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喊了菊嫂。

讓她拿一塊冰塊，送上去給穆妍冷敷。

菊嫂應了聲，急忙去冰箱找了凍好的冰塊，拿毛巾裹了，顛顛地去樓上找穆妍去了。

老太太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

滿是皺紋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顧沉舟見狀，走到沙發前，坐下，看著她，說：“外婆，我讓人發給你的，你都看了嗎？”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顧沉舟知道她的脾性。

沒反駁，就是看了的意思。

顧沉舟調柔聲音，說：“一切都是魏政做的，他已經被抓起來了。當然，穆嘯潮也有錯，不過他已經死了。逼死我媽的，我爸也有份，他也去世了。死了人的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著。如今穆妍也懷了孕，再過幾個月，您就要有小重外孫了。”

老太太默了默，站起來。

高高抬著下巴，冷冰冰地說：“你不用說了，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顧沉舟見她言語間有鬆動，跟著站起來，扶著她的手臂，道：“知道外婆最通情達理了。我替穆妍謝謝您老人家，替念念，感謝您。”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派人送我回家吧，省得我這個孤老婆子留在這裏礙事。”

顧沉舟見她這副傲嬌模樣。

知道她心裏是原諒了。

可是麵子上拉不下來。

一個女人自己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獨自撐到現在，骨子裏總有幾分好強，否則撐不下去。

顧沉舟深知她的脾性，笑了笑，“不，我親自送您老回去。”

語氣裏哄慰的意味比較濃一些。

老太太瞟他一下，也不說話，朝門口走去。

顧沉舟上前攙扶著她。

出了門口。

走下台階後，司機迎上來。

外婆斜了顧沉舟一眼，沒好氣地說：“不用送我了，快回去看看那丫頭吧。”

顧沉舟聽出她語氣雖然不太對。

但是話裏話外，已經是在關心穆妍了。

他笑容加深，“沒事，外婆最重要，先送外婆回去。”

老太太翻了他一個大白眼，“臭小子，現在學會左右逢源了。”

顧沉舟聽出了她的別扭勁兒，聲音更加溫柔地哄道：“不是左右逢源，是因為你們倆都是我重要的人。左膀右臂，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太太撇了撇嘴，嫌他肉麻。

她打掉他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說：“我沒那麽虛弱，用不著你扶。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讓司機送我回去就行，我不稀罕你獻殷勤。”

說完老太太鏗鏘有力地走了。

那穩健的模樣，和她的年紀極不符合。

顧沉舟拗不過她，便吩咐司機：“你送外婆回去，路上開車慢點。”

司機應道：“好的，顧總您放心。”

看著外婆上了車，走遠了，顧沉舟才轉身。

推門進屋。

來到二樓。

穆妍正拿著毛巾裹了冰塊，敷在額頭上。

看到顧沉舟。

她微微詫異，“你怎麽沒多陪陪外婆？”

顧沉舟走到她身邊坐下，仔細地察看她的額頭，說：“外婆讓我陪你。”

穆妍心尖微微一顫，挺感動。

之前一直被外婆冷臉相對慣了。

偶爾被她關心一下，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穆妍問：“外婆怎麽說？”

顧沉舟從她手中接過冰塊，幫她敷著，“心裏是鬆動了，就是麵子上拉不下來。老人家一輩子好強慣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等孩子生下來，‘太外婆’一喊，她保準比誰都歡。”

穆妍想了想，剛才老太太的表現，的確是這樣。

外強內軟的性格。

顧沉舟幫穆妍吹了吹額頭上的傷。

拿指腹溫柔地揉著，想把磕腫的地方給揉開。

即使他動作很輕柔，可是還是會疼。

穆妍忍著疼，由著他揉。

越揉顧沉舟越心疼，語氣嗔怪道：“你傻不傻？都什麽年代了，還學人家磕頭？就沒見過你這麽傻的，傻萌傻萌的。”

穆妍翻了他一眼，“辦法雖然老套了些，但是管用啊。苦肉計麽，你不懂？你看我頭一磕，外婆立馬就原諒了。”

顧沉舟輕輕彈了她的腦門一下，“外婆那不是原諒你，隻是給你個台階下，還真以為是自己苦肉計成功了？下次不要再用這種笨方法了，知道嗎？”

“知道啦。”穆妍敷衍地說。

心裏卻甜絲絲的。

壓在胸口上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她緩緩地摸了摸小腹。

長長地出了口氣。

這些日子，真是萬念俱灰。

終於由陰轉晴了。

顧沉舟揉了會兒，把冰塊又給她敷上，問：“你們家戶口本在哪？”

穆妍一怔，“要我們家戶口本做什麽？”

顧沉舟垂眸看著她，眼神是溫柔的，熱切的，聲音卻是涼的，帶著點點不悅，反問道：“你說呢？”

穆妍頓一頓，很快就猜到了，“你要跟我領證？”

“不然呢？”

穆妍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抬手推掉他的胳膊。

一把抱住他的腰，對著他的臉，又親又叫。

把他的臉親得滿是口水。

親完，又捧著他的臉，盯著他的眼睛，像是不確定似的，“舟哥，你真的打算跟我領證？你沒騙我？”

顧沉舟就笑啊，“有時候覺得你挺聰明的，有時候又覺得你挺傻。領證就領證，有什麽好騙的？”

穆妍不承認，“我才不傻呢，人家聰明得很。就是事情轉變得太突然了，我一時接受不了。”

顧沉舟好脾氣地附和道：“好，你聰明得很。”

穆妍還是不敢相信，抬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疼，是真的。”

她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心裏的喜悅，怎麽都掩飾不住。

眉裏眼裏，整個人，都在發光。

顧沉舟坐在床邊，唇角帶笑，靜靜地望著她。

心想，她吸引自己的，可能就是她這份無拘無束，灑脫自在的性情吧。

喜悅在臉上，生氣在臉上。

什麽心思，一眼就能看透。

不像他，什麽事都埋在心裏。

活得太累。

穆妍走到鬥櫃前，拉開抽屜，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找完上麵，找下麵。

鬥櫃有點低，找下麵得蹲著找。

顧沉舟擔心她壓著肚子，過去，把她扶起來，問：“你急急忙忙的，翻找什麽？”

“找戶口本啊，我們去領證！現在就去！”她興衝衝地說。

顧沉舟啼笑皆非，“就這麽迫不及待？”

“當然，怕晚了你再後悔。”

“你去**坐著，我來找。”

“不，我站著等你找。”

顧沉舟挨個抽屜，翻找起來。

最後拉開最下麵的一個抽屜，終於找到了那本暗紅色的戶口本。

穆妍一把奪過來，挽著他的手臂，下巴昂著，“走！趁民政局還沒下班，我們現在就去把證領了！”

那模樣，仿佛生怕晚了，顧沉舟再反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