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市調查局。

“哥,你吃點東西吧。”

林墨推開禁閉室的門,端著一碗剛從外麵買的皮蛋瘦肉粥,擔憂地看著裏麵的金色羽毛團子。

自從珊瑚島事發後,他哥就一直把自己關在禁閉室裏麵,不吃不喝不說話,用翅膀把自己整個籠罩,誰也不見。

要不是監測儀能夠反饋出身體的數值,他真的擔心他哥會無聲無息死在這裏麵。

不過看他哥現在的狀態,好像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哥,吃點東西吧,都這麽多天了,你身體撐不住的。”

林墨又往前走了幾步,餘光卻看到地麵上有一抹綠色。

那是一串綠寶石手鏈,寶石漂亮做工精致,隻可惜上麵沾染了不少血跡。

“出去。”

楚澤淮聲音沙啞地說出了這些日子的第一句話。

“哥......”

“把這些東西都扔出去。”

一隻蒼白瘦削的手從黯淡無光的金色羽翼中伸出來,兩個巴掌大小的東西在空中滑過一道曲線,最後重重地落在了和剛才的手鏈一樣的位置。

林墨撿起一看。

是東洲區域執行官的證件,和清河市特殊時間調查局第一小隊隊長的證件。

他怔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麽。

他哥是要卸任這兩個職位。

“哥,你先喝點粥,你的羽毛都掉下來好多,不考慮別的,最起碼要考慮一下自己的身體啊。”

林墨輕手輕腳把粥放在了楚澤淮的旁邊,隨後轉身就跑了出去,

“媽,不好了不好了,你快過來一下——”

事實證明,楚雲柔還是比她兒子更有手段一些。

“我這裏有白鬱的消息,你要聽嗎?”

楚雲柔撿起地上的三樣東西,拍了拍上麵的灰塵,說道。

金色的羽毛團子頓了頓:“不了。”

“他已經不在了。”

話音落下後,閉合了半個月的金色羽翼終於打開,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眸,那雙漂亮的金橙色眼瞳中,此刻全都是震驚。

“什麽叫不在了!?”

他自閉了這麽久,痛苦了這麽久,思考了這麽久,結果就得到這麽一個荒謬的消息?

為什麽會不在了?

是在吸收能量的過程中無了?還是沒有打過海魘?還是光輝神教的餘孽偷襲成功?亦或者是四洲聯盟出手滅了?

憔悴的金色身影站起來,腳步踉蹌地往外麵衝,等他一出禁閉室的門,楚雲柔“啪”一下就把門給關上了。

“我剛剛沒有說全,他已經不在清河市了,他現在正在流銀市。”

楚澤淮:.......

他頓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失魂落魄地打算繼續回去自閉時,卻發現他姑姑不僅關上了門,還在上麵掛了一把大鎖。

算了,不在禁閉室自閉了,回家自閉去。

“小淮,你停下!”

楚雲柔一把抓住對方蒼白的手,把手中的證件塞回去,

“這個拿上,不是你的錯,你的職位一直都在。”

楚澤淮站住腳步,金橙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楚雲柔,良久,低聲道:“不用了,我感覺我配不上。”

楚雲柔抿唇:“不管發生了什麽,最後的結果是,東洲沒有任何一個城市受到嚴重損傷。”

最多就是一個本就無人的珊瑚小島被藤蔓硬生生打裂,島和植物一起沉進了大海。

如果真的讓‘海魘’登陸臨海市進而威脅整個東洲,那才是天大的災難。

如果要說失職,那也應該是被輕易騙去北洲的那些執行官失職。

楚澤淮差點就要為了毀滅‘海魘’而把自己獻祭給火焰,沒有人會說對方不是個合格的執行官。

楚澤淮垂眸,長長的睫毛下,是仍舊有些發紅的眼眶:“可是好多人都一去不複返,生死不明。”

他本來想帶著他們回家的。

他沒有做到。

栗訟、越風、穆陽、臨海市調查局眾人、長寧市調查局眾人、臨江市調查局眾人.......

原本熱鬧忙碌的清河市調查局空了一半,從未有過的冷清寂靜氛圍籠罩了這座建築,記憶中的臉龐和聲音再也不會出現。

“在事後的搜查中,我們倒是沒有發現已犧牲的同事屍體。如果你是說那些隊長,他們其實都在流銀市,除了被限製人身自由外,其實過得還挺好,穆隊還想辦法寄過來一封信。”

林墨從楚雲柔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來,手中還拿著一封已經被拆開的信。

信件已經經過了筆跡鑒定,並且沒有看出被脅迫的痕跡。

大致意思是說,他們一群人在流銀市好吃好喝,有著充足的睡眠和良好的作息,每天不僅不用做任務,還有著豐富多彩的娛樂活動,比在清河市調查局工作的日子強很多,讓他們在清河市不要太過於擔心。

除此之外,唯一一點讓穆隊想吐槽的,是他和越風栗訟在同一個牢房,那兩個家夥整天都要吵架,吵得他腦瓜子嗡嗡的,晚上睡覺都能聽到兩人用夢話吵架。

越風嘲諷栗訟看見漂亮的送飯小姐姐就離不開眼。

栗訟諷刺越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居然重了五斤。

楚澤淮看著這個信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出什麽樣的話。

“所以說,哥,你沒有做錯什麽,也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這些難過,事情也沒有發展得很糟糕嘛。”

林墨收起了手中的信件,安慰道。

“我沒有做錯嗎?”

楚澤淮看著手中的證件,在發現證件中間還有一條染血的綠寶石手鏈後,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開始難過,

“如果我沒有做錯的話,那為什麽,為什麽我在意的人,一個也留不住呢?”

林墨和楚雲柔對視一眼,同時看出來對方的頭疼。

前兩個還能安慰一下,這一句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回。

白鬱的離開是事實,會不會回來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林墨希望小白能回來。

小白又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甚至還幹掉了光輝神教和神使,他能回來的話,他哥就不會這麽難過痛苦了。

但另一方麵,林墨又不希望小白能回來。

超S級別汙染物【白薔薇】降臨這件事,未免有些太過於考驗他們清河市調查局和清河市居民的心髒承受能力了。

“你在意的人中難道就沒有我和小墨嗎?還有你的爺爺,他那麽大年齡了,知道你的事後整天擔憂地睡不著覺,你就讓他為了你徹夜難眠嗎?”

楚雲柔也不想道德綁架她的侄子,但是現在沒有辦法,她必須要讓楚澤淮脫離現在這種危險的狀態。

不然再這樣下去,對方說不定哪天就因為傷心過度/無法接受痛苦的現實/覺得對不起別人後,在痛苦悲傷愧疚自責中選擇無聲無息離開這個世界。

“我不是這個意思,姑姑。”

楚澤淮抬頭,金橙色的眼眸中還是化不開的蒙蒙細雨

“我隻是,隻是想不明白罷了,我會調整好的,別讓爺爺擔心了。”

林墨動了動唇,他剛想說他姥爺其實啥也不知道,現在還在湖邊不定時刷新,一有空便樂嗬嗬找沈老交流養花經驗,就被一眼看出自己兒子想說啥的楚雲柔用眼神嚴厲製止。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小淮,忙起來就不會想那些悲傷的事了,清河市現在人手不足,去做點任務吧。”

楚雲柔拍了拍自家侄子的肩膀,把一張紙塞進了對方手中。

“我知道了。”

楚澤淮接過這張任務單。

時間還在繼續往前走,工作不會因為突然的變故而暫停,他還在清河市調查局的一天,就要履行調查員的職責。

做點任務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順便殺幾個汙染物發泄一下。

對了,還要去問問定光劍修好沒有。

雖然沒有定光劍也能殺汙染物,大不了就用火或者用鋒利的爪子,但畢竟是和他在一起這麽多年的伴身武器,要是不拿,總感覺不太習慣。

楚澤淮腦海中思緒轉過,但是當他看清任務單上的任務後,整個人都頓住了:“去人事處幫忙?”

“對,最近沒有汙染物的任務,反倒是人事那裏很忙。”

楚雲柔點頭,覺醒者是越來越多,人事那邊需要足夠的人幫忙處理海量的申請。

而且就算有零星幾個汙染物任務,她也沒有敢留給對方,就是怕楚澤淮又想起和白鬱一起出任務的時光。

至於汙染物的任務為什麽會幾乎沒有——專家表明,汙染物【白薔薇】坐鎮流銀市,毫不掩飾的超S級別威壓以流銀市為中心,影響到了方圓兩千裏的範圍,清河市剛好在範圍的邊上。

這一點就不用告訴楚澤淮了。

在對方沒有走出來這場滂沱大雨之前,盡量避免他和任何白鬱有關的事情的接觸。

“好,我知道了。”

楚澤淮倒是沒有想到自己姑姑會思慮這麽多,他拿著任務單,朝著人事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正好無聊的林墨可以“不放心”為由,跟了上去。

人事處的小姐姐們壓根不知道楚澤淮為什麽會來這個小地方,但是看對方失魂落魄狀態不好的樣子,也沒有人敢上去問,隻是默默把位置給留了出來。

林墨上前向小姐姐們谘詢了一下工作流程,隨後又湊到他哥麵前,專心當一個工作助理。

“這個是水元素覺醒者,能力測定為C級,但年齡有些大了,四十二歲,簡曆上說很有親和力,可以分到第九小組當後勤。”

“力量側覺醒者,還會雙刀啊,去第三小隊怎麽樣?第三小隊全都是遠程攻擊的調查員,是該平衡一下戰鬥方式。”

林墨說,楚澤淮點頭或搖頭,最後按下印章,倒也有模有樣。

在處理了兩份入職申請後,後者的情緒平穩了一些,結果下一份就遇到了一份辭職申請。

“我看以往的工作日誌,完成地挺好的啊,怎麽突然要辭職了,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麽困難嗎?”

林墨調出來此人的資料,發現是一個任務完成度挺高的小姐姐,疑惑道。

“不是工作上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在我父母的長期pua下,我被確診了輕度抑鬱症,所以想去一個新的地方修養。”

一個看上去比楚澤淮還要憔悴的女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林墨還想說什麽,就聽見一旁傳來一聲“噗嗤”

麵無表情的楚澤淮直接揪下來一根帶血的翎羽,血液順著金色的羽毛滴滴答答地落下,一旁的幾個工作人員被嚇得臉色發白。

林墨瞬間就想明白了,手中文件一放,拖著他哥就離開了人事辦公室,在把楚澤淮推出眾人的視野後,還不忘探頭進來:

“不好意思啊,我哥他有鬱鬱症引發的悲傷揪毛症,最近聽不得‘鬱’字。”