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托孤

將現場的所有人命令退出以後,這諾大的鋪子裏此時此刻就已剩下江楚寒和陳奇瑜兩個人了。

過了半晌,江楚寒盯著陳奇瑜的眼睛微笑著說道:“陳府台,知道我江楚寒的想法麽?”

“知道。”陳奇瑜微微一笑,就像是胸有成竹一般,這陣仗不由得令江楚寒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什麽時候這隻老狐狸也開始不再藏私了?難不成是轉了性子不成?

不過,江楚寒從來都不會低估這位老狐狸的智商,淡淡地一笑道:“那就請陳大人說吧,我江楚寒也知道,陳大人就快要至仕了,所以,陳大人有什麽想說,盡管說,難道陳大人還不了解我江楚寒的為人麽?”

“不錯,本官了解。”陳奇瑜眼中目光如炬,看著江楚寒那一臉坦誠的模樣,微笑著道:“江大人心係天下,令本官也是佩服的很,江大人做的這件事雖是大義之事,本官也理當盡力助之,然而,若是本官不提些什麽,對於江大人來說也是甚為不放心的吧?”

江楚寒哈哈一笑,眼中盡是一片笑意,然後猛地臉色一沉,猛地地衝著陳奇瑜微微鞠了一躬,鄭重地說道:“陳大人高風量節,這件事,還要請陳大人多多幫忙,我江楚寒所求的不過是天下大昌,然而行動不便,想來陳大人也是理解的。”

“沒錯沒錯。”陳奇瑜點了點頭,然後微笑地說道:“看來,本官為官三十年的不壞金身,就要破在你江大人的手裏麵了?”

江楚寒一臉的苦笑:“請陳大人多多幫忙了。”

“天下大昌!”陳奇瑜喟然一歎:“想當年荊國公王安石所求的,不過也是這四個字而已,操其一生,卻最終積鬱成疾,鬱鬱而終......”

說完以後,陳奇瑜微微地看著江楚寒,淡淡地道:“本官敢問江大人,當真準備好了麽?”

“最壞的下場,不過抄家滅族而已。”江楚寒淡然一笑:“至於身後之名,曆史自有其公正的評說,我江楚寒但求問心無愧。”

“好!好一個問心無愧!”陳奇瑜哈哈一笑,忽然語調一轉,一臉微笑地說道:“白銀,五萬兩。”

“太少了,十萬兩。”江楚寒微笑著道:“馬車會直接運到陳大人的老家,另加宅子一座,建祠立功德碑。”

聽到這裏,陳奇瑜長歎出一口氣,擺了擺手:“江大人真不愧出身商賈,的確富有,一出手就是十萬兩。宅子就免了,祠堂和功德碑也免了,我陳奇瑜隻有一事還放不下,須得到江大人的承諾......”

“什麽事?”江楚寒怔了一怔,急忙問道。

“替我照顧好沅沅。”陳奇瑜歎了口氣。

“陳......陳小姐?”江楚寒微微一怔,有些苦笑不堪地道:“替陳大人照顧您的女兒,恐怕我江楚寒力有不逮啊。”

“江大人有所不知。”陳奇瑜長長地歎出了一口長氣,一股悲傷之色忽地湧了出來:“沅沅......其實並非我陳奇瑜親生,乃是我的養女,本姓阮。當年沅沅他爹阮士傑是個武林高手,天啟六年我任陝西副使時收為護衛,在南陽的一次剿匪中,中了匪首不沾泥的埋伏,阮士傑率另幾名親軍舍身斷後,將馬匹全部交給我們撤退,臨別時他隻跟我說一句:‘大人,沅沅以後就是你的女兒了!’然後,他們幾人毅然轉身守住夾山坳一處山口,斬殺匪徒一百餘人,為我們成功退回南陽城贏得了寶貴的一個多時辰,而阮士傑最終因脫力被亂箭射死。”

“養女?”江楚寒眉頭動了一動。

當然,陳奇瑜眼泛淚光地說出了那段往事後,正一臉渴望地看著自己,江楚寒心頭一動,心中雖有疑慮,但是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緩緩地歎出一口長氣,道:“陳大人不必如此,我江楚寒應下了就是。”

“既然如此,我陳奇瑜就可以放心的至仕了。”陳奇瑜終於笑了起來,仿佛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似得,麵色和藹地道:“過完這個元宵節,我陳奇瑜也就該至仕了。”

頓時之間,室內的氣氛頓時壓抑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言,過了許久以後,首先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的還是陳奇瑜,不由的拍了拍江楚寒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笑以後,陳奇瑜首先打開了大門,緩緩地走了出去。

密室相談以後,江楚寒和陳奇瑜二人緩緩地走了出來,迎著眾人投來的目光,江楚寒不由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番的局麵,江楚寒已然是勝券在握了!

按照江楚寒的謀劃,隻要得到了陳奇瑜的支持,那麽,鏟除掉一些惹人厭的絆腳石,就成了名正言順的一件事!更何況,江楚寒雖然掛職中散同知,也不過是閑職一名,最重要的,自己隻是一名禦史,對於這些,江楚寒沒有什麽太充分的理由公然拉人下馬,出師講究名正言順,而江楚寒所求的,正是名正言順這四個字。

既然得到了陳奇瑜的支持,接下來的事情也就變得簡單許多了。過不了一個時辰,在江楚寒派人有意留下線索之下,揚州府府台衙門的捕快很快便查了出來,帶兵抓人的,正是商業司的張恨金!

“得知”了擅自捉人的幕後之手乃是商業司所為,陳奇瑜立即一聲令下,立即吩咐商業司市簿張恨金即刻前往揚州府台衙門一趟。

當張恨金得知陳奇瑜傳喚的時候,這個滿身是肉的大胖子還正躲在被窩裏摟著名剛上手的兩名戲子大被同眠,美滋滋地做著好夢著呢。

“陳奇瑜?”張恨金很不滿意被人攪醒了美夢,對於陳奇瑜,張恨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態度,不就是一個正二品揚州府台麽?老子的背後還有小舅子呢,他陳府台再大,還大的過我那正一品的小舅子麽?

加之陳奇瑜一向牆頭草的性格,留在張恨金眼裏的也是一副懦弱無能好欺負的形象,當下嘟噥了一句,嘿嘿**笑著衝著懷裏已然被驚醒了的美人兒重重的香了一口,然後這才不緊不慢地穿起衣服,嘴裏一邊嘟嘟噥噥的咒罵著,一邊吩咐府裏的下人們準備馬車準備出門,對陳奇瑜攪醒自己的美夢頗有些不滿。

張恨金不急不緩地來到了揚州府台衙門裏,然而等待著自己的,卻是一臉怒容的陳奇瑜陳府台!和一個個持刀以待,殺氣騰騰的三班衙役!

張恨金頓時感到有些不妙,視線微微一掃,張恨金這個時候才發現,一邊的角落裏,還坐著正低頭飲茶的江楚寒!

張恨金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

然而就在這時,隻聽陳奇瑜那冷冷的聲音忽地傳來:“張市簿,本官喚你前來,就是想問你,今天早上,你們商業司在揚州城裏抓人的事,為何沒有報之本官?”

“這個......”張恨金微微思索了一番,冷笑著道:“抓的無非是幾個不守法的商人,我商業司隸屬戶部,所設立衙門的目的也不過就是為了保護江南地區的商業貿易,那幾個不守法的商人無非是欺行霸市,下官不過是依法抓捕了而已。”

“什麽罪?”陳奇瑜依舊一副冷冰冰的臉孔,冷冷地說道。

“投機,以及破壞商業貿易。”張恨金冷笑著說道。

張恨金此時此刻的一番舉止顯然與前些日子在碼頭之上的一番行為大不一樣,落在陳奇瑜眼裏也不由的有些暗暗警惕的意思,對於張恨金,陳奇瑜要了解的更為清楚,逢人便說自己的小舅子,也正是因為如此,陳奇瑜才一向不怎麽管著,可不想的是,張恨金今日一改常態,竟然還隱隱的與陳奇瑜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

“可是查實無誤?”

“罪證確鑿。”張恨金冷笑了一聲,說道:“這不過是商業司的日常之事,若是事事都需要陳大人來過問,府台衙門豈不是有些越權?敢問陳大人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若是沒有,我張恨金這就走了!”

張恨金冷笑一聲,也不待陳奇瑜如何作答,轉身欲走,隻聽一聲冷冷的聲音忽地在張恨金的耳邊傳來:“慢著。”

“還有什麽事?”張恨金冷冷地看著正坐在一角有些漫不經心的江楚寒,對於江楚寒,張恨金恨得牙都癢癢,對於前些日子碼頭之上公然羞辱自己的事情,張恨金顯然還記在心上。

江楚寒的微笑如同和熙的春風:“為什麽要收走賬簿?”

“自然是查賬!”張恨金想也不想,立即應道。

“很好。”江楚寒點了點頭,忽然站了起來,將手背在身後,緩緩地走到張恨金的眼前,淡淡地道:“本官身為禦史,代天巡狩,糾察風氣乃是本官的職要所在,更何況我江楚寒蒙獲皇恩,自然也當恪盡職守,張市簿,還勞煩你配合本官則個,待本官將賬簿一一查明,看看是否真的是查實無誤,也算是盡了本官的職責,如何?”

江楚寒這番淡淡的話語,卻是狠狠的別住了張恨金的馬腿。張恨金臉上一陣青一陣紫,恨不得讓江楚寒去死!然而,江楚寒說的卻是盡情盡理,一時間竟然說的張恨金啞口無言,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