賣了。”
上了車,林音希仍覺得不好意思。
傅見西已脫掉童夢公司那件亮眼的橙色外套,身著紅黑相間的針織衫,袖口是個精致的刺繡LOGO,是某個品牌的限量版。林音希是做時尚雜誌,對各個品牌多少都有了解,這會兒一看,發現他這一身昂貴卻低調。上車前也沒注意,上了車才發現這不是普通的車,熟悉的三叉星標準,車內配置高級舒適。都說車如其人,雖然林音希與傅見西相識不過一個下午,憑著從媒體上對他的零星了解,覺得這個詞用來形容他極其貼切。
回城大概是四十分鍾路程,傅見西的手指修長,握著方向盤,指關節微微凸起,他開車很穩,遵守交通規則。林音希話不多,兩人呀談不上熟悉,或許是怕她尷尬,傅見西主動挑起話題,問起了關於方桃的事:“她所佩戴的助聽器是比較老的款式,性能似乎一般。而且自閉症要有醫生輔助治療,才會好一些。”
林音希歎了口氣:“方桃的聽力障礙是左耳重度,右耳極重度,助聽器並不能滿足,最好的治療方案是做人工耳蝸。但院裏像方桃這樣有殘疾的兒童不少,平時生活學習用品這些都有政府和好心人資助,福利院經費不足,大手術隻能申請政府補助,方桃去年就申請了人工耳蝸手術,但一直都沒批下來。方桃還算是好的,有個患了佝僂病的孩子到現在都沒能進行係統的治療。”
傅見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了好幾個福利院的問題。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到了市區,傅見西主動提出邀請:“要不一起吃個飯?”
好一會兒,也沒聽見林音希的回答,轉頭一看,發現她正蹙眉望向車窗外,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她的神情有些謹慎嚴肅。
意識到傅見西在看自己,林音希輕輕搖了搖頭,將剛剛所聽到的名字晃出腦袋:“不好意思,你剛剛和我說什麽?”
傅見西正想說話,卻聽到身後傳來鳴笛聲,後視鏡一看,笑了。林音希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往後望,當即愣住了。
她這個角度看不見後麵車裏的人,但是銀色的保時捷918在南澤並不多見,且車牌是她所熟悉的。
等紅燈的間隙,那輛車停在了他們旁邊,傅見西搖下車窗與對方打招呼:“阿照,你去哪裏?”
林音希看到了江照,又看清副駕駛的人,愣住了。林音希低頭給李星發微信,同時聽到對方的聲音:“吃飯。你呢?”
“好久不見你,帶著美女吃飯,也不見你叫我。”傅見西的語氣很是親昵,看得出與江照關係匪淺。
“那要麽一起?”林音希從看見車牌的那一刻,就側開臉,估計江照也沒看清她。
傅見西沒回答,而是扭頭問林音希:“我遇到我表弟了,林小姐不介意的話大家一起吃個飯?”
“不介意,你叫我林音希就可以。”林音希猶豫了一下,仍是道:“你……你和江先生是表兄弟嗎?嗯,我就職於遠洋集團旗下時尚刊物《SHE’S》編輯部,他是我半個老板。”原先在福利院便覺得傅見西有些麵熟,但她可以確定從未和他見過,這會見他說與江照是表兄弟,後知後覺才發現他的五官與江照有幾分相似,隻是江照多了幾分硬朗,少了幾分柔和。
似乎感覺到林音希盯著自己看,傅見西微笑道:“你這樣看我讓我害羞。”
“不好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和江……江先生長得有些像。”
傅見西並不介意:“是嗎?許多人都這樣說。”
銀色的跑車與他們齊驅並駕,林音希隔著傅見西同江照與葉深深點頭,手機在掌中震個不停。
——what?
——江照和葉深深在一起,他今日的行程明明是和盛娛老總打高爾夫。
——可不是我不給力,我隻是幫你盯著葉深深有沒有來遠洋,不能保證江照沒有私下和她見麵。不過她如果真的成了我們老板娘,我看你我這工作都保不住了,畢竟她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人。
林音希見傅見西望了過來,也顧不上回複,急忙退出微信。
這日江照的行程的確是打高爾夫,隻是盛娛老總臨時有事,提前散場。江照開著車迷路了,恰巧遇見了葉深深,好不容易走回城區,又遇見了許久未見的表弟,便提議去常去的私房菜館,名字挺有趣,叫饕客。
原先是江照走在前麵,最後卻是找不到路,由傅見西引路。
饕客坐落在文祠西路,在高樓林立的市中心,這棟小樓獨樹一幟,鬧中取靜。走進一看,才發現這棟古色古香小樓內裏別有洞天,藍瓦白牆,進門便是一個綠意盎然的庭院,亭台軒榭、假山池沼,是中國古典的園林風格,甚至還有一處小瀑布,流水潺潺。見林音希看得出神,傅見西笑著與她解釋:“這庭院是仿蘇園建築,一花一草一木,甚至一塊小石頭都是從蘇州空運來。”
林音希內心驚詫,表麵卻未發現出來,跟著江照傅見西進了小涼亭。
甫一落座,傅見西就毫不客氣嘲笑自己表兄:“我說阿照,你這樣的路癡就不要開車,以後去哪裏,直接讓司機送。汽車和手機導航係統都看不懂,明明讓你左轉,還做了標示,你要偏偏要往右。”
林音希覺得不可思議,但江照沒有否認,被揶揄也沒見臉紅:“這不是遇見了葉小姐,還遇見了你嗎?要是司機開車,我沒有迷路,怎麽能遇見你們。”他的目光落在林音希臉上,別有深意:“林小姐。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也沒想到你還認識見西。”
暖色射燈照著江照分明的輪廓,一時間讓林音希有些失神,在這之前,她壓根沒有想過自己會這樣和江照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以至於到了這會兒她還覺得不真實。
江照風度翩翩,傅見西風趣幽默,葉深深美麗優雅,隻有自己的局促木訥與大家格格不入。
“我和傅先生也是今天剛認識,在福利院。”
“你又往福利院跑?”不知是不是林音希的錯覺,她看到江照的眉頭微微一蹙,似是不解,語氣卻平常稀疏地沒在這個話題停留:“真是巧啊。林小姐還和葉小姐是同學?”
“叫我深深就好。”葉深深道:“我和小音是小學,初中,高中同學,上大學之後就一直沒有見麵了。”
她輕描淡寫地提起,那都是林音希不願觸碰的從前。
在高中之前,她沒有任何朋友,獨來獨來,畢業之後離開海塘,她慢慢地改變,從孤僻變得開朗,也逐漸有了朋友,但在葉深深麵前,她似乎又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變回那個孤立無援的自己。
服務生恰好在這個時候上來續水,透明的玻璃瓶上漂浮了幾片檸檬片,看起來清新美好。傅見西正準備說話,林音希忽然伸出手將江照麵前的杯子移開:“麻煩換一杯白開水。”
“你怎麽知道我對檸檬過敏?”林音希話音剛落,江照便忽然道。
在座的目光都落在林音希身上。
“我聽說的。”
江照說:“我好像沒對別人說過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
林音希心頭一跳,好在傅見西在這個時候將話題岔開,問服務生:“你是新來的?”
話未說完,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穿著唐裝的中年男人便步入涼亭:“是,服務生是新來的,我忘記吩咐,就給江先生上檸檬水,快,還不去換一壺毛尖。”
江照微微一笑:“您還記得。”
來人便是這饕客的老板老郭,他看似與江照和傅見西關係匪淺,竟親自寫菜單,報出的卻都是普通的尋常菜式,與江照寒暄了幾句,老郭便匆匆而去。
不僅是林音希,葉深深也是麵帶疑惑,江照在這時輕飄飄道:“老郭不僅是老板,還是大廚,他祖上是禦廚,別看這菜式普通,尋常地方可吃不到。”他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繼續追問林音希:“是誰同你說我對檸檬過敏。”
林音希渾身一僵,咬咬牙,隻好讓李星為自己背黑鍋:“我和您的秘書李星是室友,偶然聽她說過。”江照扯了扯嘴角,似乎還要說話,好在葉深深又一次將話題扯開:“原來江先生對檸檬過敏,芒果過敏的人比較多見,檸檬過敏我還是第二次聽說。”
“還有人也對檸檬過敏嗎?”
葉深深頓了頓,說小時候有個哥哥也對檸檬過敏。
話題已經被葉深深拉開好遠,直到傅見西出聲打斷:“林小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林音希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她能夠察覺到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在不停地顫抖。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她匆忙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洗了把臉冷靜下來,出了洗手間卻發現有人在倚著廊柱在抽煙,晚風輕輕地吹來,煙霧氳成一個巨大的光圈,使江照看起來更加遙遠。
林音希頓住了腳步,但隻是一瞬,又迅速往涼亭的方向走。
與江照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聽見他問:“林音希,我可真是小看你。”
她回過頭,江照深深地吐出一口煙霧,似笑非笑:“女孩子多念點書,多學習有用的技能,別看太多言情小說和偶像劇。”
林音希一愣,良久才明白他話裏的嘲諷,江照已經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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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食不下咽,坐如針氈,五味雜陳,這一餐飯,林音希統統都體會到了。
或許是她臉色太難看,剛吃完飯,傅見西就提出送她回家。
老郭是個園林狂人,不僅將餐廳修成園林,連門口的路都是古色古香,地麵是小石子路,有些坑窪不平。
林音希出門穿的是球鞋,倒沒有影響,葉深深就不那麽幸運,細高跟踩在石子路走得磕磕絆絆,一個沒注意,差點摔倒,好在江照伸手扶住了她。
林音希眼皮一跳,忙越過傅見西上前挽住了葉深深的臂彎,她微涼的手剛觸碰到葉深深的皮膚,兩人都愣了一下。
少女時期女孩子們無論去哪裏都喜歡同人手挽手,可惜林音希從來都沒有什麽朋友,就算到了現在,稱得上親密也不過一個李星,但李星性格咋咋呼呼,根本不可能和她一起手挽手走在大街上。
“我們好久沒見了,要不找個地方聊聊,就我們,好好聊聊。”林音希不自然地收緊了手臂,生怕葉深深逃脫。估計葉深深也有話要對她說,便點頭同意,與傅見西和江照告別。
“你們去哪裏,送你們?”
“不用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林音希第一次發現自己與葉深深默契十足,對視了一眼,依舊手挽手,直到走過馬路拐了彎,看不見他們,才飛快地甩開對方的手,全然沒有原先的和諧。
不知何時下了雨,地麵一片濕漉漉,風一吹涼氣順著領口往裏鑽,林音希打了個哆嗦,決定先開口:“你和江照……”
沒想到話剛出口,就被打斷:“你想做什麽,林音希?”
葉深深和別人說話都是帶著三分笑,這會兒不笑了,配上她細致的眉眼,一時間顯得有些淩厲。
林音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話說出口:“我希望你離江照遠一些。”
葉深深看著她,冷笑道:“哦?你是以什麽身份說這句話的?遠洋的員工,沒想到你們還挺關心老板私生活的。”
林音希被這麽一問,頓時啞口無言。
“我原想著,雖然大家好幾年沒見了,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但現在看來,你好像想的和我不一樣。也是,江照這樣的人,這樣的身份,誰不想親近。可是,林音希,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如果別人知道你的過去,知道你有那樣一個媽媽,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人啊,努力往上爬是沒有錯的,但也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小心摔得太重。”葉深深平靜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但是,你也別來招我。”
說完,她轉身就走,鞋跟踩在路邊的一小灘水上,踩碎了路燈微弱的光芒。
“等等。”
林音希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知是羞惱憤怒亦或是恐懼,總之她在顫抖,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提起這個人,有種走投無路的無奈:“葉深深,你不記得陳登了嗎?”
葉深深背影隻是稍作停頓,連頭都沒回,很快,消失在林音希的視線裏。
與此同時,江照與傅見西也倚著車門在聊天。
相比那邊的囂張跋扈,這邊氣氛可輕鬆不少,江照剛點燃一支煙,就被傅見西伸手搶過,掐滅:“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江照靠著車門,一臉無所謂:“你怎麽和我姐一樣,嘮叨得很。”江照是家中老小,老來子,上頭還有四個姐姐,雖受寵愛,但也被幾個姐姐管得嚴,一見傅見西說教,眉頭就先皺。
傅見西倒無所謂,伸手將煙扔到垃圾箱。
江照在外人麵前溫文爾雅,在自己表兄麵前就原形畢露了,說話都有些刻薄:“你和那個林音希真是福利院認識的?”
“為什麽這麽問?”傅見西不答反問。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像那種喜歡**朋友的。”
“**朋友?”傅見西咀嚼著江照話裏的意思,將自己與林音希相識過程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我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你離遠些。”江照手指在空氣中虛點著,“說不定是知道你是誰,故意在福利院守株待兔,等你上鉤。”
“阿照,我感覺你對她不是特別友好。”
江照並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對,你也防著她些。”
“你別把人想得太壞,我走前院長告訴我,她經常去福利院做義工,我覺得人小姑娘挺不錯的。再說了,也隻是多認識個朋友,你想到哪去了?”
“真搞不懂了,福利院小孩子那麽多,那麽吵,你去那裏幹嗎?”
“我也搞不懂,你怎麽就那麽討厭小孩?”
傅見西見江照不接茬,也不生氣,拍拍他的肩膀:“前天舅舅才打電話問我,說給你介紹女朋友,我看你和那個葉小姐相處得挺不錯的,是不是準備定下來?”
江照有些諷刺地扯了扯嘴角,想說什麽,終究沒說出口,伸手去摸煙,又想起傅見西不喜歡人抽煙,把手插進口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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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了家,林音希情緒不高,李星估摸著她是遇到了江照與葉深深,許是兩人進展不錯,刺激到她了。
見林音希一回家就躲進房間,有些沮喪的模樣,李星不免同情她,當即就覺得自己應該在不影響工作不泄露商業機密的前提下,好好利用職務的便利,幫助林音希拆散葉深深與江照。
李星當即就決定自己要好好把這臥底工作發揚光大,以拆散葉深深和江照為最終目的。
結果第二天,江照就出差了。
而這一周,林音希也忙得很。
在這個信息時代,紙質媒體正在快速地衰落,縱然《SHE’S》銷量始終領先於同行,也難逃這個厄運,不停地創新和變革才能在這更新換代極快的信息時代得以生存。
《SHE’S》麵臨改版,林音希每日不是在開會就是寫方案,忙得頭暈腦脹。這一日她剛從策劃方案抬起頭,那邊蘇薇已經給她下了任務:“有個采訪要你去,好好做,可別像上次一樣給我搞砸了。”
林音希一看資料,傻眼了,不就是前幾日剛認識的傅見西。
《SHE’S》是一本潮流的女性雜誌,除了名牌、奢侈品,美妝和服裝,時下的時尚女性們最關心的還有成功男士,且是年輕帥氣的鑽石王老五,《SHE’S》有個欄目便是全麵剖析這些女性最感興趣的高富帥,一直深受讀者歡迎。
小謝對她此次任務垂涎不已,無奈自己還是實習生,資曆尚淺,根本輪不到自己,卻阻止不了她的八卦之心:“童夢創始人傅見西據說很帥啊,據說他不怎麽接受采訪,我們是第一家專訪的雜誌吧,小音姐,你記得多拍幾張照片……不過還是沒有我們江先生帥,就是可惜了,他不愛在媒體露臉,不然做一期江先生的專訪,銷量一定破記錄……”
林音希正整理采訪稿,小謝在耳邊絮絮叨叨,吵得自己耳朵生疼,忍不住問道:“小謝,你的稿子校對完了嗎?”
說到這個,小謝當即就焉了,垂頭喪氣回到座位上。
林音希抵達童夢比約定時間要早一些,秘書先將她請進了會客室,又給她上了茶:”請稍等,傅先生一會就到。”
結果她等了好一會,直到約定時間都過了,也沒見到傅見西的人,不僅是他,連原先給她上茶的秘書也不見人。
童夢的氛圍不比遠洋嚴肅,隔著玻璃可見員工自由散漫,不說不修邊幅蓬頭垢麵的,還有披著被子坐在電腦前畫圖的,大家都見怪不怪。就連會客室也與一般公司不同,擺滿了各式手辦和玩具,林音希坐了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文件,把采訪問題捋了一遍傅見西也沒出現,坐得身體發僵,忍不住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這一動作,便看見擺在架子上的玩具。
林音希幼年家境不好,玩具這東西對她來說遙遠得很,上學時見同學玩芭比也羨慕過好一陣,隻是她沒有朋友,從來沒有人會將玩具借給她。這種渴望在成長之後已經淡化了不少,但偶爾看到玩具,還是會心動,即便她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傅見西進門的時候,林音希正在低頭用不到指甲蓋大小的積木砌一輛房車,他忽然推門而進,她一驚,忽然起身,慌亂中積木撒了一地。
兩人都愣住了。
林音希有些窘迫——自己是來采訪的,卻在這裏玩起玩具來。
“原來你在《SHE’S》工作。”
“抱歉傅先生,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
傅見西不生氣,反倒覺得抱歉:“不好意思,我剛好在畫個圖,忘記了時間。”
“沒事。是我不好意思,沒經同意就……”
“你喜歡這款積木?”他打斷她。
“挺喜歡的,很考驗耐心,而且也開發想象力,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它組合不了的。很多人都覺得隻有小孩子喜歡玩玩具,其實更多時候,大人更受吸引,前提是好的玩具。”
林音希說完,蹲下身去撿地上的積木塊。
傅見西沒有動,微微側頭看林音希,她小心翼翼地吹去積木塊上的灰。
一隻手接過她手中的積木,熟練地將她原先未拚完的房車收尾,他的動作很快,像是完全不用思考,那小小的積木在他修長的指間翻轉。林音希驚訝地看著他用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完成一個作品,傅見西忽然低聲道:“這是我大學時期設計的,也是我第一件作品。當初我選擇這一行,幾乎沒有人支持,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即便是現在,依舊有人不認同,不支持。”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看了一眼時間,“下午我讓你等了這麽久,真的抱歉,要不我請你吃個飯,順道完成采訪吧。”
林音希本是推辭,但見傅見西堅持,便也不再客套。
傅見西走在前麵,步伐很大,林音希抱著資料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他伸手過來接她手中的東西:“我幫你拿吧。”
看得出,他對她印象還不錯。
若是說先前在福利院是偶遇,這次采訪也是無心之舉,那麽原先在會客室的那番話便是她刻意而為。來之前,林音希認真地查了傅見西的資料——遠洋時尚集團總裁江麒麟之外甥,母親江亞男也是赫赫有名的商業奇才,與表弟江照同為天驕之子,海歸,卻選擇了一條讓人大跌眼鏡的道路,不顧眾人反對創立了童夢,從一個隻有三人的小公司發展成南澤赫赫有名的玩具企業。
她細細地看過他的資料,當然知道手中的積木是他第一個設計。
她是真的喜歡那個玩具,她也沒有撒謊——隻不過,她的一字一句都經過斟酌,是投其所好,也是別有用心。
傅見西的友善,令林音希有些內疚。
但僅剩那麽一瞬間,很快,便被她刻意忽略。
5
林音希從資料上了解到,傅見西在澳洲生活了六年,但他似乎更喜歡吃中餐,飲食口味偏向清淡。
此次就餐地點是南澤有名港式茶餐廳,時間尚早,但大廳已是人滿為患,傅見西估計是熟客,一進門經理就熱情地安排了小包廂。
傅見西與江照雖是表兄弟,長相有幾分相似,關係也親密,卻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江照雖溫和禮貌,卻總帶著距離和壓迫感,她在他麵前總顯得局促不安,好像無論怎麽努力,都走不到他跟前,入不了他的眼。而傅見西則相反,越與他相處越覺得如沐春風,先前在童夢,員工與他互動親密之餘又帶著尊敬,可見他平時在公司很得人心。
與上次Zoey專訪相比,這次采訪傅見西,林音希做得遊刃有餘。他沒有什麽架子,也十分配合,說是采訪,其實更像是聊天,還沒開始就餐,她所要了解的已經聊得七七八八,回去歸納整理就是一篇完整的稿子。
《SHE’S》是一本時尚雜誌,受眾群是年輕的女性,她們更關心的是傅見西的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談過幾場戀愛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他也沒有生氣,一一作答。林音希還問了許多關於玩具的問題,傅見西卻見她的錄音筆是關閉狀態:“怎麽,沒電了?”
“不不不,采訪已經完成了,這是我私人要問的問題。”她頓了頓,“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設計的那套積木‘初心’還有哪裏有賣嗎?我想要買一套,因為你說它已經停產了,但是我很喜歡。”
“沒有。”傅見西搖頭,見林音希有些失落,又施施然道:“下次我送一套給你。”
“真的?”
“當然。”
一餐飯儼然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得知林音希每周都會去福利院,傅見西也提出了下次要和她一起去看方桃。林音希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江……江先生好像不是很喜歡小孩子?”
“嗯,阿照是不喜歡小孩子。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天提到福利院,他嫌吵。”
說完她便後悔,生怕傅見西察覺出什麽。好在他並沒有,反而說起了他與江照一同在澳洲留學的趣事:“那會兒我們在一個學校,每次他出門我都要跟著他,因為他總是迷路,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迷路。那會兒還沒有手機導航,他常常出去吃個飯,就在學校裏,回來找不到自己寢室,就給我打電話,說在哪哪哪的樹下,其實寢室就在他麵前,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麽就看不到。”
她豎起耳朵聽著,生怕有一字遺漏,聽到最後忍不住問:“那你豈不是很辛苦?”
“也沒有很辛苦吧,後來他交了女朋友,就再也不用我做這些事。”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像是觸碰到自己不想回憶的往事。
林音希雖好奇,卻也沒再這問題上糾纏下去,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傅見西十分有紳士風度將林音希送至樹園,她道完謝準備上樓,卻聽他叫住她:“你給我留個私人電話。”
見她發愣,他笑了:“不是要‘初心’?我怎麽拿給你?”
傅見西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手插在口袋裏,笑容幹淨,林音希看著他,那零碎的內疚又冒上了心頭。
“對不起。”她忽然道。
傅見西莫名地看著她:“談何對不起,你是覺得麻煩到我?其實不麻煩,反之,你喜歡我的設計,我還挺開心。”
林音希含糊地點頭,看他轉身往車的方向走,腳下的影子修長挺拔。
林音希的內疚並沒有維持很久,上了樓,門一打開,就被一臉嚴肅的李星瞪走了。
“不是和我說加班嗎?怎麽有男人送你回來,我雖離得遠,也看得出那人身形修長,儀表非凡。”
林音希本要和他說那人是傅見西,又知道一出口李星會刨根問底,她並非有意要隱瞞,但這會兒,她還沒做好與她分享自己秘密的準備,隻好僵硬地將話題扯開:“你今天成語用得不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轉移我注意力。”
林音希就是帶著這個目的,見她不為所動,鍥而不舍:“我給你買了巧克力,你吃嗎?”
“咦,真的嗎?”
李星這人記性算不上好,一有了吃,也就顧不得追究林音希了,待她想起這件事,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趁著吃飯時間,她在員工餐廳挾持了正端著餐盤準備落座的林音希:“我說怎麽老有事不記得呢,你昨天還沒和我說,誰送你回家的?”
李星是總經理室,又是秘書這個職位,在公司有多少隻眼睛盯著看,雖然她性格大大咧咧,但在這些事情上倒是很有分寸。雖然她們同住在一屋簷下,但李星和林音希在公司還是保持著些許距離,極少表現太過親密。李星在家裏是個任性的小公主,在公眾場合端莊得像選秀佳麗,這會兒她看著與林音希並肩而行,其實手在背後已經掐住了她的腰。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林音希知道逃不開,手中又端著餐盤,怕動作太大,引起別人注意,隻好和她一起落座。
“打車軟件打的車。”
“騙鬼咧,打到S級豪車!”李星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聲音並不大,看沒人注意這個方向,毫不客氣地夾走她盤中的紅燒排骨。
“你不信可以自己試試,說不定也能像我一樣遇見開豪車體驗生活的車主。”
林音希睜眼說瞎話,還以為李星沒出聲是被自己糊弄過去,卻見她疑惑地看著餐廳門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她看見江照,與公司另外兩個高層一起剛進了餐廳。
“你不是說他出差了?”
“是,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李星麵如死灰:“你說,老板回來了,我這個秘書竟然不知道,是不是不合格。還有還有,江照平時都不來餐廳吃飯的,他都是江家老宅給他送餐,今天怎麽就來餐廳了。你看見沒有,他剛剛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覺得他會不會知道我把他行程出賣給你的事情啊!”
林音希心裏惴惴,但還是安慰她:“你想多了吧,這麽遠,他不一定看得到你。”
“不不不,他一定看到我了,雖然他是笑著的,但我覺得他是要將我淩遲。”李星說著,又伸出筷子將林音希餐盤裏的排骨都挑走,“不行,死也要做飽死鬼。我是為了你才犧牲的,你要記住我的恩情。”
林音希看著低聲碎碎念的李星,心裏像是壓著石頭。
“江照”二字透過喧鬧的人群準確地傳達到她的耳裏,她想回頭,終是沒有勇氣。
6
接下來幾日,李星都像驚弓之鳥。
上下班到了公司樓下,總會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見前後左右都沒人,才讓林音希下車:“快,低著頭,別讓人發現。我總覺得這幾天,江照都在監視我,看我的目光別有深意,肯定是發現我臥底的事情。”
她也不再透露江照的行程,還搬出了自己一套說辭:“他現在肯定在暗中窺視著我,防著我,就差伸手抓住我的小辮子了。你放心,我會幫你監督著葉深深,她一出現,一輕舉妄動,我馬上上前阻止,絕不讓葉深深有靠近江boss的機會。”
林音希也沒有堅持。既然江照迷路都能遇見葉深深,她對他亦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肯定已經有了對方的個人聯係方式,再通過秘書預約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她沒說出來,是不願打擊李星的一片赤誠之心。
“江照”這個名字,她每日會聽見無數次。
或是光明正大稱呼,或是窸窸窣窣議論,大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從最初的驚詫、恐懼發展到後來的接受,也有一段時間,在她已經適應它,像適應空氣和風雨的時候,它卻悄無聲息地隱匿了。林音希以為這場怪異的病似乎痊愈了,也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待到許久之後江照這個名字又像風一樣輕輕朝她吹來的時候,她終於確定,自己這輩子是無法與這個名字分割。
所有關於江照的事情,她都了如指掌。
她知道江照有四個姐姐,是家裏的老來子,父母疼愛,姐姐寵溺。
她知道江照喜歡籃球,喜歡哈雷,喜歡攀岩,喜歡一切富有挑戰性的東西,不喜歡小孩,也不喜歡貓狗。
她知道江照成績不算好,在學校卻十分得老師寵愛,每個人提起江照都是十分寵溺:“江照啊,什麽時候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完美了。”
她知道江照每周六會回江家老宅與父母姐姐吃飯,外甥和外甥女都很喜歡他,但他每次都不耐煩,將小孩子喝退後會被母親嘮叨:“阿照,那是你外甥,你能不能別像對待流浪貓狗一樣。”
這些年,她甚至一次都沒見過江照,但她卻聽說過許許多多關於他的事情。
大多時候,她都是安靜地聽著,然後繼續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即便她在偶然之下來到了遠洋,她與江照碰麵的機會仍舊微乎其微,她隻見過他的側臉,他的背影,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若不是那一次意外,或許她會一直這樣,安靜地走在他身後,不顯山不露水。
但意外這東西,有一便有二。
前一次是在采訪的時候,而這一次,林音希是在洗手間裏聽到江照的名字。
起初林音希聽到“江照”二字不以為然,因為廁所是八卦的發源地,網絡上還有人將廁所戲稱為“新聞中心”,所以聽到有人在洗手間討論小老板和上學時在廁所裏罵老師和教導主任一樣,不以為奇。
但很快,她就察覺出不對勁。
她在女廁,但這聲音低沉沙啞,明顯是男聲,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她走出隔間,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就隻有她一個人,但那個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說著,刻意地壓低,像是在打電話。
這會兒,她才知道,這聲音並非來自洗手間。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許多次,林音希要做的便是直接忽略,可她聽到那個名字,耳朵還是會不自覺地搜尋信息,隨即,她麵色一變。
“我知道該怎麽做的……你放心,隻要江照在南澤一天,我就不會放過他……不會有人發現的,不會有人知道是你……”
林音希確定,這個聲音離自己並不遠,或許就在遠洋大廈內。
她並非神仙,沒有擁有千裏耳的能力,她所能聽見的聲音也有一定的距離限製,雖未曾做過實驗,但林音希能夠確定,說話的人,此時還在遠洋大廈內。
她匆匆忙忙地自洗手間跑出,想要順著聲音找到說話的人,但這會兒她已經什麽都聽不到。憑著短暫的記憶,她模模糊糊地回憶起,那聲音周遭聽起來安靜得很,還有風,估計是站在什麽空曠的地方。
可能是樓道,可能是走廊深處,還可能是天台。
遠洋大廈如此之大,要找到一個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相貌隻聽過幾句說話聲的人很難,她也不知自己要去何處,思緒紛亂間電梯已經停在了一樓,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卻看見江照自大門而入,身後跟著一行人,除了特別助理周凡,她認識的不多,但一眼便瞧出是公司高層,還有幾名設計師。
她下意識避讓,待到他們從她身邊穿過時,林音希還是克製不住內心的慌亂,朝他喊了一聲:“江先生。”
江照頓住腳步,回過頭,疑惑地看向她,不僅是他,高層組都朝她投來了注目禮。
林音希咬咬牙,還是說出口:“江先生,你這幾天,麻煩請小心一點。”
話音剛落,鴉雀無聲,江照耐人尋味地看向她,許久後,謙遜地問道:“林小姐,林音希小姐,我是否能理解為,你這是在恐嚇我?”
歹勢,她怎麽就忘記了中國人的說話之道。
要是有律師在場,她怕是要收到律師函。
她慌亂地看著江照,麵色挫敗,但江照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說完這一句,似乎也沒想聽她的答案,帶著遠洋最大牌的高層組合浩浩****進了專用電梯,倒是好幾個主管經理級的人物,朝她飛來了眼刀。
電梯門關上之際,林音希還是忍不住朝他望去。
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側耳聽著下屬匯報工作,微微垂著眼。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起頭。
林音希並未看清他的表情,因為電梯門已閉合。
不到半小時,林音希恐嚇江照的事情已經從1樓傳到了17樓,已經不少人以送文件拿樣刊借訂書機為名到編輯部參觀了一遍,順便觀望了大熊貓·林。
就連總編蘇薇也有所耳聞,開完會叫住了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林音希搖頭。
“那你和江先生有私人恩怨?”
林音希繼續搖頭。
“那你最近是不是看多了言情小說?”
林音希不明所以地搖頭。
蘇薇見她愣頭愣腦,還是忍不住挑明:“小林啊,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把你當妹妹一樣,雖然都說人要有夢想,但可別胡思亂想,言情小說偶像劇這種東西看看解壓就好,千萬別當真。更何況現在電視劇壓根不流行傻白甜了,那種橫衝蠻撞自以為是要引起總裁注意的傻妹子放到現在偶像劇裏,隻能活一集!現在流行大女主劇本,獨立堅強上進的女性才受歡迎。你啊,若是壓力太大,就給自己放個假。”
林音希好不容易說服總編自己精神狀態沒問題,完全不用休假可以繼續在崗位上賣命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剛在座位上坐定,就收到李星的微信轟炸:“聽說你在電梯裏強吻了江照!!!”
林音希喝了好幾口水,才克製了將李星拉黑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