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綿沒有打算去追究夏妍妍的責任,說是聖母心也好,太善良也罷,隻是覺得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追究與否,也無所謂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來去不也就是這麽個理麽。
林綿一個人坐在淩亂的展覽室靜默了許久,燕染發信息過來,畫沒有事,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
安遠道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應該是回到A市了報平安吧。
林綿關了靜音,一直每天聽到鈴聲響。
知道天慢慢暗了下來,整個房間裏陷入了一片壓抑的昏沉的暮色,林綿才動了動已經完全僵硬的胳膊。
發了微博。
林綿:
“很抱歉在預售時搶到了畫展票的各位朋友,由於某種特殊原因,畫展將延遲一周。”
評論刷的飛快,不少買了票的網友們破口大罵,說什麽特意空出來的時間,又或者是特意請好了的假。
林綿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頓,好像有什麽砸在屏幕裏,綻開一朵小水花。
不少家具和裝飾品,都是提前訂好的。
除了損失的信譽,甚至連損失的金錢也都是一筆難以估量的數字。
不少人嚷嚷著退票,林綿想,工作室的後台管理還有售票處,估計是要遭受一場狂風暴雨了。
再這樣一個快節奏的社會,過馬路時等多一個紅綠燈,都覺得浪費了時間。
為了全勤一個月朝九晚五,累死累活。
好不容易狠下心來打算放空自己,可提前批好的假,才發現當天的安排根本無發完成
林綿理解,所以才更加抱歉。
也有很多善良好說話的欣賞者,還記得關心一句怎麽了。
林綿挑了幾條私信去回複,隻覺得身心俱疲。
林綿看著自己微博上的數字,還有各種評論,忽然有一條@自己的,林綿點進去一看。
是燕染。
:很抱歉,畫展沒有能夠如期舉行,如果您要退票,我們無話可說。
配文是一片狼藉的展覽室,還有站在中央沉默著的林綿的背影,顯得孤寂,又悲傷。
事情很快進入了另一個點。
liye藝術樓的主管轉發了燕染的微博,並且對這件事情表示深深的抱歉。
林綿的手機不斷的響著,在這個安靜的亂室裏,多少有些寂寞。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林綿把微博卸載掉,
微信裏是張迎夏和葉思發過來的問候,林綿簡單的把事情複述了一遍,卻對於這個幕後的人完全毫無頭緒。
葉思的電話打了過來,
林綿起身走出展覽室,站在電梯門前等電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地方,昨天也是這個時候,這裏被她布置的很漂亮。
“喂?”
電梯信號不是很好,林綿總覺得葉思說話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
“最近有沒有跟誰結了什麽梁子,或者,得罪過什麽人?”
葉思剛剛參加完某插畫大賽的頒獎典禮,手上還抱著一個獎杯,站在淩亂的後台,周圍的人都很忙,像是打仗似的。
知道林綿的這個事兒,還是剛剛工作人員聊天不小心聽到的。
林綿仔細回想了好久,“我過了一遍我所有的記憶,可我想不到有誰跟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會不會,是常平?”
葉思皺著眉頭,林綿得罪的人一個手指都數的過來,葉思能想到的,也就隻有強jian未遂的常平了。
話音一落就被林綿自己否定了,“常氏集團已經被安藤集團並購,常平現在屁股後頭跟著一堆處理不完的事兒,應該沒有任何心思還舍得分到這兒來。”
“而且,常平現在還欠了一屁股債,拿不出這筆收買安保主管的錢。”
“我覺得這個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葉思走出後台回了休息室,總算是遠離了那些雜亂的噪音,隻是臉色有些跟拿了獎杯不匹配的凝重,多少顯得奇妙了些。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林綿心裏的某個開關,“我覺得像是個警告,”
“警告?”葉思的眉頭皺的更深。
“那個人,並沒有把我的畫展完全毀掉,畫還在。”林綿出了電梯,這個點,剛好趕上了liye藝術樓下班的時間,大廳裏還有零星坐著的幾個人,舉著咖啡聊著什麽,估計是歇會兒,等會兒還有個晚班吧。
電話那頭的葉思沉默了許久,林綿安靜的等著,提到這個點,林綿和葉思,都需要一個好好思考的時間。
可這個思路和想法,照著目前的局勢來說,是行不通的。
這樣的一件事,更像是給林綿打了一個預防針,提醒林綿,這個事情,才剛剛開始。
“你有沒有想過,”葉思坐在休息的沙發上,整個人的氣場忽然有些微妙的變化,總覺得好像變了個人,
葉思沒有把話說完,林綿卻已經猜到了後麵的半句。
如果不是林綿自己的問題,那大概,就是安遠道了。
安藤集團,畢竟,樹大招風。
林綿沒有想過這個點,可忽然一想起,莫名覺得有些難受,“我原本,沒有想到這個方麵。”
林綿沿著昨晚跟安遠道一起走的那一條街道,行人好像比昨天晚上多了些,可能是今晚的風帶著的寒氣不是很重吧。
連帶著好像頭頂的星星,都多了幾顆。
葉思沒有接林綿的話,兩個人好像一下子又重新掉進了沉默的漩渦裏。
經過昨天晚上那條街,路過一群青春時期少男少女的身邊,聽著各種歡聲笑語,林綿心裏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難過,說不清是為了什麽。
隻是忽然想到,她跟安遠道還是鄰居的那會兒,兩個人一起上下學,也是這般模樣。
“葉思,”
林綿念著葉思的名字,隔著電話,葉思總覺得林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嗯?”
“你說,我跟安遠道,是不是很不適合呢?”
這個問題,在好多年前的某個夜晚,林綿在**翻來覆去的時候,也這樣想過。
可是沒有人可以給林綿一個答案。
“或許,隻是你們剛好走了一條石子路吧。”
葉思看了眼窗外,好像是下起了雨,休息室外好像更忙了,淩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透過薄薄的門傳進葉思的耳朵裏,也不知道林綿那兒下雨了沒。
“青春時期總以為自己遇見安遠道,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林綿沿著路一直往前走,經過昨天晚上吃飯的麵館,還是一樣的人聲鼎沸,“可後來我慢慢發現,可能遇見安遠道,太過於美好,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
“以至於之後再發生任何事情,老天爺都沒有舍得再眷顧一下我。”
林棉很輕的歎了一口氣,穿著校服的小情侶在燒烤攤前打打鬧鬧,說著今天上課時各自的囧事。
林綿換了個方向走,看到了這裏L市一中的校門口。
葉思沉默著,沒有任何的回應。
或許是跟林綿一樣,都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電話沒有掛斷,林綿安靜的站在一旁,校門口裏還站著一個背著畫板的女生,長長的頭發放下來安靜的垂在臉頰旁,低頭的時候頭大蓋住了大半張臉。
所有人都有個伴,可她安靜的背著畫板站著。
忽然有個少年,騎著自行車從校園裏出來,經過女孩子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
女孩子乖乖的坐在後座上,
騎著單車的男孩子帶著明亮的笑容,還有個可愛的小酒窩,應該是個小說裏麵很陽光的少年,帶著對生活的期待,積極向上。
女生始終安靜,男孩子跟她說著話,好像是不停的再說,她隻是很淡的應了幾句。
林綿想起自己的青春,好像也是這般模樣。
隻不過始終說話的那個人是她,隨口應兩句的,是安遠道。
對於C市一中的記憶,林綿總是有些模糊,記得的零碎的一些片段,好像總是與某些人有關。
忽然認真回想一下,她好像連校門的具體輪廓,也記不得太清楚了。
“綿綿,”
“嗯?”
“辦完L市的畫展,一起去一趟S市吧,”
“去看蔚藍嗎?”
林綿沿著一條小路往前走,旁邊經過的都是學生們騎著的自行車,偶爾有幾輛助力車,坐著的也是穿著校服的同學們。
葉思忽然頓了一下,像是需要反應一會兒,“蔚藍,在S市嗎?”
林綿踏著斑駁的樹影,這個路燈好像有點暗的過分,連個樹葉的影子,都照不清楚,估計是上了年紀的老燈了,還守著這條路,堅持著沒有退休。
“葉想要結婚了。”
葉思看著眼前空****的休息室,外麵的嘈雜好像又少了一點,應該是去別的地方收拾了。
“很久,沒有見過葉想哥哥了。”
林綿看著眼前的路,小路沿著邊走到盡頭,就是一片居民區,林綿沿著小巷子拐出去,終於又回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
有些失神,又被刺耳的喇叭聲喚醒。
提起葉想,心情最複雜的,還是葉思。
葉想討厭葉家,卻獨獨跟葉思還勉強有點感情。
又或許是年齡相近,玩的來。
好歹也是靠血緣關係維持著的。
葉思的助理推門進來,跟葉思說什麽,林綿沒有聽清,又或許是林綿走了神,沒有刻意的留意。
葉思應了幾句,林綿問他,“要去忙了嗎?”
“嗯。”
“那行,我也快回到酒店了。”
林綿說著,看了一眼眼前的街道,前麵剛好是一個紅綠燈,林綿站在十字路口上,斑馬線這邊隻有她一個人。
“綿綿,”葉思忽然喊了一句,傳到林綿耳朵裏的聲音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溫柔,可能提到葉想,葉思的情緒也好了很多吧。
“撐不下去了,就不要硬撐。”
“好。”
掛了電話林綿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可能是現在的點卡的比較神奇吧,這麽大一條街,連個行人都沒有。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葉思的時候,對於兒時的記憶其實已經快要模糊的完全淡掉,回憶裏也實在在想不起來葉思小時候的樣子,可林綿一直知道,葉思就是一個大哥哥的模樣,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林綿被欺負了,哪怕是被連著走,葉思也會站出去護著林綿。
後來認識了葉想,林綿就再也沒有被欺負過。
那一片街道和巷子裏的小孩,都知道,林綿可是葉想罩著的,葉想打起架來,可比葉思凶的多。
記憶忽然回到了青春時期的學校禮堂。
總覺得有些感慨,但是又覺得很慶幸。
慶幸自己能遇見葉想和葉思,一個庇護了她一整個童年,一個溫暖了她整個人生。
同時卻也忍不住感慨,當初那個拿著消防管道在學校禮堂裏澆人的少年,如今都找到了各自的歸處和幸福。
步入婚姻的殿堂,庇護和溫暖著他們的另一半。
林綿慢悠悠的散著步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經過一個老爺爺的煎餅攤的時候買了好幾個在手裏拎著,又遇見蹲在街頭的流浪漢,還冒著熱氣的煎餅就全給了他。
路過一家好看的精品店,站在門口櫥窗前看了許久,沒忍住拍了張玻璃櫥窗的照片,給安遠道發了個微信,
“我們什麽時候,也去逛逛街。”
意料之中並沒有收到安遠道的秒回,林綿鎖了屏繼續往前走,看見流浪貓,邂逅流浪狗,有個想養小動物的衝動。
林綿回到酒店的時候心情已經輕鬆了很多,其實還有很多事情都還浮沉在腦海裏,沒有辦法沉的下去。
大堂裏坐著一個奇怪的人。
坐在沙發上,帶著金絲邊眼鏡,看上去不過三四十歲的樣子,卻帶著一股老成的氣場,讓人不由得被威懾,林綿很難不注意到。
更何況,他身邊還站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林綿想,這一定是一個很成功的企業家。
怎麽會在這種酒店出現呢。
林綿沒多想,直接往電梯方向走,卻忽然被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攔住了去路。
算是很禮貌的開口跟林綿打了聲招呼,“林小姐,”
林綿皺了皺眉,聽他講完後半句。
“安董想跟您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