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道靠著牆壁一直站在,雙目有些渙散無神。
整整三個小時,急救室門口頂上的燈終於由紅色變為綠色,安遠道高高懸著的心好不容易放下去了一點。
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麵容疲憊的走出來,眼睛看向安遠道的時候卻莫名的銳利,
還沒有等女醫生開口,安遠道趕緊走過去,“醫生,她還好嗎?”
安遠道臉上的著急和那樣真心實意的擔心都是是裝不來的,女醫生好歹算是緩和了一下陰沉的臉色,
“差點孩子就保不住了。”
安遠道好像沒有聽清醫生說什麽,有些茫然,又好像是發著愣一樣。
“您,剛剛說什麽?”
女醫生皺著眉,打量著安遠道的神色,還有剛剛年輕孕婦的狀態,“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拚,身體不舒服就要及時來檢查,連懷孕這麽大件事兒都還不知道,哪裏對得起肚子裏的寶寶?”
急救室裏的護士走出來,遞了張表讓安遠道簽名,“家屬是吧?簽了之後去前台繳費。”
“孕婦體質太差,精神狀態和心理狀態也不夠穩定,孩子,怕是隻能保住這一回了,頭胎吧?”
女醫生掃了安遠道一眼,安遠道還是懵懵的點了點頭,
“現在是剛好兩個月,孕期四個月內建議住院靜養,這兩周最好是選擇臥床靜養。”
女醫生還年輕,也不多廢話,該吩咐的吩咐完,確保家屬簽字之後就先回科室了。
走出來的護士是個嘴碎的,沒忍住就多說了幾句,“好好疼著點自己媳婦,她怕是難受的有一段時間了,這孩子還能保住,也是個緣分。”
急救室裏終於傳來點動靜,兩個護士小心翼翼到推著林綿的病床出來,
安遠道趕緊過去,跟著林綿的病床一路到病房裏。
看著林綿蒼白憔悴著的臉色,還有林綿肚子裏的,屬於他們的小生命。
安遠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應該是很高興的,很欣喜的,可是現在這樣的局勢,他還能,他甚至還沒有處理好跟林綿的關係。
安遠道站在林綿床邊,林綿已經昏睡過去,應該還是很不舒服吧,眉頭始終皺著,安遠道伸手想要去撫平,可剛剛撫平下去,林綿又狠狠的皺了起來。
想起醫生剛剛的話,孕婦體質太差,心理狀態和精神狀態都不夠穩定。
安遠道心裏就像是被刀狠狠的剜走了一塊,那樣的疼痛,像是要把他至於死地。
他伸手去握林綿的手,這一次,卻感受不到林綿狠狠甩開他的力度了。
**的人連昏睡中都不夠安穩,又讓安遠道如何能夠有半分安心。
外麵原本還是萬裏無雲的天,一瞬間變了顏色。
變得低沉又陰暗,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好像剛剛那大半天的晴天,都是開完笑的一樣,都快讓人忘記剛剛天空的藍色,到底有多藍。
窗外的風卷進來,帶有著暴風雨即將到來的那種濕氣,安遠道起身把窗戶關上,又順帶把窗簾也拉起來。
還把病房裏所有的燈都打開。
他知道林綿從小就不喜歡這個大雨大風的天氣,也知道林綿不喜歡低沉陰暗的天色,也清楚記得林綿怕黑。
也記得林綿,始終需要人陪著。
安遠道看著窗簾布,外麵已經傳來悶雷的聲音,老天爺總是狠心的,都不給人一會兒跑回家的時間,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澆人們一場傾盆大雨,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淋成落湯雞。
安遠道撥通著鄭鈞發過來的號碼。
等待著忙音的時候,安遠道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結婚三年,安遠道還是第一次,主動去找慕容熙然。
“喂?”
電話那頭的慕容小姐明顯帶著不耐煩,看著這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有些奇怪。
“慕容熙然,我們談談。”
安遠道的語氣不帶任何一絲溫度,活生生像是冰窖裏的陳年老冰塊。
慕容熙然聽著熟悉的聲音,沒忍住發出疑惑,有仔細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分明不是她手機裏存著的號碼,“安遠道?”
“這才是你真正的私人號碼嗎?”
慕容熙然的關注點總是讓安遠道覺得奇葩。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聽的話,安遠道甚至懶得去應一聲。
隔著屏幕,慕容熙然隻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好像都沒有辦法證明電話那頭還有個人。
“好,談什麽?”
慕容熙然看著眼前的助理,揮手示意讓助理先出去,A市的天氣很好,站在落地窗前還可以感受得到暖的剛剛好的太陽光,難得可以讓慕容熙然覺得很舒服。
隻是這舒服的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
“帶上證件,下午民政局下班之前,辦離婚手續。”
“安遠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慕容熙然難以置信的語氣還有她因為過於驚訝忽然變了的臉色,都讓她看起來好像一瞬間老了好幾歲,“股份你不要了嗎?安藤的控股權你也不要了嗎?慕容集團的加持呢?你通通都不要了嗎?”
“慕容集團的大股東,是我。我自己就可以給我自己加持。”
安遠道淡淡的冷哼一聲,
卻換來慕容熙然幾近崩潰的質問,“那我你對我父親的承諾呢?都不作數了嗎?哈?你別忘了,你跟我父親,可是簽過合約的。”
“鄭鈞已經在準備股份轉讓書了,這段婚姻,來去也不就是靠著安藤集團和慕容集團的股份在維持,你自己本身,從來沒有覺得可笑嗎?”
安遠道難得一次性跟慕容熙然說這麽長一句話,慕容熙然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有些茫然,臉上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還維持著,隻是電話已經被安遠道給掛掉了。
慕容熙然站在落地窗前良久,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我猜中了這開頭,卻想不到這個結局。
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
笑聲忽然變成了慕容熙然哽咽著的哭聲,可她還是不死心,安家的人,都是為了權,都是為了利益,離婚對於安遠道來說,簡直就是一步無可救藥的錯路。
慕容熙然這樣想著,於是跌跌撞撞的又走回酒店的床邊,哽咽著說,
“不會的,不會的,安遠道這麽聰明,一定隻是生氣我欺負人了而已,這點兒小事,不至於的……”
慕容熙然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告訴自己,哄著自己,還是在騙自己。
掛了電話的安遠道忽然鬆了一口氣,站在林綿床邊的時候,有這麽一瞬間,安遠道覺得,林綿就好像離自己很遠,可他仍然還能可以看見林綿的樣子,還可以看見林綿的影子,可是他伸手想要去觸碰,什麽什麽也碰不到。
忽然有一滴淚,悄無聲息的落在林綿的手背上,啪的在林綿手背上綻放開來,又**滅於空氣中。
安遠道抬手掩麵,遮擋住臉上所有的情緒。
這一瞬間的脆弱,無助,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這樣痛苦的感覺了。
安遠道有些頹喪的在病床前坐著,看著林綿蒼白的臉色,卻不知道該怎麽跟林綿說,肚子還有一條小生命,萬一林綿——不想要了,怎麽辦呢?
林綿現在,連他自己,都不想要了。
鄭鈞的電話剛好打過來,
安遠道手指一滑,按了接聽。
“怎麽?”
安遠道小心翼翼的握著林綿的手,林綿掌心還有些稍微回暖的溫度,隻是指尖都還是冰涼的。
鄭鈞剛好走到電梯裏,看著手上的文件,身邊站著兩個跟他一樣神色嚴肅的人,
鄭鈞也沒有什麽避諱,直接向安遠道匯報,“安遠書安總,調回總公司了。”
“嗯,安國誠退位了?”
安遠道神色很平靜,甚至連心髒都沒有什麽起伏。
“嗯,股權轉讓。”
鄭鈞翻著手上的文件和資料,飛快的匯報著。
“想不到安國誠,在這個節骨眼,竟然選擇了股權轉讓。”
安遠道輕聲說這話,就好像是事不關己一樣,沒有什麽情緒起伏。
鄭鈞不知道該接什麽,這也不是他該說的話。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安國誠跟安遠道之間,明明是親父子,卻更像是商場對手。
你來我往這麽些年,誰也不願意服誰。
偏生這時候小輩出人才,而安國誠,身體也是愈發不如前。
算是選擇了安遠書了,也該去放鬆一下自己了。
隻是忽然有些可惜安爺爺,活了這一輩子,都牢牢抓著權利,為了利益逼著一代又一代。
安遠道忽而想起什麽,“安遠書,結婚了吧?”
鄭鈞有些停頓,斟酌著說,“商業聯姻,劉家小姐。”
“劉氏集團旗下很多牌子,都很不錯。”
“安總,”
“嗯?”
“慕容集團的股份轉讓書已經擬好了。”
鄭鈞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安遠道對於慕容集團費了多大心思,別人不知道,鄭鈞還能不清楚嗎?
好不容易拿到的慕容集團的控股權,可卻還沒有徹底的把現在的安太太扳倒,也沒有能找到她洗黑錢的證據,黎若的母親,安遠道的母親被這個女人的嫉妒心害死,如今失去了慕容集團的控股權,再想動她,可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