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言錦帶著燈草在肅王府住了一個月,講了一個月故事。

從燈草進王府當小廝一直講到他中毒,燈草用元魂換他的命,自己死了,再到夜天昊帶走燈草,一別三年到如今。

故事講完了,藍恬兒卻沒有任何觸動,冷漠的看著蕭言錦,“現在該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蕭言錦苦笑,“看來夜天昊比我想像中要厲害。他沒有改變你的容貌,卻改變了你的記憶。”

藍恬兒不悅,“不要在我麵前抵毀宗主。”

蕭言錦指著景湖,“你第一次說要把命給我,就在這湖裏,後來,你果真把命給我了,如今,是我該還給你了。借劍一用。”

藍恬兒把劍遞過去。

蕭言錦仔細端詳著劍,“此劍名為長離,劍上曾磕了兩道小口子,你說有一日,要將小口子補起來,現在看來,你做到了。”

藍恬兒,“我的劍從來沒有什麽小口子,一直就是這樣。”

蕭言錦歎道,“長離長離,沒想到真要讓我們夫妻長離。”

“少廢話,動手吧。”藍恬兒催促道。

蕭言錦點點頭,說完舉起劍就要刺進胸膛。

突然一聲哨響,幾條身影從天而降,在地上跪了一排,正是冷鋒和幾個侍衛。雖然蕭言錦說不讓任何人打擾他和燈草,但身邊這些人都知道蕭言錦對燈草的態度,他是真的能為燈草去死。沒人敢離開,都藏在暗處,遠遠的守著。

冷鋒,“藍姑娘,陛下說的句句都是真話,我一直跟在陛下和姑娘身邊,親眼見證了一切。”

段義鬆,“主子,我也能做證,您與陛下真是夫妻,您是大楚的皇後啊!”

陳招哭著跑過來跪下,“皇後,從平西郡奴婢就一直跟著您,形影不離,您怎麽能忘了我們呢……還有青奴,”她衝天打了聲響哨。

一隻大鷹從藍天上栽下來,落在陳招肩上。

陳招抽泣著將肩一聳,“青奴,去找你真正的主人。”

青奴展翅,茫然的在他們頭頂上盤旋,繼而落在藍恬兒的手臂上。

婫人天生與獸親近,藍恬兒將青奴抱在懷裏,青奴偏著頭,在她懷裏蹭了蹭,嘴裏“咕咕”叫了兩聲,一如從前。

藍恬兒低頭看著它,神情有些古怪,人能說謊,但獸不會,她輕輕撫摸著青奴的腦袋,久久不說話。

福大總管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跪在了隊伍中,淚流滿麵的痛哭,“皇後娘娘,陛下對您的心,您還看不出來麽,就算忘了咱們,您也不能忘了陛下啊……”

藍恬兒抬起頭來,“我想去西行宮和地宮看看。”

“好。”蕭言錦伸手想牽她,藍恬兒裝作看不見,甩著手往外走,蕭言錦笑著搖搖頭,跟了上去,不管藍恬兒如何待他,她在視線裏,他心裏就高興。

先去的是地宮,藍恬兒從那些惟妙惟肖的冰雕中穿過,走到冰棺前,打量了好一會兒,問,“為何要讓燈草呆在這裏,而不是埋了?”

“總歸還抱著一絲希望,”蕭言錦說,“燈草因元魂而活,後來元魂到了我身上,想著若是能找到婫人,說不定能讓燈草再活過來。”

“沒有元魂會死,你也願意?”

蕭言錦笑了笑,“元魂本是燈草的,我多活了三年,已經夠了。”

從地宮上來,蕭言錦帶藍恬兒去了西行宮。

“你爹藍軒就是在這裏煉的元魂,你也是在這裏開始練氣的。”蕭言錦指著書房裏的書,“但這些書,你從來不看。”

書房裏的一切照舊,藍恬兒在蒲團上坐下來,閉上眼,雙手疊於腿上,如入定了一般。

蕭言錦看著她,目光裏透著溫柔。不管她記不記得他,至少這一刻,她在他跟前。短暫的團聚,已經值得他拿命來換。

外頭有人大聲喧嘩,蕭言錦皺了眉頭,正要喝斥,那人卻邁進了屋裏。

看到他,蕭言錦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來的正是溫容,他懷裏抱著一個粉嫩的小團子,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嘴裏吐著泡泡,他爹彎腰看著藍恬兒,她也好奇的盯著。

藍恬兒睜眼,便看到父女兩個都直愣愣的盯著自己。

溫容笑著說,“燈草肯進宮,是不是想通了?我說你們倆個,分開三年,好不容易在一起,就別浪費時間了,瞧我,三年抱兩,粉嫩嫩的小人兒多好玩,你倆趕緊弄一個出來,結個娃娃親是正經。”

藍恬兒見小娃娃對她吐泡泡,很是可愛的樣子,冷著的臉柔和了些。

溫容見她感興趣,幹脆把粉團子往她懷裏一塞,“喜歡嗎?借你玩玩。”說著對蕭言錦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外頭去說話。

藍恬兒見小團子不停的吐泡泡很是有趣,拿手指頭逗她,結果小團子張嘴把手指頭咬住了,小團子沒有牙齒,軟軟的牙床咬得她有些癢,藍恬兒忍不住笑了,小聲說,“你想吃什麽?”

小團子不會說話,用力吮著她的手指頭,但什麽都吮不出來,小眉頭都皺了起來。

藍恬兒也不知道拿什麽喂她,幹脆咬破手指頭,給她吸自己的血。

小團子嚐到了味道,吸得津津有味。

院子裏,溫容問蕭言錦,“一個月過去了,燈草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你打算怎麽辦?真要把命帶給她?”

蕭言錦說,“我對她有承諾,再說元魂本來是她的。”

“可你是大楚的皇帝,你的命是天下百姓的,如果你有事,江山社稷怎麽辦?黎民百姓怎麽辦?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國泰民安,難道又要這天下再亂起來?”

蕭言錦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相信燈草的心還記得他,也相信聽了他們的故事,燈草能想起什麽來,但結果卻是不如人意。燈草要他的命,他願意給,隻是溫容說的沒錯,他肩負著大楚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他的命早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

“要我說,”溫容哼了一聲,“橫豎人回來了,管她想不想得起來,先關起來再說。一天想不起來關一天,一輩子想不起來關一輩子,到時候生一堆小崽子,她想走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